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三石帶著花尋酒剛一離開,這邊的唇槍舌戰直接上升到了人身攻擊。
魏音塵說:“鹿公子吃下丹罂丸,恢復的很好,可據我所知,即便是丹罂重塑血脈筋骨,也不會徹底改變身體虛弱的事實,難道鹿公子想讓小花照顧你一輩子。”
鹿公子輕笑,眼神望著一江秋水,眸光潋滟。
“有什麼不行?她喜歡,我便讓她照顧,她不喜歡,我也可以照顧她。”
魏音塵懶得跟鹿照初虛與委蛇,不耐煩道:“說吧,怎麼樣你才肯離開她?”
鹿照初反問:“那你呢,你怎麼樣才肯離開她?”
“鹿公子,何必掙扎?你該知道,即便你佔得先機,隻要我想,就沒有我搶不到的人,我能搶來第一次,便能搶來第二次。”
若非他沒看清自己的心意,惱羞成怒,現在哪裡有鹿照初什麼事兒。
鹿公子無視魏音塵的憤怒,輕攏衣袖,他今日穿著一身雪藍色的衣衫,跟魏音塵暗紅色的衣衫形成鮮明對比,柔軟順滑的絲綢從指尖劃過,帶著漫不經心。
“魏公子來這裡,蔡首輔應該是不知。”他說。
魏音塵面色一凜,他來這裡,確實還沒來得及向祖父稟告,若是他祖父知道他冒著這麼大的風險出京城,定是不同意的。
然而,嘴上卻不甘道:“我祖父便是知道我來尋小花,也會支持。”
“是嗎?”鹿公子輕笑一聲,徐徐分析蔡首輔如今處境。
“淮南王打著清君側的名頭招兵買馬,已成氣候,用不了一個月,便會揮軍北上,到時候,皇上一定會借機交出蔡首輔平息戰事,蔡首輔尚未拿到京師近衛軍的指揮權,到時拿什麼抵抗?”
忽然談起正事,魏音塵眉心緊簇:“西北軍首將是我祖父一手扶持出來的。”
“若是西北軍首將能來,蔡首輔便不會著急讓你娶慶陽公主。慶陽公主不僅是公主,她的祖父手中還握著京師近衛軍的指揮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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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音塵不屑道:“沒有京師近衛軍的指揮權,我也可以保我祖父毫發無損。”
顯然,靠出賣婚姻得來援助,他不屑做。
鹿公子當然知道小玉郎不會出賣婚姻,他隻是讓小玉郎明白自身處境。
“我猜,你應該是想在這之前推小太子上位,拿到虎符,到時便可調西北軍回來。問題是,你就不怕西北軍忽然調回京師,外族趁機入侵?還是說,你們已經跟外族籤訂了協議。”
魏音塵大驚:“你如何得知?”
玄門少主,便知天下事,他平日裡雖然隻是算算卦,卻並不意味著他隻會算卦。
鹿照初氣定神闲道:“且不說外族豺狼虎豹,十分可能背信棄義。單說西北軍對戰淮南王的軍隊,有十足勝算嗎?而且,兩方交戰,必定生靈塗炭,百姓流離失所,你願意看到?”
魏音塵不禁正色起來,坐直了身子。
鹿照初見自己的話魏音塵聽進去了,話音一轉,說道:“我可以兵不血刃的解決掉淮南王的叛亂,隻要你離開花尋酒。”
“不可能。”魏音塵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鹿照初似乎並不意外是這樣的答案,如果魏音塵真的輕松答應,他會為有這樣一個情敵而感到失望。
“那這樣,我幫你解決叛亂,你答應我,三年之內不見花尋酒,三年之後,一切隨你。”
魏音塵沉默了。
兵不血刃的解決叛亂,誘惑太大,與之相比,三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沈三石這邊帶著花尋酒去聽曲兒,唱曲兒的是秦淮河上有名的歌姬,叫黃鶯兒,聲音空靈,婉轉動聽,當真如同出谷黃鶯。
-採菱人語隔秋煙,波靜如橫練。
-入手風光莫流轉,共留連,畫船一笑春風面。
-江山信美,終非吾土,問何日是歸年?
應時應景的一首小調。
一曲終了,讓人意猶未盡。
花尋酒嘆息:“不知不覺,竟然到了秋天,我都已經離開家一年多啦。”
“想回去看看?”
“暫時還不能回去,我若是敢回去,可能就得被禁足。”
沈三石輕笑出聲,若是花尋酒父母真不想讓她出來胡鬧,她又怎麼會囂張任性的在外面這麼久,說白了,還是父母縱容。
“那邊那二位,你打算如何處理?”
花尋酒頭疼道:“唔,不曉得啊,他們應該自己可以處理吧。”
沈三石挑眉,小花花當真小處糊塗,心裡跟透明似的,這樣的女孩子若非本人心地純淨、家世良好,實在難得。
“要不,你甩了那兩個,跟哥哥唄。”
“嗯???”
花尋酒嚇了一跳,狐狸在她眼中一直都是個損友,平時可以互相鬥嘴,關鍵時候能夠生死相託的那種。
沈三石見花尋酒這個反應,噗嗤笑出聲,給了她一個爆慄子。
“你啊,想什麼呢?我是說,幹脆甩了他倆,咱倆攜手繼續闖蕩江湖,你出武功、我出主意,肯定能橫行無阻。”
花尋酒松了口氣,搖頭:“算了吧,也不能次次都逃跑。”
沈三石落寞淺笑,沒吱聲。
聽過小曲兒,沈三石和花尋酒兩個慢吞吞的跨畫舫回去,此時的魏音塵和鹿照初二人,氣氛很微妙,明顯跟之前不同。
沈三石心下了然,挑眉問:“小玉郎何時啟程回京?”
魏音塵看了花尋酒一眼,說:“明日。”
花尋酒下意識的看向鹿照初,隻見鹿公子還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樣,半倚欄杆,江風吹的衣衫飄動,墨發紛飛,飄然若仙。
鹿公子回眸低問:“小曲兒好聽嗎?”
花尋酒說:“還行吧。”
幾人各懷心事,在秦淮河上飄蕩半晌,喝喝小酒,聽聽曲兒,卻再也沒有提正事兒,偷得浮生半日闲。
魏音塵顯然是答應了鹿公子的條件,原因很簡單,他也不想看到生靈塗炭。光靠他本人的力量,無法做到兵不血刃的退敵,搞不好到時候還得娶公主,有玄門少主幫忙,就不一樣了。
至於花尋酒,三年之後,該是他的,還是他的。
鹿照初這邊雖然一切順利,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可是,他本人似乎並不是很愉悅。在一段感情當中使用手段,是最下乘的做法,是走投無路之際的慌不擇路。
這對於感情純粹的鹿公子來說,是恥辱。
當天晚上,魏音塵找到了花尋酒。
兩人站在後院湖邊,月色蒼茫之中,靜靜地看著對方,像極了一對兒璧人。
小玉郎別扭了一下,問道:“當時,你為什麼想要扒我褲子?”
花尋酒嚇得打了個哆嗦,她可沒忘了魏音塵因為這事兒幾次三番找她麻煩,烏眼青的事讓人記憶猶新,趕忙說:“那件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魏音塵俊秀清雅的面上一紅:“我沒怪你,隻是想知道,為什麼?”
花尋酒打量著魏音塵的模樣,確實不像是生氣的模樣,這才稍微放心下來。
“我說了你別生氣哈。”
“不生氣。”
花尋酒猶豫了一下,小聲說道:“我想看一看你是不是男子,我之前一直以為你是女孩子,畢竟,你長得那麼好看,名字也好聽。”
魏音塵哭笑不得,虧得他那麼久一直以為花尋酒是有預謀的覬覦他的美色。
想到應下三年之約,今後便難相見,秀美白皙的面微黯,略一沉吟,小玉郎悄悄貼近她耳邊,說道:“現在,還想看嗎?”
“……”
花尋酒以為自己幻聽了。
作者有話要說:哈哈哈哈
第68章 難以釋懷
看,看什麼看啊?!
魏音塵是瘋了嗎?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花尋酒驚訝的合不攏嘴,整個人仿佛驚弓之鳥,噤若寒蟬。
小玉郎追問:“真的不看嗎?”
花尋酒嚇得退後一步:“你別亂說話,我當時不知道你是男子,才下意識那樣,我根本沒想看,一定都不想看。”
魏音塵也就是逗她,難不成還真的要脫了褲子給她看?
小玉郎雖然想讓花尋酒牢牢記住他,但是卻不會是用那樣卑劣的手段。
他略一沉吟,輕輕嘆息:“我答應了鹿照初,三年之內不見你,明日就離開,你有什麼想跟我說的嗎?”
他直接把二人的約定告訴了花尋酒,無非是想告訴她,三年之後,他會卷土重來,如果她不是非鹿照初不可,便等三年。
花尋酒微微皺眉,小臉十分糾結:“你這次遇到的麻煩很棘手吧。”
若非如此,魏音塵不可能答應鹿照初。
魏音塵點頭,居高臨下的看著少女,滿腔柔情,過往快樂時光一幕幕出現在眼前,少女笑靨如花,總是那麼陽光,仿佛可以照進他心裡最陰暗的角落。
“走之前,送我個禮物吧。”他深情說。
“你想要什麼?”
“就要……”
魏音塵並未說出,而是直接彎腰低頭,親在了花尋酒的唇上,突如其來的變故,讓花尋酒愣在當場,她保持著傾聽的模樣,微微仰著脖子,仿佛索吻一般。
月光下的少年,幹淨明亮。
蜻蜓點水的一個親吻,帶著少年人的青澀,親過之後,小玉郎先紅了耳根。
魏音塵說:“親過我,就不能忘了我。”
花尋酒眨巴眨巴眼,反應過來,嗓子眼裡像是堵著棉花,梗著難受。沈三石曾經問過花尋酒,如果第一眼看到的是魏音塵,她追的會不會就是魏音塵。
可能會,也可能不會。
不過,無論會否,魏音塵今天的一個青澀淺吻,注定花尋酒一生忘不了他。
鹿照初這邊,正忙著安排事情,他既然答應魏音塵退敵,自然會全力以赴。因為事態緊急,雖然已經在淮南王的軍隊當中安插了人,有些具體事情還是需要他親力親為。
交代完事情,他轉身去尋花尋酒,卻被告知,花尋酒跟魏音塵一起在了後花園。
鹿公子微微蹙眉,抬腿就去後院。
他剛進月亮門,正好碰到花尋酒紅著臉跌跌撞撞的往外跑,撞了個滿懷。
月明當空的夜、即將分別的男女、紅著臉的小花花,幾個關鍵點交錯在一起,讓人心頭一跳,鹿公子抿了抿唇,拉住花尋酒。
“跟我回去。”
話音剛落,一陣短兵相接的聲音,後院忽然響起了打鬥聲。
魏音塵被人包圍住了。
一群黑衣人,足足有二三十個,各個身手不凡,出手十分狠辣,這是奉命過來取魏音塵的命,好在魏音塵武功高強,一時間也沒落下風。
鹿照初揮揮手,他的暗衛衝上去幫忙,他本人卻拽住花尋酒,不讓她過去。
“你松開啊,我要去幫忙,你別擔心,我武功現在已經很厲害了,肯定不會有事的。”
他卻死拉著人不放:“不許去。”
這大約是鹿公子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任性。
幹淨的如同竹節的手卻死死的抓著少女的手不放,仿佛,除非掰斷他的手,否則,決不讓她過去幫忙。
花尋酒講了半天道理,他恍若未聞。
沒辦法,花尋酒隻能跟鹿照初站在一邊焦心的關注著後院的戰況。
魏音塵武功很高,但是,來人顯然接到的是死命令,打起來不管不顧,即便有鹿照初的暗衛幫忙,也漸漸落了下風。
花尋酒著急:“你快松開我,這樣打下去,魏音塵會吃虧的。”
鹿照初就是要讓魏音塵吃些苦頭,更何況,這是沈三石的地盤,沈狐狸會放任小玉郎死在他的地盤上?肯定不會,用不了多久,就會來人幫忙,根本用不到花尋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