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音塵虛弱點頭:“能。”
沈三石狐狸眼微眯,如此看來,魏音塵的身份比他想象的還要更厲害一些,他不慌不忙的把白綢玉骨扇一合,插在腰間。
“事不宜遲,小花,你去前面引路,我來背小玉郎。”
花尋酒點頭,忽然想到魏音塵身上還中著毒,忙叫住沈三石。
“等等,我給他喝點東西。”說話間,她抽出一把匕首劃破了自己手腕,遞到魏音塵嘴邊:“快,喝兩口。”
魏音塵:“……”
沈三石:“……”
兩臉懵逼。
“愣著幹嘛呢?趕緊喝。”花尋酒趕忙催促說:“刀上塗了嗜血,劇毒,你已經中了毒,用不了半個時辰就能要了你的命,我的血能解百毒。”
這態度,宛如請對方喝兩杯。
魏音塵看著花尋酒流著血的皓腕,眉頭緊蹙,十分為難。
他為難倒不是說害怕傷害花尋酒什麼的,而是從小錦衣玉食的小玉郎,他從不吃生食,這種直接喝血的行為,讓他莫名的想到茹毛飲血這個詞。
猶豫半天,咽了口唾沫,他還是沒辦法下嘴。
沈三石生怕後面追兵追來,一邊環顧四周一邊相勸。
“不就是兩口血,趁熱喝,就當吃毛血旺了。”
這不說還好,這一說,惡心的魏音塵頭皮直發麻:“我從不吃毛血旺。”優雅的男人絕不沾毛血旺這種不優雅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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矯情的要死。
沈三石忍不住揶揄:“您可真高貴。”
花尋酒幽幽的看著魏音塵:“所以,你要為了拒絕吃毛血旺而送命嗎?”
“……”
吃或者不吃,這真是個問題。
猶豫再三,小玉郎還是屈服了,他擺出一副慷慨就義的模樣,大義凌然的扯過花尋酒的小細胳膊,緊緊閉著眼睛嘬了兩口,仿佛是在吞毒.藥,真真生平從未有過之窘態。
沈三石站在一旁,忍不住扶額,心中暗笑不止。
半天,花尋酒覺得自己傷口有點木。
“行了行了,嘬兩口就成,你還想把我的血吸幹不成?”
魏音塵這才抬起頭來,月光下,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染了血的唇紅豔豔的,他容貌本就陰柔蒼白,此時更顯清麗絕豔,讓人一眼望過去,心跳漏了半拍。
沈三石微微挑眉。
“看什麼看?沒看過人喝血?”小玉郎有些惱羞成怒。
沈三石哈哈大笑:“這個我還真沒看過。”
魏音塵白了沈三石一眼,然後從懷中撤出一塊雪白的綢帕,態度兇巴巴,但是動作輕柔的扯過花尋酒的小胳膊,給他簡單的包扎了一下。
“別回頭傷口爛了給我賴上。”
“……”
好好的話就是不能好好的說。
“放心,賴不上你。”花尋酒沒好氣的回了句,動作利落的把手往回一抽,自顧自走了。
魏音塵手心忽的一涼,忍不住攥了攥手,心底竟然產生了那麼一丟丟不易察覺的失落,直到沈三石落過來背他才回過神,真他喵的詭異至極。
沈三石打趣他:“你這是看什麼呢?都呆了。”
“用不著你管。”
“嘿,我背你倒是背出毛病了。”
“沒求著你背。”
“得得,當我沒說。”沈三石其實也不想背魏音塵,然而花尋酒那小身板,不像是能背得起魏音塵的樣子,也隻能他纡尊降貴。
花尋酒自顧自的走在前面,並不想搭理那兩個人,鬼知道他們為什麼會那麼幼稚。
三個人一路匆匆回城。
花尋酒和沈三石兩個把魏音塵送回府便也沒多留,畢竟魏音塵已經喝了花尋酒的血,毒已經解的差不多,需要休息,他們也沒必要留在那裡。
兩人漫步在三更天的大街上,空曠,寂靜。
“剛剛出手幫咱們的那個姑娘是什麼人你知道嗎?”
花尋酒有些困,蔫蔫的搖頭:“我不認識她。”
沈三石也沒多說什麼,不過聰明如沈狐狸,其實已經猜到了大概,隻是沒想到鹿公子表面上看上去冷冷淡淡的,背地裡竟如此關心她。
然而這種事情,沈狐狸一般都不會點明,他巴不得看熱鬧。
沈三石話音一轉,說道:“咱們這回可是真真的救了小玉郎一命,回頭再跟他要錦鳳可就理所當然了。”
花尋酒腳步一頓:“你不覺得這件事很詭異嗎?”
“你也察覺到了?”
花尋酒點頭道:“魏音塵不是個不謹慎的人,卻這麼容易著了道,肯定是那個錦鳳搗的鬼,咱們這樣去跟他要錦鳳,他肯定會很為難。”
沈三石用扇骨戳著額頭,漫不經心的輕笑。
“你倒是處處為小玉郎著想。”
“呃,大家都是朋友嘛。”
僅僅是朋友嗎?傻子都能看出來小玉郎對小花花不一般吧。
“我其實有個事情一直都沒想明白,就是,假如你先認識的不是鹿公子,而是小玉郎,你會不會喜歡上的就是小玉郎了?”
“這個呀,我也不知道。”
花尋酒是真不知道,沒有發生的事情,她一般不去做假設。
然而,這話傳到鹿照初耳朵裡,卻是另一番模樣。
誠如沈三石猜到的那般,今日出手幫他們的正是鹿照初派來保護花尋酒的暗衛夜鶯,夜鶯幫花尋酒一行人逃脫之後,便一直跟在他們身後保護。
他們這邊發生的事情,說的話,自然一點都不差落在了夜鶯這裡,也一點不差的匯報給了鹿公子。
鹿公子看著夜鶯送來的信,遲遲沒作聲,手卻越攥越緊。
這不就是他要的嗎?
半天,胸口一悶,這許多時日憋在心裡的種種情緒瞬間翻湧,喉嚨腥甜,一口鮮血吐在白紙上,血暈染開了筆墨。
“少主。”
作者有話要說:晚安。
第34章 命數天定
邱雪青曾經說過,玄門中人最好不要動情,其實並非空話。
卜筮者通常會用量化的斤兩來衡量命數,生辰八字都被賦予重量,生下來命有幾兩幾錢,這一生便是幾兩幾錢,恆久不變。
因為命數天定,所以往往得到了這個就注定會失去那個,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鹿照初既然選擇易數卜筮、窺探天機這條路,注定要拋卻情愛,否則就會顧此失彼。如今他頻頻插手花尋酒命數,遭天道反噬也是遲早的事兒。
這一口血,其實算是示警。
鹿公子吐血這事兒不久就在總壇傳開了。
眾人聽說,相繼過來探望。
別人還好,殷鵬這個一根筋的大嘴巴不知輕重,當著鹿公子的面就扯著嗓子喊。
“咋又吐血了呢?小花花要是知道指定得心疼死,趕緊給她送個信兒就說鹿公子病重了,她指定得連夜趕回來,什麼任務不任務的,沈狐狸一個人就能搞定,有沒有小花花都一樣。”
這話一出,眾人都住了嘴,睿智聰明的酸秀才範昀暗暗搖頭,瘋狂給殷鵬使眼色。
果不其然,聽了這話,鹿公子本就蒼白的面越發蒼白,清麗如細雪的面容上,紅唇濃稠的豔麗,仿佛是滴血一般,眼底的落寞傾瀉而出。
殷鵬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似乎說錯了話。
眾人噤若寒蟬,也不敢多說,趕忙起身告了辭。
出了聽松院的大門,範昀方才責備殷鵬:“你這不是給鹿公子添堵嗎?小花這次走的這麼匆忙,連招呼都沒打一聲,肯定是因為鹿公子。鹿公子吐血十有八九也是因為她,你這麼大咧咧的一說,鹿公子心裡能好受?”
“诶呀,我忘了這個茬,你們說鹿公子想什麼呢,他這是對小花花是個什麼態度?”
旁人具是搖頭,鹿公子平日裡涼著一張臉,跟誰都疏離有禮,高嶺之花,大家不敢親近他自然也不了解,更猜不到他是怎麼個想法。
隻不過,小花花的努力似乎也不是一點效果都沒有,至少提到小花花,鹿公子臉色刷白。
眾人一離開,聽松院內又冷清了下來,唯有院中樹葉沙沙,鳥鳴陣陣。
竹籤試探著問:“要不,屬下給花小公子送個信兒?”
“不用,她也該回來了。”錦鳳如今被魏音塵牢牢控制在手中,或生或死,都將有個結論。等處理了錦鳳,她的任務便也完成了,任務完成便也該回來了。
鹿照初闔著眼,長長的睫毛在眼下留下一抹淡影。
其實他應該慶幸的,她跟魏音塵闖了清風閣分舵,還能安然無恙的出來,已經實屬萬幸,明明魏音塵的卦是大兇之象。
隻是不知為何,胸口悶的厲害。
鹿照初睜開水眸,安靜握著暖玉香爐,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摩挲,不自覺的望向京城方向。
隻希望,不要再出岔子才是。
相隔千山萬水,終究是放心不下。
與此同時,花尋酒和沈三石兩個也正在為錦鳳的事情發愁。
隻要錦鳳不放棄報仇的心,那對於魏音塵而言就是個威脅,即便他殘廢,也可以利用清和郡主的勢力進行報復,清和郡主雖然沒什麼權勢,但她有錢,這年頭,有錢能使鬼推磨。
沈三石雖然等著清和郡主的金子堵窟窿,卻也不會為了錢讓小玉郎置身危險當中。
於是,二人一商量,決定實在不行就放棄這個任務。
卻不想,兩人剛決定下來,魏音塵就派了管家過來。管家進門第一件事,就送上了一瓶上好的金創藥給花尋酒。
“我家公子說了,讓花小公子趕緊塗上,別留下疤痕,他是最不喜歡欠別人恩情的。”
花尋酒趕忙接過來:“替我謝過你家公子。”
沈三石饒有興趣地微微挑眉。
魏音塵自己差點被人開腸破肚,剛清醒過來首先惦記的卻是花尋酒手腕上那點傷,這樣一看,倒是個多情的種子,隻不過,對小花這種一根筋的多情,注定是要傷了他那顆少男心。
那僕人又說:“我家公子還問花小公子有沒有使人失憶的藥?”
失憶的藥?
沈三石和花尋酒對視一眼,瞬間領會到了魏音塵的意思。錦鳳若是失憶,那前塵往事便一概都記不得,自然也就不會再想著尋仇,這倒不失為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有的,稍等,我這就取來。”
花尋酒忙回屋取了藥給僕人,那僕人領了藥便走了,非常規矩,連一口茶都沒喝。
僕人走後。
花尋酒愣愣的呆了半天,回頭問沈三石:“你說,清和郡主願意接受一個失憶的竹馬嗎?”畢竟兩人的情分都是靠著往日情分在維持。
沈三石輕嗤一聲:“她連殘廢都肯養,何況一個失憶的人。”
像清和郡主這般痴情的女子卻也不多。說來也奇怪,清和郡主不過是跟錦鳳在年少時候訂過婚,兩人分別這麼多年,按道理說,不應該如此情深意篤。
花尋酒不解,沈三石卻似乎有自己的一番見解。
“能為什麼,當然是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殘缺的永遠是最美的。畢竟,人啊,容易犯賤。這事兒你應該門兒清呀。”
沈三石漫不經心的旋轉白綢玉骨扇,意有所指的瞥了花尋酒一眼。
花尋酒被戳到痛處,有些不忿:“你別陰陽怪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