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一提魚,少年幹咳了一聲,似乎是聽到這個字眼,嗓子都有點惡心。
念清隻能揚起聲音求助道,“師兄,他說他叫吃隻魚!”
一般而言,念清在和某個師兄單獨在一起的時候,會直接稱呼對方為師兄。而在三個師兄都在的情況下,沒加任何其他內容的師兄二字,便隻是在叫謝君辭。
兩個小孩的房間沒有關門,在外面主桌坐著的師父師兄都能聽到他們在聊些什麼。
謝君辭說,“他是不是太久沒用過名字,所以隻記得音調,不記得具體的字?”
“啊……”
念清看向面前的少年,她有點難受。
自從剛剛被她拍手後,少年就沒有再碰過盤子裡的水果了,虞念清一連串遞給他兩個,像是想要安慰他一樣。
少年不明白為何小姑娘忽然又對他好了,他接過水果十分開心,剛張大嘴,又忽然想到什麼,變成謹慎小咬。還一邊吃一邊疑惑地看著念清。他察覺到她情緒有點低沉,但不知道因為什麼。
這時,蘇卿容進了房間,少年頓時又縮回角落,警惕地看著他。蘇卿容擠著念清坐著,他溫和笑道,“來來,你看。”
蘇卿容在桌子上鋪張紙,然後開始寫起字。少年慢慢坐回來,看著他寫。蘇卿容寫過一行後,他將紙翻轉到少年那邊。
“這裡面有你的姓氏嗎?”蘇卿容一個一個指著,然後念到,“陳、程、曹、蔡、崔……”
他一邊念,一邊注意著少年的反應。前面這些姓氏他都沒有波動,直到蘇卿容念到楚時,少年微微歪頭,神情有些疑惑。
蘇卿容將其他類似聲韻音調的姓氏都念了一遍,少年隻對楚、褚、儲這樣的姓氏有反應,應該便是這個讀音了。
他將那幾個姓氏寫得大一些,遞給少年看,“還記得大概是怎麼寫的嗎?”
少年明顯已經忘記怎麼看字了,他接過來的時候還拿倒了,沒辦法,蘇卿容隻能用當年給念清選生日一樣的方式,讓他自己選一個他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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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根據少年所說的音調,再讓他自己選擇喜歡的音調和漢字,蘇卿容給少年寫了個名字出來。
“你叫楚執御。”蘇卿容說,“這是你給自己起的名字,滿意嗎?”
少年似乎確實有點開心,他又看向小姑娘,再看向蘇卿容。沒辦法,蘇卿容將念清的名字也寫了上去。
“她叫虞念清。”蘇卿容說,“我叫……”
少年明顯沒有再聽了。
他看著小姑娘,聲音沙啞幹澀地說,“清……清。”
“哇,你好棒呀!”念清高興道,“說了兩次就記住我叫什麼了,你好聰明。”
她伸手又遞給了少年一個果子。
“御御真棒!”她說。
她這個叫法明顯是學習別人教自己的疊字,可是……
蘇卿容一臉復雜,他說,“清清,你還是叫他執御吧,不要叫疊字了。”
“為什麼?”念清疑惑道。
因為……怎麼說,清清剛剛一邊叫疊字一邊鼓勵算的時候,蘇卿容總有種她在訓狗……不對,訓狼的感覺。
那感覺真是太怪了。
好在小姑娘也沒有深究,便轉口叫少年執御。
另一邊,系統已然麻木。
它查了這個名字,也查遍了類似的讀音,可是就沒有找到一個能和少年對上號的。
怎麼可能呢?
至於少年背後的陰謀,原著裡有一點,可是又明顯和現在發生的有點合不上。
玄雲島在原著是以極高的正派地位出場,後面也沒有要變成壞人的意思,隻是感覺幾個活了幾千年的大尊者少有的出場時會比較傲慢漠視而已。
反而書裡唯一確定的修仙界的反派是世家商盟。
在很久以前,修仙世家起初是依附於仙門的,可以說是仙門的雜役和僕從。後來漫長的年月過去,世家逐漸站穩腳跟,脫離仙門,自成勢力。
可惜有那樣的過去,外加這麼多年來世家也從來沒有出過自己厲害的人物,一直被仙門壓一頭,連門派弟子都潛意識看不上世家。
畢竟修仙世家是以家族血緣為傳承,大部分世家子弟放不下自己繁衍的本性和金錢的誘惑,根本沒有修仙者的樣子,反而有種要將人界的迂腐搬上修仙界的苗頭,正統仙門看不上世家也很正常。
世家成立商盟,用另一種方式站穩腳跟和仙門抗衡,可是這遠遠不夠,世家商盟的自卑自傲,看著無法撼動的仙盟幾乎要咬碎銀牙。
為了重新洗牌,世家最終決意和妖魔二界合作,打開修仙界大陣,還做了許多小手腳,就是希望能借此中傷仙盟,削弱他們的勢力,搶佔修仙界的主導權。
按照系統的推斷,少年的這件事情或許就會和世家商盟有關,可是這冒出來的老頭子呂觀海又是湊什麼熱鬧?原著裡並沒有描寫這些的相關內容啊。
系統十分疲憊滄桑,看看自己還沒長大的主角崽,它無聲地嘆息。
如果她長大了的話,這種事情還可以和她商量商量,如今卻隻能靠著自己廢腦細胞。系統隻能寄希望於滄琅宗和佛子能查到些什麼——而且最好別背著清清,讓它也聽聽。
飛舟在天空上前行了幾日,少年、也便是楚執御幾天下來好多了,並沒有因為不適而妖化。
船艙的房間裡窗戶很大,不論白天晚上都能看到外面的景色,這很大程度地減少了楚執御的焦慮。
還有另外一點,相處得時間越長,師兄們便越意識到其實這個少年的心性不大,若是換成動物,也不過是個小崽子。
除了那些神秘修士硬在他身上附加的危險,以及這些年楚執御一直被刺激所以導致的敏感警惕之外,他的性子其實挺好的。
因為是女孩救了他,所以他一直很信賴地黏著念清,對她一點都不設防,而且還很聽話。幾乎是念清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一直很乖地學,隻要最後清清給他鼓勵就行。
從某種層面來說,真的很像馴……馴狼。
另一方面,楚執御對蘇卿容最放松,對謝君辭有些警惕,最討厭秦燼。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之前二人有過互相對罵的經歷導致的。
少年其實很聰明,他在船上的幾天裡就學會了用碗筷吃東西,還學會了一些簡單的詞語。隻不過他有時候管不住自己,覺得拿筷子太麻煩了,他就總有想用手抓的衝動。
一般這個時候,小姑娘就會蹙著眉尖稚氣道,“不行!”
少年就會悻悻地停下來。
看著一個半大孩子小大人一般管教另一個孩子,這個場景太像過家家,讓人感到十分好笑。
師兄們一看到念清這個樣子,就很想把她抱在懷裡捏臉。
可惜小姑娘慢慢長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上個月在蘭若村的時候,蘇卿容接她回家,習慣性地將人抱了回去。
第二天,念清就被其他小伙伴笑話,說她都那麼大了還要人抱。
結果從那之後,小姑娘就開始鬧別扭。除非她自己主動要抱抱,不然師兄們習慣性抱她,她都會掙脫著下來,非要自己走。
像是一個長大了就在人懷裡待不住的貓咪,一抱起來便扭著身子嗖地從手臂的縫隙裡鑽走了。
師兄們看著她一年年慢慢長大,心裡是又欣慰又舍不得。如今捏她臉的時候,都是抱著捏一次少一次的念頭。
小女孩跑出來想倒杯水喝,被秦燼順便掐了掐小臉蛋,又摸了摸頭。念清已經能視他們的行為為無物,秦燼掐他的,她喝她的水。
回到屋裡,看到那一幕的少年也學著伸出手,就又被女孩拍了。
楚執御捂著自己的手,可憐巴巴地又縮回窗邊。
他這段時間一直在研究他們的家庭構造,如今似乎弄明白了一些。這個家裡的老大是齊厭殊和清清,其次是謝君辭和秦燼,最後是蘇卿容。
而他——他就是食物鏈低端、最低階的那個外來的小可憐,做什麼都要挨打,吃東西也要老大的允許才行。
如果現在是夜晚,如果他是狼身,它真想向著月亮悲傷地嚎叫宣泄一番。
少年幽怨地看著窗外,這時,他聽到小姑娘的聲音響起,“你要吃糕點嗎?”
他轉回頭,眼睛亮了起來,又回到桌邊。
他習慣蹲著或者盤腿坐著,軟塌被他坐得和地面一樣。念清看到他又蹲著,便說,“怎麼又忘啦?”
吃東西還必須坐著吃,這個家的規矩真多。
人在屋檐下的楚執御隻好悻悻地坐好,然後接過盤子,忍著一把塞進口中的欲望,一邊偷偷看小姑娘的臉色,一邊用勺子挖著吃。
虞念清撐著門邊,她看向船艙裡面,好奇地問,“我們還有多久到家呀。”
“快了,還有半個時辰。”
念清轉回頭,剛想和楚執御說些什麼,就看到他面前的盤子已經空空如也,那麼大一個棗糕都沒了!
少年坐在桌邊,看過來的目光十分無辜。
女孩剛想說些什麼,楚執御已經轉過頭,他說,“清清,雲。”
好一個轉移話題。
天上的路程太無聊了,師兄們其中一個打發時間的方式就是看著兩個小孩狼言童語的鬥智鬥勇,經常驢頭不對馬嘴。
他們很期待清清發現棗糕消失不見,結果小姑娘真的被轉移了注意力,又和少年趴在窗臺看起外面來。
師兄們:……
他們的傻妹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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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後,飛舟停在了主峰上,眾人魚貫而出,他們看著門派熟悉而遼闊的群山,不由得深深地吸了口氣。
“還是門派好。”蘇卿容感慨道,“靈氣都比蘭若城更甜美。”
讓幾位高境界尊者擠在仙城邊緣一年,確實是難為他了。
“我這幾個月來幾乎天天想念我的山。”秦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