宋遠山知道,虞松澤破境成功,也代表他成功突破心魔。
他眸中透出欣慰。
對他這個徒弟而言,世上還有比妹妹還活著更好的消息嗎?
原本與親人死別是個無解的心魔,本可能會更加難對付,可如今虞念清還活著,困擾虞松澤最大的痛楚便迎刃而解。
他雖還沒有解決自己的臥底身份,和與師門未來有可能決裂的痛苦。可有了妹妹活著的這份力量,便足以讓虞松澤有力氣去對抗其他磨難了。
築基破金丹,雷雲在主殿上空凝結,隻是走過場一樣地劈了兩三下,便消散了。
從金丹期開始,才算是真正踏上修仙之路!
虞松澤睜開眼睛的時候,隻覺得自己通體舒暢,感官更加敏銳,對靈氣和世間流動的種種力量也都感知得更加清晰。
世界仿佛煥然一新。
他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掌,就在這時,慕容飛竄了過來,感動地說,“師弟!恭喜你成功破境!”
虞松澤抬起頭,看向慕容飛。
過去築基期的時候,他看到的慕容飛似乎是無懈可擊的。可如今站在與他一樣的金丹期時,雖然還有小境界之分,可是過去的那種完美的距離感不見了。
原本在他眼裡從容不迫的慕容飛,忽然讓虞松澤感覺有什麼不對。
慕容飛被他看得背後發毛,磕磕巴巴地說,“怎、怎麼了?”
阿澤不會一入金丹期就看穿他了吧?那、那他豈不是要壞了大事?
“阿澤。”就在這時,宋遠山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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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松澤收回自己對慕容飛的探究,他行禮道,“師尊。”
“恭喜你踏進金丹期。”宋遠山眉眼都透著舒心和喜悅的神色,“你真氣未穩,正是修煉穩定的最好時間。時不我待,現在就隨為師閉關。”
虞松澤猶豫了一瞬,他側頭看向其他修士在切磋的新人大比,似乎下定了決心,又轉回頭。
“是。”
-
師徒二人一起回到宗主山峰的洞府。宋遠山在一旁護法,教導虞松澤如何吸收自己的力量,將其化為己用。
虞松澤不愧道心通明,幾句話的點撥已經足夠。
他練功的時候,一旁的宋遠山卻有些走神。
自從看到虞松澤的妹妹後,他便一直心神不寧。每每想起這個叫虞念清的小姑娘,憶起她的面容時,宋遠山便心如刀割,煩悶不已。
如他這樣的渡劫期修士不可能無緣無故感到異常,必定有什麼原因。
可到底因為什麼呢?
宋遠山沉沉地想,或許他應該去找摘星塔的離清尊者一敘。如他們那樣卜卦預言的修士,或許會知曉這份異常的原因。
然而,他並沒有空出時間來。
師徒二人出關後的第二天,虞松澤前來告假。
“你明天要出門派?”宋遠山訝異道。
“……是。”虞松澤低聲說,“來修仙界這幾年了,都沒有怎麼出去過。所以弟子想趁著突破至金丹的喜氣,出門逛逛……可以嗎?”
說到話尾的時候,他小心翼翼地看向宋遠山。
其實作為一個晚輩和徒弟,虞松澤這些年做得很好,又吃苦耐勞,還懂禮守時,從沒有讓宋遠山操心過。
他的大徒弟沈雲疏雖然也不讓人操心,但是太獨立封閉了。雖然沈雲疏天賦異稟,是整個門派的門面,走到哪裡都讓宋遠山臉上有光,可其實並沒有讓他感受到當師尊的快樂。
還是教導虞松澤,讓宋遠山終於有了點為師的滿足感。
看到這孩子這麼乖巧,連想出門逛逛都如此忐忑小心翼翼,若是平常,宋遠山定會心疼不已,恨不能把天上繁星都給他捧來。
可是明天出門,便有些怪異了。
明天是新人大比的決賽,虞松澤剛知曉妹妹活著,怎麼可能會錯過她的決戰而出門逛街呢?
宋遠山面上不顯。
“當然可以。”他溫聲道,“你是親傳弟子,本來就不被門禁束縛,想去就去吧。”
虞松澤長睫顫動,他低下頭,低聲沙啞道,“多謝師尊。”
而後低頭後退下了。
看著他離開宮殿,宋遠山這才嘆息一聲。
這傻孩子,一點都不會撒謊,清清楚楚都寫在臉上。
也不知到底是哪個聰明絕頂的人,才做得出讓至純至善的無垢道心前來臥底的高明決策。
他抬起頭道,“出來吧。”
屏風後,沈雲疏走了出來。
他墨發玉冠,身形挺拔,猶如雪中松柏,氣息寒冽。
沈雲疏冷,但冷的是他的劍意,而非他本人。他隻是性格內斂少言,可久而久之,似乎也被淬了一層寒霜。
“師尊。”他行禮。不等宋遠山開口,沈雲疏便說,“我去跟他。”
宋遠山沉吟片刻。
沈雲疏的修為已到分神,在面對大部分情況都已經夠用。可是此事或許牽扯到巨大陰謀,還不知他們要面對什麼。
營救小徒弟很重要,可大徒弟的安危他也放心不下。
想到這裡,宋遠山說,“你我師徒二人一起,走這一趟。”
第113章
虞松澤順利地離開長鴻劍宗,按照那人留下的地址,在劍宗附近的仙城外等待。
他站在樹下,垂眸注視著地上的落葉。
城內的嘈雜聲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城外樹林隻有樹葉在沙沙作響,十分安靜。
有一瞬間,虞松澤甚至希望不會有人前來找他。就好像這樣的話,就能像是以往那樣欺騙自己,忘記鶴羽君和自己魂魄血契的存在。
他平常地出這趟門,為師兄師姐們買些東西,再原路回宗,就好像今日也是普通的一天而已。
可惜,還是來人了。
對方似乎也是個金丹期的中年修士,他抱拳道,“大人久等了,請。”
虞松澤沉默地上了他的飛行法寶,一路向著人間的方向飛去。
已經七年時間過去了,這是他前往修仙界後,鶴羽君第一次聯絡他。
虞松澤的心越來越沉,他不知道鶴羽君召喚自己是為何事,或許鶴羽君已經準備行動,又或者讓他對仙門做什麼不利的事情嗎?
過了不知多久,法寶有些震動。
經過修仙界和人界之間紊亂的靈氣夾層後,虞松澤頓時有一種從雨霧森林來到幹旱地區的感覺,空氣中原本純粹的靈氣倏地減少,取而代之的是各種雜質汙垢,和聊勝於無的渾濁靈氣。
他們到人界了。
兜兜轉轉不知道過了多久,那中年修士才開口道,“大人請吧,我們到地方了。”
虞松澤走下法寶,他抬起頭看去,發現自己處於一片山谷幽林中。這裡即使是白天,也沒有一絲陽光,從花草樹木都陰惻惻地散發著一種讓他不舒服的寒意。
他意識到這是鶴羽君創造出來的結界,結界裡沒有人間的氣息,反而到處都是鬼魔之氣。
或許當年第一面時便是如此,隻不過那時虞松澤年紀小沒修為,什麼都感覺不到,如今才察覺這份不適的涼意。
前面的修士領路,他們順著小路走進去,穿過迷霧,一座位於山腳湖邊的宮殿便顯現了出來,外面都是黑衣蒙面的修士,撲面而來的魔氣。
虞松澤沉默地走向宮殿,領路的人在殿門口停下,請他一人進去。
他穿過屏風,走入裡殿,便看到鶴羽君站在窗邊,注視著窗外的溪水。
聽到聲音,他轉過身。
鶴羽君戴著半面面具,如墨的長發披在肩頭,更顯得他肌膚蒼白得可怖。
他和七年前沒什麼變化。
“你長大了,松澤。”鶴羽君薄唇微勾,他說,“快過來。”
虞松澤走到他的面前,離得近了,男人身上的鬼魔之氣更是迎面而來。
他當年魂歸原體,是由鶴羽君的血液所救,所以對他的氣息十分熟稔。可虞松澤修為已到金丹期,已經敏感了許多,又下意識地對鬼氣魔意感到不適和抗拒。
兩者復雜地碰撞,虞松澤垂下眸子,他低聲道,“大人。”
“當年不是說好了,叫我鶴羽君就行嗎。”鶴羽君搖著扇子,他笑道,“轉一圈我看看,嗯,長高了,也成熟沉穩了。確實有了些金丹期修士的樣子。長鴻給你選本命劍了嗎?”
“還沒有。”虞松澤老實地說,“師父說四年後的萬宗大會和劍冢論道時,會給我擇劍。”
他敏銳地察覺到鶴羽君沉默了片刻。
不知不覺中,鶴羽君身上的鬼氣全部消散,似乎是被他壓制了下來。
“過來坐吧。”男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