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他同事說:“這裡頭一定有誤會,我對他很了解,平時對人客氣,工作認真,不是那種人。”
黃薇薇嘀咕:“紀星還是大工程師呢,跟誰關系都好,她不會撒謊。”
對方上司道:“所以說這裡邊肯定有誤會。再說有事可以內部解決,不至於報警,麻煩警察跑一趟。實在衝動。”
陳松林微皺眉,說:“你這下屬也很衝動,又是喊叫又是要打人。”
朱磊:“我沒碰她!被冤枉能不惱火?”
紀星早料到他會否認,斬釘截鐵道:“酒店有監控,調監控!”
朱磊臉色變了下,這沒逃過警察的眼睛。民警問:“你確定沒騷擾她?”
“沒有。”
“行,調監控。”
很快監控調出來,可監控中紀星對著攝像頭,對方的手剛好擋在她身後,沒法判斷具體行為。隻有隨後的爭執和推搡記錄了下來。
雙方各持一詞。朱磊堅稱自己是走路時自然擺臂;紀星說自然揮手不可能是那個角度。朱磊又說那是因為回頭跟她講話側了身。
爭執不下,警察也沒辦法,問:“有沒有目擊證人?”
朱磊冷笑一聲,頗為得意。片刻之間,誰看得到?就算看到,誰又會站出來得罪人?
上司勸解他們各讓一步,紀星咽不下這口氣,要他公開道歉。對方居然還拿喬,說自己被冤枉了,要紀星公開道歉。
紀星怒不可遏之時,民警指著另一個監控說:“這個人應該看到了。”
監控上,一位男士立在落地窗旁打電話,目光所對方向正是洗手間外那條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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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總經理認出了監控上的人,過去請了。
很快,那人過來了,卻是韓廷,唐宋跟在他後頭。紀星見到唐宋,驀地想起了保時捷的事。原來那天車裡的人是韓廷。
韓廷一進門就撞見紀星一臉眼淚,兩隻眼睛緊緊盯著他,仿佛有力量,抓著救命稻草一樣。
他淡淡移開眼神,看向民警。
民警簡短講了下事情經過,又解釋:“我們在監控上看見你正好在附近,想問你當時有沒有看到這場糾紛?”
韓廷耐心聽完警察的描述後,說:“看見了。”
紀星的目光愈發急切。
“你能描述下當時發生的事情嗎?”
“她被性騷擾了。”韓廷簡短一句話,給整個事件蓋了章。
“你們他媽是一伙兒的吧?”朱磊大怒。
韓廷瞥他一眼,尚未開口,副總經理已高聲呵斥:“耍流氓還不承認?!”一屋子的上司同事全部噤聲,不知發生了何事,隻見副總經理竟躬身給韓廷致歉:“對不起了韓總,讓您見到這種事情。很抱歉,也謝謝您的幫忙。”
韓總?等等,這人是誰啊?
紀星茫然不已。
民警問:“能配合做筆錄嗎?”
韓廷:“行。”
他跟著一位民警去外頭做筆錄了。副總經理親自給他開門送了出去。
朱磊垂下頭,剛才的氣勢早一瀉千裡。眾人見狀,也都清楚了孰是孰非。
副總經理關心事情如何處理,警察說要真追究起來可以拘留,但畢竟是同事,考慮到以後相處,建議和解,讓他道歉賠償。但也要紀星本人同意。
這話一出,對方上司不敢相信:“同事間開個玩笑就要拘留?”
紀星:“誰跟他開玩笑?我跟他很熟嗎他憑什麼跟我開玩笑?”
民警也道:“就你們這態度,是不想道歉了?”
那上司受了訓,狠狠瞪朱磊一眼,甩手出去算是不管這事兒了。
朱磊低頭,說:“對不起。”
紀星不理。
他幾個同事商量後,讓他給紀星寫書面道歉,賠償500塊。
大家都做和事佬地勸:“是他錯了,我們回去都說他。今天年會這麼高興的日子,再說都快放假過年了是不是?得饒人處且饒人,就算了。”
紀星咬唇不吭聲。
慄儷一旁冷眼旁觀,突然撥開眾人:“我跟她商量一下。”說完把紀星拉了出去。
……
“我不想原諒他!”紀星一開口,眼睛就湿了。
慄儷點了根煙抽著,望著一旁茂盛的綠植不說話。
紀星眼淚無聲,一顆顆往地上砸:“我就是不原諒他。你不知道他多惡心!他的手都抓到我……”她羞於啟齒,“你不知道他多惡心!”
“我知道。”慄儷寂寥地說,“我知道這種男人多惡心。但是星兒,我勸你算了。對你的同事們上司們來說,這是小事情。摸一下怎麼了?開個玩笑,多大事兒?這都受不了,出來混什麼?社會就這樣。”
“我沒錯!”紀星不理解,憤道,“錯的是他!我是受害者。”
“是,所以現在他們同情你,站在你這邊。你是受害者,但受害者要適可而止,要懂事,要寬容,鬧得太過,他們就不喜歡,不支持你了。你畢竟要在這裡工作,別把人都得罪了。”
紀星沒說話了,單薄的黑色的身影在夜裡微微顫抖。
“你好好想想。”慄儷拍拍她肩膀,走了。
她站了不一會兒,一把抹去眼淚準備進去,卻見綠植後頭,韓廷和民警正做筆錄。
那民警有些同情地看著她,顯然聽見了她和慄儷的對話。民警安慰道:“你朋友是為你著想。”
“我知道。”她雖不情願,但也準備息事寧人。
韓廷低頭在筆錄上籤下名字,放下筆,抬眸時無意看了紀星一眼。
紀星縮縮鼻子,小聲道:“謝謝你。”
“客氣。”他問民警,“能走了?”
“沒事了,謝謝。”民警收起筆錄,剛要起身,又一個民警跑過來,說,“趕緊過去吧。他們老總來了,要把人拘留,還要開除。”
紀星詫異,跑回去看。
剛走到門口,就聽見裡頭曾荻的聲音,字字鏗鏘:“我們公司堅決不容忍職場性騷擾,也容不下道德品質敗壞的員工。這位員工我們會開除,至於其他責任就交給警方了。”
這話說得義正辭嚴,字字有力。
下一秒,門被拉開。曾荻臉色嚴肅地出來,看到紀星,她面色稍緩,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說:“受委屈了。”
紀星揉了下酸痛的眼睛。
曾荻又道:“拒絕性騷擾,你選擇報警,做得很對!我替公司的所有女員工們謝謝你。”
“謝謝曾總。”她哽咽道。
曾荻拍拍她的手,抬頭卻見韓廷從一旁走過,去了電梯間。
唐宋緊跟其後。
……
叮一聲,電梯到了。
唐宋攔著門,待韓廷進去後,隨後而入。
電梯門闔上,下行。
“那女孩在這公司是待不下去了。”唐宋忽說。
韓廷沒說話,嘴角扯起一絲微小的弧度,像是諷刺。
……
……
……
……
關於朱磊被開除,紀星在平靜下來後也覺得於心不忍。但對曾荻,她心裡充滿感激。
可當晚回到家跟邵一辰視頻時,邵一辰說:“你們老板在員工面前立了威,而你得背鍋了。”
紀星隱約回味過來卻仍是不服:“錯的是他啊!”
“是他活該。我隻是怕你上班不開心。”
紀星糾結地用力搓額頭,嗓子裡發出煩惱的嗚咽:“好煩吶。我不想上班了,真的不想上班了。”
邵一辰在畫面那頭沉默,或許是無能為力,他輕聲:“不要難過了。”
紀星遮住眼睛,嘴巴緊抿,又委屈,又懊惱自己給他傳遞負能量。
“我過來陪你。”他說。
“不要!”她尖聲制止,“這麼晚了。明早又要趕去上班。”
她反復交代:“你真的不要來,到時我都睡著了,又把我吵醒。”
她不想讓他也累。且總有些事情,哪怕再親的人也無法為你分擔解決,隻能自己面對。
可紀星太憋悶,根本睡不著。
夜深人靜,她好不容易將朱磊拋諸腦後,陳松林的事又浮現心頭。輾轉反側一個多小時,凌晨一點,她仍翻來覆去。
手機突然響了,邵一辰說:“我在門口。”
紀星一驚,一個翻滾爬起來。隔壁塗小檬早睡了,她躡手躡腳跑去開門。走廊的感應燈亮著,邵一辰一身牛角扣大衣,微弓著肩膀,眼睛亮亮看著她。
她眼睛一湿,撲進他懷裡,抱住他滿是風雪的身體:“說了讓你不要來!”
“我怕你一個人難過。”
她眼淚哗地湧出。
她一直認為自己是個獨立自強的女生,可她不得不承認她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強大。尤其邵一辰在身邊時,她才明白他的陪伴,平日裡看著漫不經意,卻每每在她最需要的時候給她治愈。
因為他的擁抱和安撫,她不那麼難過絕望了。
她縮在溫暖的床上他的懷裡,甚至能平靜地講述同事的勸和與事不關己,講述陳松林的利用和打壓。類似的事,邵一辰去年也碰到過。但他熬過去了,後來上司被調走,他成功升職。
“隻要我做得足夠好,總會好起來的,對吧?”她仰頭問他。
“對。”他篤定地回答,像是在給她許諾。
外邊北風肆虐,小屋內溫暖寧謐,紀星眼角的淚慢慢幹涸,在他懷裡漸漸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