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君辭還是不放心,就在這時,玉牌另一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然後一個熟悉的、稚氣的聲音響了起來。
“謝君辭!你什麼時候回來呀。”念清可憐兮兮地說,“我都想你了。”
她如今最喜歡最信任的人是謝君辭,和他說話的時候,她的語氣格外奶氣,是在撒嬌。
謝君辭收回思緒,他緩聲道,“清清這兩天乖不乖,有沒有麻煩師父?”
“我可乖了。”念清說,“師虎還給我做烤魚吃呢!”
烤魚?
謝君辭一怔,他怎麼從來不知道師尊竟然會燒烤?
“師尊給你做的?”謝君辭甚至有點懷疑,“你確定嗎?”
“對呀,師虎帶我去釣魚了。”
念清吧嗒吧嗒把剛剛的事情都講了,她明顯沒有謝君辭腦補的那樣可憐,反而聽起來……小日子過得還不錯?
謝君辭忽然想到齊厭殊剛剛的話——像我這樣全方位的天才是世間少有的。
師尊他……難道,會做飯?
謝君辭忽然想到這個可能性,整個人都僵硬住了。
對面,齊厭殊接過了玉牌,他漫不經心地說,“本尊是會做菜,不過看你那麼想去仙城學廚,本尊也不好打消你的熱情。好了,快點啟程去聖武城吧。”
聯絡被切斷了。
謝君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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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麼忽然感覺哪裡不對?
第32章
收起玉牌後,齊厭殊垂眸看向身旁軟塌上的小家伙。
小女孩說話本來便軟,聽她含糊地喚他師虎聽久了,竟然還有些習慣。
齊厭殊倒是沒想到,原來她說話還可以更軟,更撒嬌。
如果沒有對比也就算了,這樣一比,相對於小姑娘與謝君辭說話的口氣又賴又撒嬌,她與他說話時,其實是很正常的語氣,沒有任何更加親近依賴的意思的。
這小東西,表面上找他抱抱,其實心裡分得挺清啊。
念清正坐著不懂裝懂地翻著話本,齊厭殊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她的額頭,硬生生將人家掀倒在貴妃榻上。
也就是小姑娘脾氣好,她抬起頭,無辜地眨了眨眼睛,撐著手臂坐了回來。剛爬起來,又被齊厭殊一個指頭放倒了。她再爬起來,看到齊厭殊又伸出食指,連忙捂住額頭。
“討厭!”她委屈道。
齊厭殊非要惹人家不開心,這才哼笑一聲,隨手拿過來個水果遞給念清。她剛伸出小手,就看到齊厭殊似乎又要抬手,立刻捂回自己的頭。
這回齊厭殊不逗她了,把水果塞到她懷裡,就看見小姑娘抱著比她手還大的蘋果,在塌上挪到離他最遠的那個角落才停下,背對著他才開始吃,像是個將食物叼到自己小地盤的貓兒。
明明是齊厭殊自己手欠,可是看到念清挪得那麼遠,他又不爽。
“不逗你了。”齊厭殊說,“過來。”
虞念清就不,她假裝沒聽到。
齊厭殊性子驕縱,他這些年收了三個桀骜不馴的徒弟,可每個徒弟都對他唯命是從,偏偏這個小家伙從都到尾都視他為無物,聽不聽話完全取決於她的心情。
他挑起眉毛,威脅道,“晚上不吃烤魚了?”
果然用食物威脅她最好用的,聽到這話,小女孩猶豫了一下,才握著啃了一點的蘋果又一點點蹭回齊厭殊的身邊。
齊厭殊抬起手,正忙著吃蘋果的念清沒機會防御,隻能縮起脖子。
她以為齊厭殊還要推她,沒想到齊厭殊的大手放在她的頭頂,輕輕地揉了揉。念清這才放下心,在他的手掌下繼續吃。
她不記仇,齊厭殊摸了她的頭,她就將這件事拋在腦後了。
齊厭殊斜靠著貴妃榻,一邊喝酒,一邊懶散地看著小姑娘吃蘋果。
過了一會兒,念清吃累了,她抬起頭,稚聲問道,“謝君辭什麼時候回家呀。”
齊厭殊挑了挑眉尖,沒糾正她話裡‘家’的意思。
他說,“大概要一個月吧。”
“一個月是多久?”小姑娘疑惑道。
齊厭殊向著外面抬抬下巴,“太陽升起落下三十次。”
念清還是有點迷糊,但總感覺那要很久很久。
她吃不下蘋果了,小大人一樣陷入沉思的樣子,好像在想什麼發愁的事情。
“怎麼了?”齊厭殊問。
虞念清有點猶豫。
這裡似乎是謝君辭的家,既然她在他的家裡,那他就不會又丟了她吧……?
忽然知道謝君辭要走那麼那麼久,念清不知為何有點害怕。
她小聲說,“他還回來嗎?”
小姑娘一緊張,手裡就愛揪東西。她抓著自己的裙擺,手指用力得緊緊的。
“他當然會回來。”齊厭殊蹙眉道,“我又沒趕他走,你擔心什麼?”
“可是,”念清委屈地說,“我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說謊話。”
齊厭殊沒想到,自己活了幾百年,竟然要淪落到被一個這麼大點的小丫頭質疑的地步。
他一梗,挑起眉毛道,“我從來不騙人,再說他不回這裡,還能去哪?”
“我怎麼知道呀。”念清委屈巴巴地說,“萬一這裡不是謝君辭的家,是師虎的家,他把我送給了你,然後就不回來了……”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齊厭殊太陽穴直疼,和一個似懂非懂的小孩講門派吧,她又聽不懂。可說她什麼都不懂,她還能講出這麼一大段話,還顯得很有邏輯,很離譜。
他壓下自己的脾氣,伸手指向謝君辭山峰的位置,勉強說道,“他那麼大一座山在那兒放著,你也在這裡,他能不回來嗎?他都在這裡住幾百年了,他沒有把你送給我。”
“可謝君辭不是明天就回家嗎,為什麼他又不回來了?”念清又問。
昨天、今天、明天、後天是小姑娘最為熟悉的計日時間,所以謝君辭才與她定好出門三天,讓小姑娘安心。超過這些天,對她而言就是很長很長時間了。
齊厭殊:……
是他大意了,他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他鬼迷心竅,有一瞬間竟然覺得這小東西有點意思,立刻還給謝君辭,還有點可惜,才支走了謝君辭,打算玩一陣了再還給他。
小姑娘卻誤會了他的沉默,看到他不說話,她忽然哇地一聲哭了,哭唧唧地轉過身便要挪下貴妃榻,向著外面跑去。
齊厭殊眼皮直跳,他一揮手,小姑娘像是被風給攬住腹部,輕輕一帶,就又回到了塌上,正好落在男人的懷裡。
“哭什麼,嗯?”
男人淡淡的語氣從頭頂傳來,帶來一種穩定感。念清抽噎地抬起頭,大眼睛含著淚水,眼尾紅紅的,看得人心疼。
齊厭殊用拇指抹去她的淚水,離開的時候順便輕輕的掐了掐小女孩的鼻尖,沒有用力,更像是一種手痒。
“你說的,他的家就在這兒,他跑不了。”擦了眼淚,齊厭殊又伸手揉著小姑娘的頭發,漫不經心地說,“如果每天都讓你與他見一面,你是不是就相信了?”
小孩子的眼淚收放自如,雖然念清沒聽懂,但她已經止住淚水,眼角還泛著紅,呆呆地仰頭看著他。
齊厭殊又拿出玉牌,調成投影模式,遞給虞念清。
小姑娘剛捧在手裡,另一邊已經迅速連接通了,謝君辭那張冷淡俊美的面容瞬間出現。
看到念清眼角紅紅的,兩天沒梳的小揪揪也披散在肩膀上,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謝君辭頓時心中一緊。
“清清,怎麼了?”他連忙問道。
謝君辭不說不笑的時候,他身上那股疏離冷淡的氣息仿佛遊離於所有人之外。
唯獨與虞念清說話,他才會生動起來,沾染上些人情味。
看到他,念清抿抿嘴唇,又委屈起來。她哭唧唧地指責道,“你是不是又不要我了?”
將她送給王家這事兒簡直是謝君辭做過最後悔的事情,他忘不掉,小姑娘明顯也忘不掉。
聽到她這樣說,謝君辭恨不得現在就回去,他穩了穩情緒,才緩聲安撫道,“清清,我說過,你在哪裡,哪裡才是我的家。我沒有不要你,我隻是需要出門幹活一段時間,做完了就很快回去。”
謝君辭用她能聽得懂的方式解釋了一遍,念清的情緒這才逐漸穩定下來。
小姑娘的身後,齊厭殊翻了個白眼。
他實在受不了謝君辭養孩子之後的變化,說話太惡心了,是他想揍人的程度。
看到她不哭了,齊厭殊才不耐煩道,“行了吧?這回相信了?”
聽到他的聲音,謝君辭恭敬地說,“師尊,勞煩您幫我照看清清了。”
齊厭殊根本不想理自己的大徒弟,按照過去他的性格,直接切斷聯絡就可以了,這次卻一頓,反而看向虞念清。
“我要切斷了。”他說,“你能不哭嗎?”
說這話的時候,齊厭殊屏蔽了玉牌,沒讓謝君辭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