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人族養崽子就是這樣的,更何況是龍族這種天生皮厚長壽的生物。而且秦燼從小長大,因為混血身份也沒少挨打,他很接受這樣嚴格的養育模式。
放完狠話,他收了腿,將過道空了出來,意思是她可以離開了。
可小女孩卻一動不動,還是可憐畏縮地拽著自己的衣擺。
秦燼隱隱感到哪裡有點奇怪,妖族龍族的小孩子人形三四歲,那已經是可以爬樹下水甚至咬死小動物的年紀了,怎麼他在這個孩子的身上完全感受不到力量,反而看她越久越覺得……她這小身板有點脆弱呢?
看到她不動,秦燼蹙眉道,“回去啊,愣著做什麼?”
相比於他在外面盛氣凌人,又或者在門派裡和蘇卿容互相捅刀吵嘴,秦燼這句話已經算是沒有任何脾氣的平白直述、甚至是帶著些疑惑了。
可什麼話由他嘴裡說出來,都顯得硬了三分。
念清聽了他的話,這才敢離開。
她剛開始是走路,然後是快走,和秦燼拉開一段距離,小姑娘才跑起來。
她跑回殿裡,爬上貴妃榻,抱著布老虎鑽進了薄被裡。
秦燼這個修為走路是沒有聲音的,他也跟著返回主殿,就看到貴妃榻上鼓起了一塊小小的包。
她人小,連鑽進被子裡的鼓包都顯得那麼大點。
秦燼心裡那種古怪的感覺更甚。
這孩子……怎麼不像是三四歲的小妖族,反而脆弱柔軟得更像是剛出生的嬰孩?
秦燼正有些疑惑不解,就看到被子的邊角慢慢掀起一個縫隙,小姑娘的眼睛向外瞄了一眼,正好看到他,她飛快地將被角放下了,好像他是洪水猛獸。
秦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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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是她做錯了事情,怎麼搞得像是他欺負了小孩一樣?
沒過一會兒,他就聽到被子裡傳來咕嚕嚕的聲音,似乎是小女孩肚子響了。
隻是她似乎完全沒有下床覓食的想法,仍然嚴嚴實實地躲在被子裡。
反而是秦燼沒辦法繼續維持這個現狀。他雖然希望虞念清不要打擾自己,可她不吃東西,等下午師尊回來一定會斥責的。
秦燼隻能開口問道,“你餓嗎?師尊在我這裡留了食物。”
鼓包一動不動,過了一會兒,小女孩軟軟的聲音悶聲響起,“不餓!”
話音落下,她的肚子又響了。
秦燼沒辦法,他從戒指裡取出齊厭殊備好的吃食,他走上前來,將盤子放在床榻上。
他走路沒聲音,但人有影子。秦燼一靠近,小姑娘便有點緊張地動了動。
“吃的給你放在床榻上了,你自己吃。”秦燼說。
他向後退去,然後看到被角悄悄地打開縫隙,小姑娘迅速地伸出手,將食物拽進自己的被子裡,又快速放下被角,整個動作一氣呵成。
秦燼靠著殿門而立,他雙手環胸,看著貴妃榻上因為進食而顫動的小鼓包,那種疑惑的心情更甚。
秦燼不由得開始復盤自己昨日到今日見到的種種,他起先隻察覺到齊厭殊對這孩子的嬌慣,如果不是知曉師尊幾百年都不下山一趟,他都快懷疑這是不是師尊親生的孩子了。
這樣一想,這個叫虞念清的小丫頭似乎確實也沒做什麼特別不懂事或者出格的事情,就知道抱著玩具搖撥浪鼓。
今天雖然淘氣被他抓到,她也沒有不忿或者頂嘴的意思,提的問題都是很童真直白的,也很輕易就認錯了。
反倒是他,僅僅嚴厲了一點,就將她嚇著了。
秦燼的心中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難道對純種人族的小孩來說,她這個年紀仍然是很年幼的歲數嗎?
第46章
看在躲在被子裡不出頭的小姑娘,一向盛氣凌人的秦燼如今是一點脾氣都沒有了。
他這半年多一直在妖界遊走,習慣了妖族的生活作風,頭腦沒有立刻轉過彎來。如今看到小不點如此畏畏縮縮,完全沒有妖族小孩的野性和叛逆精神,他終於意識到自己似乎真的誤會了什麼。
秦燼今日看到師尊抱著那孩子睡覺,心裡還想,都這個年紀了,抱著她屬實嬌慣。如今再看,或許……人家本來就是離不開人的階段?
完了,誤會大了。
秦燼清了清嗓子,聲音有些別扭地開口,“那個……虞念清。”
一聽到他喚自己的名字,被子的小鼓包就顫了顫,似乎很害怕的樣子。
秦燼心中升起了一絲危險的緊迫感。如果師尊回來,看到好好的小孩被他嚇得這個樣子,那……
他得快點把這孩子哄好。
可秦燼哪裡懂得哄小孩,他努力放緩語氣,開口道,“你出來,被子裡悶。”
他平日趾高氣昂慣了,不論如何想緩和說話,聽起來就是兇巴巴的。
念清把被子掀了起來。
她的小揪揪是用法寶捆的,所以沒有亂。隻不過額間的碎發因為蒙被子而亂亂的,襯得她那張小臉看起來更加可愛無害。
小姑娘怯生生地看著他,懷裡還抱著自己的玩具。
一看到她的表情,秦燼就有些頭疼。
“我剛剛……是不是有點兇?”秦燼努力和顏悅色,他僵硬地牽起嘴角,露出了一個因為經常不笑所以顯得格外猙獰的笑容,“你不用怕,我不會傷害你的。”
在念清的眼裡,秦燼鷹隼一般的眸子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看,陰沉又兇狠,男人的嘴角還帶著可怕的微笑。
是能做噩夢的程度。
小姑娘又忍不住向後退了退,努力將自己藏在娃娃後面,眼睛裡已經氤氲水汽了。
秦燼沒看見她快被嚇哭了,隻覺得看不見小姑娘的眼睛,就不能交流。他向殿裡邁了一步,剛要開口,“你……”
看到他要靠近,念清頓時哇地嚇哭了。
“嗚嗚!你不要過來!嗚嗚嗚……”
秦燼腳步一停,頓時僵在原地。
與此同時,試煉臺的結界內。
半空中的齊厭殊長發飛舞,他正與蘇卿容切磋,卻忽然停下了手裡的動作,轉而側過臉,眸子危險地看向了主峰的方向。
另一邊,蘇卿容正在撐著地面咳血。和衣冠整齊的齊厭殊相比,青年看起來狼狽不已,地面上都殷紅的鮮血,很明顯,都是他流的。
剛剛齊厭殊一掌便震開了他之前因為發病而堵塞雜質的脈絡,雖然速度快,不用蘇卿容自己花數月時間慢慢排通,可硬接師尊一掌,也夠他受了。
蘇卿容勉強壓下紊亂的真氣,他抬起眸子,疑惑道,“師尊,怎麼了?”
齊厭殊沒有說話,他解開結界,身影瞬間消失不見。
蘇卿容慢了半拍,他很快猜到估計是和主峰有關。
……難道秦燼那廝傷到她了?
蘇卿容神色一凜,他撐起自己,嗓間便又湧起腥甜的血液。
他勉強運氣壓了下去,一邊向著主峰趕去,一邊給自己施了個清潔術法。
修煉用的側峰與主峰位置並不遠,蘇卿容幾個呼吸間便已經來到殿外。
“清清。”他人還沒進去,便有些急促地呼喚道。
蘇卿容撐著門柱,他抬起頭,就看到小女孩把自己裹在被子裡,露出一張眼角鼻尖都哭紅了的小臉,她睫毛還是湿漉漉的,看起來可憐極了。
殿中央,齊厭殊冷冷地注視著秦燼。他語氣平靜地問,“你做什麼了?”
齊厭殊若是口頭上暴怒,那算不得什麼大事。可他壓著火氣,事情便大了。
秦燼自知理虧,他低著頭,一言不發。
齊厭殊吸取上次教訓,他這次沒在小姑娘面前動手,隻是淡淡地說,“去側峰等本尊。”
秦燼的寒毛都因這句話立了起來。
最開始拜師的那幾十年,他還是個很有叛逆精神的弟子,每日都想如何贏過齊厭殊。
後來被他揍服了之後,秦燼便很少能惹齊厭殊發怒了。
如今一聽到齊厭殊這句話,曾經的心理陰影頓時又湧上心頭。
秦燼悶聲行禮,他的身影消失不見。
雖然已經和這群‘仙人’生活了快一個月了,念清看到他們忽然消失或者飛來飛去的樣子仍然會看入神。
她呆呆地看著秦燼消失的地方,哭意在齊厭殊回來的時候已經止住了,隻不過小孩子剛哭完缺氧,腦子看起來轉得有點慢。
看到她的樣子,齊厭殊不由得有點心疼。
昨天晚上剛哭了一次,今天又哭,這算什麼事。
他走上臺階,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頭頂。
“清清,別怕。”齊厭殊放緩語氣,他問道,“怎麼了?是不是他欺負你了?”
小孩子就是這樣,本來都沒事了,被大人一問,頓時又吧嗒吧嗒掉眼淚,斷斷續續地說了剛剛發生的事情。
念清其實自己知道做錯了,她怕齊厭殊也說她,她抹著眼淚,嗚咽道,“清清錯了,清清不聽話。”
齊厭殊心都偏到家了,怎麼可能覺得她做錯了什麼。他覺得小孩子喜歡上蹿下跳是很正常的表現,她一個小孩子在這裡,也沒人和她玩,每天隻能搖搖撥浪鼓,自己在空房間裡躲貓貓,她感到沒意思多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