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澤,你終於醒了。來,喝水。”慕容飛將一整碗水慢慢地喂給虞松澤,又按照宗主的囑咐,直接給他塞了準備好的丹藥,“你都昏迷兩天了,嚇死我了。幸好宗主和我師父救了你。”
慕容飛放下碗,他疑惑道,“好端端的,你怎麼魂魄受傷了?”
虞松澤喝了水,吃了丹藥,總算緩過來了一些。
他靠著枕頭,睫毛微垂,整個人恹恹的。
虞松澤產生了一種極其絕望的感覺,讓他甚至已經有些茫然。
不論是年少時家道中落,還是一個人拉扯幼妹,又或者後來失去一切,差點死掉,又被鶴羽君送入長鴻劍宗,總有一天要和師父師兄師姐們刀兵相見……二十二歲經歷了這麼多波折,虞松澤有時會沮喪,會難過,但還是一直都努力地活著,努力地過好每一天。
可如今,拖著自己無法完全控制的身體,虞松澤第一次有些疲憊了。
幾年前面對敵人,他沒辦法去問個明白,也無法復仇。如今他仍然無法靠近一步。
哪怕他清楚,當年年幼的妹妹,在魏娆那樣惡毒又周密的女人手裡恐怕活著渺茫。可是……哪怕是虛假的希望,他連去看一眼,問一問的權力都不能擁有嗎?
這樣活著有什麼意義呢?
他真應該死在七年前的雪夜裡。
慕容飛去桌邊端來靈果,他回到塌邊,不由得愣住了,連手中的盤子都忘記放下來。
他看到鬱澤哭了。
隻是青年落淚的時候也是沒有聲音的,他的眸子渙散地注視著虛空,整個人身上萬念俱灰的氣息是慕容飛從未見過的。
“師弟,你、你別哭啊。”
慕容飛手忙腳亂,他放下碗,趕緊用帕子去擦虞松澤臉頰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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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他嚇著了,慢了半拍才想起來宗主之前的詢問和囑託,慕容飛連忙道,“對了,你要不要看新人大比,明天就要進行下一輪了,我們一起看好不好?”
原本已經頹敗的青年聽到慕容飛的話,他緩緩抬起眸子,原本已經沒有神採的瞳孔重新出現了光澤。
“為什麼?”虞松澤聲音沙啞地問。
慕容飛回想起宗主的話,他說束縛鬱澤的東西恐怕在魂魄裡,如今他們摸不清對方如何控制鬱澤,也不清楚這個禁制會在什麼情況下‘懲罰’鬱澤,所以最好的保護,便是先什麼都不告訴他。隻要他不知道,就不算背叛讓他臥底的人。
等抓住了那個人,再慢慢算賬。
慕容飛當然不能說其實他們猜到了鬱澤想幹什麼,他們不僅猜到了,還要自然而然地讓他如願以償。
“什麼為什麼?我怎麼聽不懂。”慕容飛裝傻道,“我們長鴻的傳統就是準時準點地觀看新人大比,你運氣好,才趕上。”
怕虞松澤看出他的心虛,慕容飛將水果和糕點都往前推了推,又笑道,“看你病殃殃的樣子,多吃點,別耽誤明天看切磋!”
虞松澤剛剛那副意志消沉的樣子終於消失了,他垂下眸子,聽話地接過糕點,一點一點吃了起來。
想起他剛剛萬念俱灰仿佛要死的模樣,慕容飛還是有點後怕。
他忍不住開口道,“阿澤,別想那麼多,不論多大的事情,都有我們在呢。”
第110章
客棧裡,楚執御坐在軟塌上。
少年塌著肩膀,生無可戀地發呆。恰巧窗外有靈鳥飛過,他剛側過頭,頭發就被人拽了一下,將他的腦袋正了回來。
“不要亂動。”他的背後,女孩稚嫩柔軟的聲音響起。
楚執御隻好繼續一動不動地任由虞念清扎他的頭發玩兒。
這幾日被各大仙門熱議的新出世的天才小劍修,此時此刻沒有一點點自己已經一鳴驚人的概念,也沒有擔心明日的中試切磋,而是和少年玩得熱火朝天——單方面的那種。
楚執御生無可戀地用手揪著被角,頭頂頂著歪歪扭扭的辮子。
在扎辮子這個手藝上,虞念清明顯不如她的師父師兄們。
另一邊,師徒四人坐在桌邊。
“這兩日的初試切磋我們都看過一遍了,入選的那些人,基本都不是清清的對手。”謝君辭說,“有競爭力的,差不多便是那幾個築基圓滿期的修士了。”
隻不過,師兄們的表情並沒有太擔心。
雖然清清如今隻是築基中期,但她在真氣和劍術的掌控上遠超正常築基修士,且先天劍骨自帶比同境界修士更渾厚磅礴的真氣,所以小小半級之差,不算什麼。
其實新人大比一般很少有特別出類拔萃的年輕修士出現,尤其是這一屆。如長鴻劍宗等幾個大門派,一則不需要新人大比來為弟子揚名奪寶,二則都在等四年後的萬宗大會。
新人大比更像是給那些中流或者底層的門派徒弟切磋的舞臺,這也是滄琅宗為何讓清清參與的原因。
她年紀小,在新人大比這個水平的比試裡遇到危險的可能性更少,而且還能多一些經驗,正適合她的第一次切磋。
盡管如此,師兄們還是輪流去盯著試煉臺,把所有修士的比試都看了一遍,為自己師妹摸底。
師兄們議論了一會兒,齊厭殊抬起頭,他喚道,“清清。”
虞念清放下楚執御的頭發,她從軟塌上起身,來到桌邊坐下。
“師父,怎麼啦。”
“清清,你看。”秦燼說。
他伸出手,手中是留影石,裡面赫然便是這兩日切磋時的錄像。
要知道新人大比獲勝的那幾樣獎勵加起來都沒有一顆留影石昂貴,滄琅宗卻將留影石用來記錄幾個築基期修士的切磋,就是為了給小姑娘看,可謂是暴殄天物。
留影石打開,桌面上出現了一幅投影。
“明日你便要開始中試切磋了,這裡面大部分人都不是你的對手,唯有這幾個人你要注意一下。”秦燼說。
根據畫面,師兄們一點一滴地教導清清,給她分析對手們的長處和短處還有特點。
這些人比試的時候,有些東西是念清自己能看出來的,有些是在師兄們點撥之後才恍然大悟,看出門道。小姑娘看得津津有味。
師兄們分析後並沒有直接教念清該如何打道他們,而是問,“清清,如果你遇到他,你會怎麼打?”
念清眨著眼睛,她看了這些人切磋時的畫面,再想象自己對上他們時要怎麼動手,腦子裡自動浮現出畫面。
她不僅能靠想象去回答自己該如何對付這些對手,甚至還能一連說出許多種假設,用不同的假設和辦法去獲得勝利。
師父師兄四人聽過後十分欣慰,念清雖然面龐仍然稚嫩天真,可是她在修煉和戰鬥方面的意識遠超無數成年修士。
隻是他們面上未顯,謝君辭和秦燼輪流開口,與師妹假設戰鬥。
“如果他這時忽然如此做,清清打算怎麼辦呢?”
“清清若是進攻的時候,他……,你要如何招架?”
師兄妹借用這些築基期修士,冠以高境界修士的思路你來我往,不知不覺間已經遠超過念清如今面對的這些敵人的水平。
如此假設切磋後,謝君辭和秦燼都十分滿意。他們相信以清清的能力,若是遇到這幾個築基圓滿期的修士也不在話下了。
“還有一個人需要注意,就是這個。”蘇卿容說。
他放出的錄像是一個面容陰惻惻的幹瘦修士,此人築基初期,修的似乎並不是武器或者丹符之類的,他連續獲勝三場,場場都手段不幹不淨。
第一場此人佯裝受了重傷,連連吐血,對面年輕的小修士真以為自己不小心下了重手,趕緊慌忙地過來看他如何,結果被此人猝不及防地暗算,這才贏得比試。
第二場和第三場也差不多,他知道不能再裝受傷,也是用暗算和上不去臺面的小手段獲勝。其他試煉臺的修士不管勝負都點到為止,隻有和他切磋的三個修士,都是被人抬下去的。
清清有點沒看明白,“這個人實力沒有特別厲害,暗器也很拙劣,他們是怎麼輸的?”
“清清,用心看。”謝君辭說,“暗器是誘餌,此人真正的本命法器是絲。”
絲?
虞念清更加專注地盯著畫面,她這才看到,在陽光那一丁點的折射下,似乎真的有輕如透明的絲在試煉臺上閃過,又迅速消失不見。
“此人有點麻煩。”秦燼陰惻惻地說,“不如在二輪比試之前,本座先替他了斷吧。”
他們並不怕清清面對的敵人更強,因為大多仙門弟子都有風度,懂廉恥。師父也會叮囑徒弟,切磋不是上戰場,在外少得罪人,做人留一線。
畢竟修仙界藏龍臥虎,誰知道誰的背後有沒有什麼靠山呢?
如這等不入流的小門派或散修便格外招人煩了,說他們壞,可他們沒破壞規則,規則裡沒說不能重傷對手,也沒說不能暗算他人。
當然了,他們選擇等下三濫的手段,背後若還沒有什麼靠山的話,哪日被人尋仇堵在荒無人煙的地方殺了也是無人會管。
清清面對那些大門派弟子切磋,不論輸贏雙方都能點到為止,安全上自然是沒什麼問題的。
可如果幾十分之一的幾率碰上這貨……清清年紀小,又單純,萬一被暗算了呢?
蘇卿容思來想去覺得不行,他道,“清清,來,師兄和你演練演練。如果你遇到此人,他忽然吐血,命懸一線,你該怎麼辦?”
清清說,“停止切磋?”
“不。”蘇卿容一本正經地說,“趁他病要他命,一劍劈下去。”
小姑娘呆住了。
謝君辭和秦燼互相看了一眼,他們以為蘇卿容要耍寶開玩笑,剛想叫停,就聽到青年說,“因為清清你手下有分寸,不可能將他重傷。而且他若受了傷,應該立刻認輸去治療。所以這是他計謀的一部分,他還在與你比較,在算計你,你自然要一劍劈下去,結束切磋。”
清清怯怯地說,“如果我傷了他呢?”
“傷了就治,切磋本就是這樣。”蘇卿容說,“況且你看他連傷三人,都是往人家丹元或經脈幾處重要位置招呼,他不僅要傷人,還故意想讓對方留下後遺症……此子之狠毒可見一斑。”
他看向小姑娘,認真地說,“清清,記住了。你的善良要留給好人。如果你對惡人心慈手軟,他便會反過來傷害你和更多無辜的人。”
清清若有所思,也有點懵懂。她沒見過太糟心黑暗的東西,此次接觸了一點點,還有點反應不過來。
“寶寶,這個人叫什麼?”就在這時,虞念清意識裡的系統開口道。
念清問過後,才知道此人叫潘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