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清輕聲問,“是因為有壞蛋嗎?”
齊厭殊微微頷首。
這便是他剛剛考慮過的結果。
滄琅宗地方大,少年可以不必被拘束在這個院子裡,秦燼或者蘇卿容還可以帶他,這樣分開的話,他們也不用擔心少年野性難控地和清清生活在一起,會不小心傷到她。
而且少年自己也不用一化狼就躲躲藏藏,若是要暫留他一段時間的話,這樣就最好了。
另一面而言,清清如今已經解決了經脈的問題,剩下的是用心法去鞏固淬煉。滄琅宗比蘭若城如今靈氣要充沛許多倍,她若是想好好修煉,其實是該回門派了。
還有一點,那些修士對少年耗費了這麼多精力,想必不會善罷甘休,在弄清楚他們是誰之前,還是門派更安全。
唯一的問題,是他們擔心念清會不會舍不得離開那些小朋友們,或者她習慣了在城裡生活的感覺,而不再想回到隻有他們幾個在的滄琅宗。
清清想了好一會兒,她才小聲問,“我能和其他孩子告別嗎?”
若是隻有大人的話,他們必定不會和鄰居告別,而是會選擇離開。可是師父師兄們都不希望小姑娘失望地離開,所以便同意了。
蘇卿容對外隻是說他們決定繼續在州域各處歷練幾年,帶著清清和熟悉的鄰居大人孩子都告了別。
念清其實最舍不得的是小花,小花比她大一歲,一開始很照顧她,後來也是最能聊得來的小伙伴。
她和別的孩子告別的時候都還能保持一副開開心心大方的樣子,結果一看到小花憋著嘴,眼眶裡還晃動著眼淚,清清也被感染,兩個小姑娘嗚嗚咽咽地哭了好一會兒。
蘇卿容看著都有點心疼了,他無奈地笑道,“不至於不至於,過兩年清清還可以回來看望你的。”
小花把自己偷藏起來的好吃的送給了清清,清清將自己喜歡的玩具送給了小花。
蘇卿容作為大人更加周全些,看到小姑娘們關系這麼好,他送給小花娘親一個價值不菲的玉手镯,若是以後小花家過得不錯,玉镯可以壓箱底。若是以後她家裡有什麼困難,玉镯還能當了賣一筆靈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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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告別之後,蘇卿容牽著小姑娘的手,二人往回走。
他能感覺得到念清情緒有些低落,便調節氣氛道,“清清剛剛怎麼答應得那麼痛快,師兄還以為你不會哭鼻子呢。”
念清悶悶地低聲說,“有壞蛋的話,會糟糕的。”
蘇卿容一時不知如何回答,他隻能伸手揉了揉女孩的頭。
“不會糟糕的。”他緩聲說,“有師父師兄在,什麼壞人都沒轍。”
師兄妹返回院子,修仙者收拾東西那是十分迅速的事情,院裡已經沒有了生活過的跡象,房子都被收了起來。
少年一直有些焦躁不安地躲在角落裡,一直都看見小姑娘,眸子才亮了亮。
“我沒騙你吧。”秦燼在一邊煩躁地說,“我都說了她剛剛就是出了趟門,沒被人抓走!”
少年仿佛沒聽到他的話,他來到清清身邊,他看到小女孩眼角和鼻尖紅紅的,便向著她伸出手。
一邊的蘇卿容看到少年的動作,他大腦還沒來得及反應,已經下意識在半空中攥住少年的手腕,不讓他靠近清清。
少年的手一顫,飽滿又完好無損的小果子順著他的手掌一個又一個地掉在地上,都是他自己剛剛精挑細選想要留給她的。
蘇卿容微怔,他松開少年,趕忙說,“我不是故意的……”
然而已經晚了,他和少年在每日喂食中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信任,似乎在此刻土崩瓦解。
少年受傷生氣地嚎了一聲,他又竄回樹的角落裡,一個狼獨自生悶氣。
過了一會兒,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他能察覺到靠過來的是清清,所以沒有任何的防範。
“你看,都撿回來啦。”念清說。
少年看著她手裡的果子,又看向小姑娘,他的眸子湿漉漉的,不知道是在發呆還是在想事情。
他察覺到念清吃的東西都是幹幹淨淨的,所以剛剛撿果子的時候,他也都用袖子擦得很幹淨,可是現在,小姑娘手裡的果子從地上撿起來,上面沾著一些泥土和碎葉。
感覺少年不開心,清清拿起果子,她想吃幾個,好讓他覺得自己的好心沒有白費。結果少年忽然從她手上將果子全部搶走,一股腦塞進了嘴裡,臉頰都塞得鼓了一些。
清清被他迅速的動作驚到,少年抬起頭,他伸手靈巧地攀爬到樹上,又摘了幾個小果子,這才下來,遞給念清,期待地看著她。
其實這種小果子有些澀,還沒有徹底成熟。隻有一直挨餓的少年才會覺得這是好東西,也一點都不嫌酸。
清清將果子都吃了下去,少年這才放心地松下肩膀。
他似乎因為第一次相遇時發生的事情,而對給‘小姑娘果子、她就會不哭’之間產生了什麼聯想,仿佛念清吃了果子就不會傷心了。
清清站起身,她有點小期待地問,“走呀,跟我們回家好不好?”
第95章
少年幾乎沒有猶豫,就被念清引走了。
他明明長著一張輪廓立體的臉,小小年紀就鼻梁高挺,眉骨銳利,一看便是個未來冷酷清冽的俊美苗子。更別提他還有一雙深藍色的眼眸,是個實打實的俊少年。
可是不知是不是因為他被關得時間太長,明明個頭比清清高些,可感覺心性卻小很多,有一種給他點吃的,他就能被人拐跑的單純感覺。
齊厭殊將飛舟放在空地上,少年沒有之前那樣容易受驚了,但還是有些猶疑地停住腳步。
“他害怕屋子的話,要怎麼進飛舟呀?”念清發愁地問師兄們。
師兄們也一時沒什麼好辦法,看來看去,他們都看向秦燼。
秦燼因為能與少年無障礙交流,而被師兄弟報以極大的期待。他硬著頭皮說,“我們要走了,如果你想跟著我們走,就必須得進去。”
“哪兒有你這樣勸人的?”蘇卿容小聲說。
萬一少年不想跟他們走呢?可是他又沒有選擇的權利,就算他不想,他們也必須將他帶走。
蘇卿容站在飛舟的甲板上,他拿出肉幹,‘嘬嘬嘬’地誘惑少年,被謝君辭用劍柄敲了一下腦袋。
“好好說話。”謝君辭說。
蘇卿容捂著自己的頭,他換了個語氣,哄勸道,“想不想吃肉幹?來,過來吃。”
少年看看男人們,又看看飛舟的門,他神情有些猶豫。
念清拉著他的手,將他一路拉到甲板上,距離船艙一步之遙,少年停住了步伐。
他眉尖不安地蹙起,目光也有些逃避和焦慮,有一種想要逃離的衝動,可是盡管如此,卻一直沒有掙開虞念清抓著他的手。
在這一瞬間,作為曾經也被人關在牢獄中許多年的蘇卿容,忽然就明白了少年的掙扎。
少年的心性偏向剛得到自由的小獸,好不容易掙脫牢籠,如今卻要在新認識的人的引導下再次走進他的心理陰影之中,而他甚至不確定他們會不會傷害他,會不會也像是那些人一樣將他抓起來。
走入屋中,不僅僅是簡單的幾步路,更是少年要違背自己警惕不安的本性,將可能會再一次傷害自己的信任交到他們的手中。
感受到他的猶豫並不堅決,念清試探地拉著他,向著入口走去。
少年一點點地挪步,幾乎是她拉他一下,他就向前挪一點步子,就這樣慢慢來到門邊,虞念清已經在船艙裡了。
最後一步,少年猶豫了好久,藍眸一直不安地看著裡面,又看向念清。
“相信我。”念清安撫地說。
她的手拍拍他的手背,然後一點一點將少年拉進船艙裡。
頭頂陽光消失的一刻,少年下意識縮起肩膀,拉著念清的手也不由自主用力了一些。他閉著眼睛,縮著頭和肩膀,喉嚨傳來模糊的聲音,顯然有些害怕,像是小動物一樣想蜷縮住自己。
就在這時,唇邊傳來冰涼涼的觸感,少年下意識張開嘴巴。很甜很甜味道湧入喉間,他頓時忘記嗚咽,專心致志地嚼起嘴裡的水果。
虞念清借機將他推進其中一個房間裡,少年吃完一個她就喂一個,直到他終於坐在房間中的軟塌上,面前的桌子上是一盤堆滿著各種水果的水果山。
少年伸手就要抓,小姑娘手疾眼快拍了他的手,她說,“不能總是吃這麼快呀!要一個一個慢慢吃才好。”
少年縮回手,他抿著嘴,有些委屈巴巴地看著她。似乎不理解為什麼小女孩剛剛還那麼溫柔鼓勵,現在又忽然變兇了。
虞念清遞給他一個果子,他接過來,然後爬到牆角坐著啃,才慢吃了幾下就想兩口吞掉,結果小姑娘的聲音便傳了過來,“慢慢吃呀!”
少年不情願將張大的嘴巴慢慢縮小,然後文雅地咬了一小口,生無可戀地動著腮幫子,仿佛在吃空氣。
看到這一幕,師兄們彼此注視一眼,齊厭殊道,“進去吧,走了。”
飛舟飛向天空。
看著窗外飛起來的景色,少年驚呆了,整個人都貼在窗邊往下看,稀奇的飛行減弱了他對密閉空間的恐懼感。
飛舟逐漸升得比山還高,被遮擋的陽光一寸寸地落在少年的發梢和肩膀上,他的眸子在陽光下透出漂亮的冰藍色。
他一眨不眨地看著外面,偶爾看到什麼稀奇的東西,就轉過頭拍桌子,想要念清也一起看。
其實地上無非就是河流山川之類,小姑娘也湊過去,二人之間隔著桌子,兩個孩子都趴在窗邊往外看。那些修士們見慣的景色,小孩子卻能看上很久很久。
看著少年沒有出現因為不適而妖化的狀態,師兄們也松了口氣。
整個船上或許最開心的就是兩個孩子了,師父師兄們在煩心於整件事的幕後黑手,而系統也很煩。
它都要崩潰了,作為女主系統,它將原著和各種細節資料都倒背如流,可是如何也找不到和這個狼少年的線索。
這孩子到底是從哪裡蹦出來的?
系統實在找不到相關的資料,它開口道,“清清,你的新朋友叫什麼名字啊。”
小孩子就是容易被引導,系統一提,念清也才反應過來,她還不知道少年的名字。
“我是虞念清,你可以叫我清清。”虞念清好奇地問,“你叫什麼呀?”
二人隔著桌子坐著,少年聽到這個問題比平日呆的時間還要久。
他呆滯好一會兒,才模糊不清地說,“……吃……隻魚。”
念清疑惑道,“吃什麼魚?”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有些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