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怎麼,就想摸摸你。”
他忽而笑了一下。
聊天之間,車已飛馳上了西三環。
“韓廷?”
“嗯?”
“你經常這樣兜風麼?”
“時不時。”韓廷說,“凌晨沒什麼車,一圈跑下來也就半小時。”
他偶爾想事情的時候,碰上麻煩的時候,會在深夜裡繞三環。一圈下來,什麼事兒都想通了。
“每次都一個人?”紀星忽問。
“嗯。”韓廷發現她關注點總是很詭異,前一秒還在憂愁感傷中,這會兒又開始探究他的習性了。
他瞥一眼車內後視鏡,見她抿唇偷笑,暗自得意著什麼。
她放軟聲音:“那你以後都要帶上我,好不好?”
他笑了一下:“好。”
紀星臉上笑容放大,把座椅往前移動一段距離了,趴著看前方夜景,這是專屬於她的VIP觀景臺。
她時而哼著走調的歌,時而嘰嘰喳喳;他認真開著車,一邊搭她的話。
一路風馳電掣,從北到南,從西往東,繞著這座繁華的城池,仿佛夜裡沉寂的北京隻屬於他們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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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上東三環時,韓廷忽說:“前頭要到了。”
紀星:“什麼?”
韓廷:“京城最美的夜景。”
說話間,他們上了光華橋,隻見高架橋兩旁,國貿CBD密密麻麻的寫字樓悉數點亮著燈光,高低交錯的樓,燈光和玻璃晶瑩璀璨,仿佛進入一個珠光寶氣的鑽石世界,又像夜空中綴滿繁星的銀河。
韓廷放慢了車速,紀星像乘著小船在銀河中流淌。
寂靜的夜裡,一輛車也沒有,隻有燈光如繁星映在夜空。
安靜的,盛大的美,美得叫人心醉。
仿佛那一刻才明白為什麼非要留在這座城。
仿佛隻為這般盛大的美,這座城也待她不薄了。
她望著夜景,他看著後視鏡裡她閃著光芒的眼睛,仿佛那裡邊裝著一片星空。
直到過去好一段路,紀星心底仍被震撼得無聲無息。好半天回過神來,回頭望,剛才的景色找不著了,封在記憶裡。
韓廷問:“喜歡嗎?”
紀星答:“喜歡。”
韓廷又問:“開心了沒?”
紀星又答:“開心了。”
因為你。
第59章
轉眼到了十二月中旬, 天氣是越來越冷了。
紀星透過車窗玻璃往外看, 冬天的北京, 街道光禿禿的,上月燦爛的銀杏葉早在寒風裡掉了個幹淨。
經過十字路口,地鐵站裡湧出一波上班的年輕人, 女孩子們打扮得漂亮知性, 在冷風中縮著脖子小快步走。紀星從她們身上看到去年這個時候的自己。
不知不覺,一年過去了。
毫無預兆的,她突然想起邵一辰。
心驀地輕扯了一下。
她很久沒想起過他了。此刻憶起,心頭仍不可避免有一絲淡淡愁緒, 或說感觸,卻談不上糾纏。大概是因為身邊坐著的這個男人吧,過去的兩個多月,一點一點填補她心的空缺。
她扭頭看, 韓廷西裝筆挺,蹙眉翻看著手中的文件。許是察覺到她的目光, 他側眸過來, 眼神問她怎麼了。
紀星:“考你一個問題。答對有獎。”
韓廷:“獎什麼?”
“……真是的,就那麼確定會答對哦。”
韓廷:“你這腦袋瓜裡頭的彎彎繞繞,我還是能應付的。”
“先聽問題。”
“嗯?”他合上文件夾, 認真聽。
“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麼?”
韓廷淡笑一下:“記得。”
“哪次?”
他重新翻開文件,小兒科似的:“打牌那次,肖亦驍也在。”
紀星霎時皺了眉,在心裡大翻白眼, 正腹誹呢,見他唇角彎著一抹笑。她便知他是故意的了,搖晃他手臂:“哎呀,別逗啦。”
他被她晃得笑容有些抑制不住,說:“刮我的車還沒賠錢呢。”
“又不是我刮的。”
“你這叫擔保。”韓廷又問,“那時你跟我說了句話,記得麼?”
“你居然記得?”紀星眼睛一亮,“我說你一次見我就見色起意了吧?看我長得美,印象很深?”
韓廷說:“印象挺深,打小就沒見過說話這麼厚臉皮的。能記住你也多虧那句話。”
“……”紀星推開他手臂,白他,道:“那是我真心話,我就覺得你心腸好啊。”
韓廷沒解釋,他不是心腸好,是趕著開會沒那闲工夫搭理。
說話間,車已到紀星公司樓下。
她麻溜兒地穿上羽絨服,系上圍巾,下車前朝韓廷傾身:“給你獎品!”
韓廷迎過去,在她嘴唇上輕碰一下。
她開門下車,逆著寒風跑進樓去了。
臨近年底,星辰的進展還算順利,目前有兩項新產品投入臨床試驗,一切都按部就班進行中。
上月的公眾號風波起了不小的宣傳推廣作用,有公司和投資人通過各種方式聯系星辰,表示想進行A輪投資合作,甚至包括同科老總常河。
但紀星並不急,且她對融資的份額和比率都還拿不準,想等年後再考慮。公司年後有擴招技術崗的打算,待一切完善,談判的底氣也更足。
可這時,蘇之舟傳來一個消息:小夏去瀚海了。
這事太出乎意料。紀星猜到小夏想跳槽,但沒想到她會去正對口的競爭對手公司。她氣兒不太順了。
如此想來,上月的公關風波也有幕後人員推動。不然小夏勢單力薄,一篇帖子引起那麼大的反響,她哪裡來的能力?
紀星當真哭笑不得,星辰這小公司成為瀚海的眼中釘了。她能不能自我安慰地說一句:星辰夠實力了?
不過這隻是推測,毫無根據。況且就算是事實,她除了把自己氣一遭又能怎麼辦,想反擊也不夠格兒啊。
像韓廷說的,誰叫你弱呢,那就得忍著。
要是幾個月前,她恐怕得炸毛跳腳查個究竟。而如今,她也隻能咬咬牙,把這仇先記在這裡。
下個月星辰還要參加醫療植入器械試驗產品展銷會,到時估計會再次跟赫赫有名的瀚海打照面。
大半年前的那次展會,星辰隻能在最差的角落裡仰望位於展區中心的瀚海。這一次,狀況或許能改善。可實力相差仍是天壤,紀星隱隱焦慮:競爭,怕是接下來星辰不得不面對的問題了。
下午,來了位不速之客——常河。
他上個月就聯系紀星,詢問過星辰A輪融資的事。當時紀星隻在電話裡和他隨意聊了一下,並未掛心,不料今天竟親自登門。
“剛好出來辦事來了這棟樓,就順道看看。沒有提前預約,實在冒昧。有打擾之處,紀總見諒啊。”
“哪裡?”紀星客氣笑著,招呼人端茶。
常河坐在沙發上,隨手拿起茶幾上星辰最新的戰略書翻看起來,問:“這差不多是那次你在演講裡提過的內容?”
“是。”
他又翻了下產品目錄,道:“兩個多月了。執行力不錯啊。”
“算是穩步前進吧。”紀星笑道。
常河放下資料,也不繞彎子,問:“我來的目的,你也清楚。還是上次說的那事兒,星辰的A輪融資,同科有合作機會嗎?你當我是看中星辰想要投資掙錢也好;當我是為同科拓展新的制造模式尋找合作方也好,總歸是想尋求合作。這是互利共贏的事,星辰也需要更強大的支撐。”
紀星說:“常總說著這些我都懂。但上次我也和你說了,星辰有韓廷的控股……”
“無妨,我不介意跟他成為合作方。”
紀星默默想,要他介意你呢。常河又說,“不過,我以為你們是將感情和事業分開的。”
紀星一愣。
“我跟東醫的競爭,我跟星辰的合作,這是兩碼事。你是個商人,得記住,擺在第一位的永遠是自己公司最大化的利益。說句不好聽的,感情這種事,會變化。我見過太多女商人,為情犧牲利益,到頭來傷害自己。當然,也有女人比較厲害,能將兩者協調好,你應該清楚?”
紀星隱隱覺得他最後一句是說曾荻,仿佛說她不如曾荻擅長行走商場似的。
她道:“你說的有道理。我自然會考慮我的最大利益。隻不過,或許韓廷,或許其他投資人能給我比同科更高的利益呢?是吧。買賣要慢慢談,現在說什麼都為時過早。當然,以後真合作了也說不定呢。”
常河笑起來:“你要說其他投資人比我有競爭力,我信。韓廷?……我給你融資,是股權分散,星辰還姓紀;他給你融資,是股權集中,星辰改姓韓。”
紀星自然清楚,韓廷在星辰的佔比已經高達33.4%。所以,她一直認為最適合星辰的A輪資方是中立的第三方信託機構。如果是這樣,以韓廷的性格,也會任她自己去搗鼓。
她沒說話。常河也不逼她,道:“行。有空我們再詳談,看究竟是同科開的條件好,還是其他人開的更好。”
紀星目送他離開,心想這人也是厲害,知道韓廷是她男朋友還過來談合作。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利益驅動?又或者他想借她搭橋跟韓廷合作?
她猜不透。對手,朋友,瞬息變化,她暫時還無法處理得遊刃有餘。
韓廷跟生意場上的幾個朋友吃了頓午飯,散場後,唐宋陪他下樓。
乘扶梯的時候,韓廷注意到商場裡到處布置著聖誕樹和雪景,背景音也換成了歡快的頌歌,洋溢著聖誕的節日氣氛。
唐宋接完一通電話,對韓廷說:“韓小姐那邊有行動了。”
韓廷漫不經心地“嗯”一聲,下了電梯。
他系著圍巾,往商場外走,經過一家店,目光無意瞟向櫥窗,一時就沒移開眼神。
玻璃窗內展出著一條星星吊墜項鏈。
韓廷多看一眼,進了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