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慢慢來,不著急,改弦易轍總得需要些時日,我不怕等。”
這話刺耳的緊,鹿照初鳳眼微眯,不自覺生出幾分煩躁,音調越發清泠:“她不是你的姻緣,不要白費功夫。”
這話讓沈三石迷惑了。
知道花尋酒是女子之後,沈三石猜測鹿照初拒絕她的原因,覺得最大可能就是花尋酒並非鹿照初命定姻緣,畢竟玄門中人天生信命。
聽鹿照初的話,卻又似乎是命定姻緣,這作何解釋?
鹿公子並未有過多解釋,不過,沈三石知道花尋酒是女子這件事,對他而言,無疑是雪上加霜。
花尋酒接連幾日躲在屋子裡煉藥,大有躲避他的意思。
一晃,他們已經來到島上十三日。
人們的情緒越來越暴躁,一群武林大俠,本來恣意快活的不行,卻都被困在一座樓裡,這誰受的住?因為情緒暴躁,倒是滋生出許多事端來。
夜間,花尋酒正在屋內煉藥,忽然聞到一陣迷香,百毒不侵的體質,自然不懼怕這些。
她好奇到底什麼人偷襲,所以,故意裝作被迷暈的樣子。
不一會兒,進來三個人,看人影是兩男一女。
“前輩,人已經迷暈,還是您親自動手給令徒報仇吧。”
“窩囊廢,連自己兒子被廢掉一雙腿都能忍。”
“前輩哪裡的話,我們夫妻兩個人微言輕,還得留著小命照顧兒子,您老武功高強,自然不怕他們的。”
原來這三個人,正是七步叟和黑白雙俠夫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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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三人狼狽為奸,打算給花尋酒一些教訓,然而,他們這邊還未動手,就聽房門應聲而斷。
鹿照初帶人闖了進來。
這就難免要提一提鹿公子未卜先知之術,很早之前,鹿照初便讓竹籤安排人盯著這幾個人,生怕他們惹事兒,今日終於是動了手。
“拿下。”
鹿公子一聲令下,下屬開始動手,他們手中拿著唐門最高端的武器,根本不用近身搏鬥,就牢牢的牽制住了其人,沒費多大力氣便把三個狼狽為奸的東西拿下。
本來想大展身手的花尋酒愣愣的看著眼前情形,有些傻眼。
鹿照初走上前,伸手想要拉她起來,花尋酒卻隻是看了一眼那隻骨骼分明的手,並沒有去拉,而是自己站了起來。
鹿照初薄唇輕抿:“我沒那麼脆弱。”
“啊,沒說你脆弱,我就是,嗯,自己能站起來,不用你拉我的。”花尋酒掩飾問:“這麼晚了,你還沒睡?”
鹿公子輕咳一聲,似有疲倦:“原本要睡,聽到你這邊有動靜。”
“啊,謝謝你哈,你快回去休息吧。”
這種泾渭分明的態度,讓半夜匆匆跑來救人的人心裡略微失落,鹿照初一哽,面色在燭光的映照下越顯蒼白。
“你不用跟我道謝,也不用跟我客氣。”
花尋酒搖搖頭,認真的說:“不可以呀,做人要有禮貌。”
鹿照初微微蹙眉,他知道花尋酒在故意躲他,可他不知道怎麼化解。
很多時候,高位上待久了,被捧的習慣,便會自然而然的沾染上一些驕矜,這跟本性無關,而是跟所處位置有關。
向來高高在上的人,放下身段討好別人,難免折戟沉沙。
“你別躲我。”他幹巴巴說。
花尋酒低頭,心虛反駁:“沒躲。”
鹿公子抿唇:“我也在一點一滴的學習,可能,過程會慢一些。”語調輕緩,柔和的仿佛春風輕嘆。
花尋酒:“嗯?”
“之前的事情,我可能做的不好。”鹿照初示弱道:“不過,我在學著改進。”
花尋酒垂眸,因為這話,睫毛迅速顫動,心尖也跟著一顫。
這還是他第一次低頭。
花尋酒喃喃說:“我也做的不是很好。”
第二天,七步叟和黑白雙俠被誅殺的消息便傳遍了整棟樓。
人們噤若寒蟬。
沈三石琢磨著,暴風雨怕是快要過去了,這兩日的雨□□鳴儼然比之前弱了很多,想來用不了多久,便可以離開這個小破島。
於是,想起來正事兒。
九幽教幾個男人圍坐在圓桌跟前。
墨鳶說:“富貴樓的地下構造有些不對勁,比正常足足高出一尺,這不合邏輯。”
“這個我去打聽過,據說咱們來之前,富貴樓上下重新裝修了一遍,地板全換成了新的,都是漢白玉的,真他喵的有錢。”
“那也不應該高出一尺啊。”沈三石疑惑,若有所思。
範昀腦筋一轉,似有所悟:“你們說,會不會是富貴樓在地下埋了東西?”
殷鵬詫異:“不是有藏寶閣嗎?怎麼還往地下藏東西呢。”
沈三石搖頭道:“就怕不是寶物。”
眾人心中一凜,若是地下埋的不是寶物,而是炸.藥呢?如今樓中的都是各門各派的有為之士,若是把他們弄死在這裡,武林豈不是要遭遇浩劫。
問題是,富貴樓為何要那麼做呢?
沈三石琢磨了一下,決定去找鹿照初,個人恩怨放一旁,玄門知道的東西應該會更多。
鹿照初這邊剛跟花尋酒關系緩和,今日恰好邀請花尋酒過來跟他喝茶。
茶喝到一半,沈三石進了門。
明前龍井,最適合聽著雨聲細細品嘗,沈三石自來熟的坐下,拿了個杯子給自己倒了一盞茶,淺啜一口,念叨:“不錯。”
鹿照初平白被打擾,心情並不是很美妙:“沈堂主這個時間過來,有何貴幹?”
最近沈三石已經開始明目張膽的撬牆角,鹿公子忍無可忍。
花尋酒問:“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兒?”
要是不出大事,沈三石壓根就不會踏進鹿照初的屋,也不知道為啥他那麼煩鹿照初。
沈三石便把關於他們發現的富貴樓的事情大致講了一遍,又道:“我來,主要是想問問,玄門可知道關於富貴樓的信息,這場暴雨太及時,就跟算準了似的。”
玄門中人,無一不知,無一不曉,雖然誇張,卻也說明了一些事。
鹿照初略一沉吟,說:“富貴樓是在晉王叛亂之後崛起的。”
沈三石嘖嘖兩聲,瞬間明白了富貴樓的來歷。
花尋酒卻懵了,晉王叛亂,跟富貴樓崛起有什麼關系啊?晉王不是謀反失敗了嗎?
鹿照初見花尋酒疑惑,解釋說:“十八年前,新帝即位,晉王叛亂。晉王叛亂之前,曾經洗劫晉陽大戶三百餘家,金銀財寶盡數充軍,後來晉王迅速落敗,這些金銀珠寶也跟著憑空消失。”
“啊。”花尋酒恍然大悟:“富貴樓的錢,是那些金銀珠寶。”
鹿照初點了點頭:“富貴樓樓主正是當時晉王麾下的第一謀士。”
作者有話要說:麼麼麼。
第58章 擾亂心神
這樣就能解釋為什麼晉王的財寶會落在富貴樓樓主的手裡,這位樓主當時應該是晉王團隊中的二把手,晉王失敗之後,一切都是他說了算,財寶自然落在他的手中。
“如果是這樣,富貴樓應該避禍江湖才對,怎麼會忽然這般高調召集武林大會?”
鹿照初說:“應該是有人發現了富貴樓的來歷。”
沈三石想到一個多月前,小玉郎來了一次,他感慨:“難怪名單會落在小玉郎手裡。”
“什麼名單啊?”花尋酒聽的一頭霧水。
鹿照初解釋:“晉王手下曾有飛雲三十六騎,都是絕頂高手,晉王叛亂之前,曾把這三十六騎派入江湖挑起事端,叛亂失敗之後,三十六騎失去蹤跡,富貴樓手中握著這份名單,各方都在找。”
花尋酒靈光一閃,問沈三石:“所以你來富貴樓,就是要找那份名單?”
沈三石挑眉微笑:“最主要是陪你。”
鹿照初頓時冷了臉。
“沈堂主,慎言。”
沈三石無所謂的笑笑:“問題是,現在富貴樓想幹什麼?富貴樓把天下群雄邀到此處,不會是想把我們一鍋端吧。”
“不會。”
鹿照初給沈三石卜卦,又是個大吉,有他在,估計大家是死不了。
沈三石卻篤定玄門少主在這裡,大家沒事。
倆人都出於對情敵的信任,氣定神闲。
花尋酒戳著下巴,無意識的嘟嘴,想著自己本來是奔著丹罂而來,丹罂沒弄到,竟然會卷入這麼一場是非當中。
既然知道富貴樓沒安好心,眾人自然不會坐以待斃。
鹿照初說:“盯住那位林小姐即可,富貴樓樓主應是抱著必死之心,他唯一掛念的是他的獨女,定然不會讓她陪葬。”
沈三石趕忙讓影兒去盯林馨月,同時,跟墨鳶一起琢磨怎麼查看漢白玉底下到底埋的什麼。
各司其職。
鹿照初闲暇下來,又開始動腦筋跟花尋酒修復關系,這事兒急不得慢不得,過緩錯失良機,過急弄巧成拙,他第一次做這種事兒,有些投鼠忌器。
石紅葉會登門造訪,這倒是有些讓人意外。
“鹿公子見多識廣,可曾聽說過腐蝕白骨丹?”
“塞北毒翁的獨門毒.藥,吃下去之後,若無解藥,十五日便會身體從外向內腐爛,七七四十九天之後,化為一堆白骨。”
石紅葉面色一寒,問:“鹿公子可知,這天下間,除了塞北毒翁,誰還有此解藥?”
“無人。”鹿照初問:“何人中了腐蝕白骨丹?”
“隨口一問,無人中毒。”石紅葉輕輕低笑,紅衣嫵媚,莫名竟有幾分邪氣,他轉移話題說:“鹿公子這幾日不好過吧。”
“何以見的?”
石紅葉輕笑:“我修習的是紅袖刀,一眼便能分辨出男女。”
鹿照初捧著茶碗的手一頓:“你告訴沈三石的?”
“算是吧,來而不往非禮也,我免費送給鹿公子一句話:公子的君子道氣太重,於情愛不是好事情。”
鹿照初面無表情:“所以,你就是這般沒有君子道,利用林馨月的同情,傾覆這富貴樓?”
石紅葉不意味鹿照初知道,無所謂輕笑:“富貴樓,十八年前就不該出現。”
鹿照初對他們之間的恩恩怨怨不感興趣。
“雨停之後,我便會帶花尋酒離開,你們做什麼我不管,可若是傷她一根寒毛,便是天涯海角,我也會把林馨月挫骨揚灰。”
他聲音冷冷淡淡,直接把威脅的對象定為林馨月,而非石紅葉本身。
石紅葉手中紅綢勒緊,眸光亦寒。
鹿照初自然不把富貴樓放在眼中,他敢踏進儲夏島,自然早就給自己留下無數條退路,一個區區小島,怎麼可能困得住玄門少主?
不過,石紅葉有一句話說的對,他是不該高高在上。
自那天起,鹿照初便更加平易近人起來,基本對花尋酒言聽計從,花尋酒驚悚的不行。
沈三石氣得跳腳,又無計可施。
花尋酒盡心盡力的照顧鹿照初,噓寒問暖、關懷備至,不過,儼然沒有那種對心上人的那種小心翼翼的竊喜。
又過了兩日,雨停了。
萬裡無雲,陽光明媚,海面一片平靜,十幾艘畫舫整整齊齊排列在岸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