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公子風流天成,背著一個人走在夜色中依舊是風流俊美,雖然嘴上嫌棄的不行,倒是也沒扔下她。
“你小心點,別把粥灑我身上。”
花尋酒翻了個白眼,哼聲道:“我仔細著呢,灑你身上倒是不要緊,我家鹿公子沒得粥喝就不好了。”
沈三石恨不得掐死花尋酒。
花尋酒不知道發了什麼瘋,趴在他背上,竟然歌性大發,連唱好幾首山歌民謠,句句不在調上,折磨的音律極好的沈公子痛不欲生。
末了,到了總壇,她還死勒沈公子的脖子不放,大喊大叫,非逼著他把自己背到鹿照初的門口。
路過的九幽教眾無不憋笑。
沈三石最怕的就是被別人看到他跟花尋酒扯在一起,本想趁著月色偷偷溜回院子,這下可好,全總壇人都知道是他把花尋酒背回來的。
知道的以為他善良,不知道的還指不定怎麼編造謠言。
花尋酒還往他傷口上撒鹽:“我都說了看不上你,你瞎擔心什麼?”
“你閉嘴。”
沈三石幾乎是蒙著羞恥心把花尋酒背到鹿照初大門口的,深諳造謠之道的他已經預感到了明日一早的新聞標題:沈公子夜背小斷袖,新歡舊愛難敵小四。
想想就令人頭疼。
站在聽松院門口,沈三石抬頭望蒼穹,不禁感嘆命運之無常,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湿鞋。
“小花花,你要是還把我當朋友,今天晚上就去睡了鹿公子。”
花尋酒目瞪口呆:“為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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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三石幽幽道:“你睡了他,明天一早的新聞標題就會變成:小斷袖深夜偷襲,鹿公子痛失貞操。就不會有人在意我有沒有背你。”
花尋酒嫌棄的直撇嘴:“咦……你可真變態。”
被一個小變態說變態是什麼感受,沈公子總算是體會到了。
花尋酒利落的從沈三石背上爬下來,把裝粥壇子的小竹籃放在一旁,小聲道:“我一會兒假裝酩酊大醉,你把我往竹籤身上一推就趕緊走。”
“你這又是為什麼?”
花尋酒輕嘆:“我若是醒著,根本就進不去這個門。”
鹿公子說過,戌時之後不許她登門,前陣子又發生了“撒尿事件”,她更不敢嘗試翻牆,隻得出此下策。
沈三石不禁露出鄙夷的目光:“為了得到鹿公子,你可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花尋酒擺擺手示意他安靜,走上前,大力的叩了幾下門環。
“叩—叩叩——”
不一會兒的功夫,門內就傳來腳步聲,花尋酒趕忙往沈三石身上一靠,迅速裝成一副酒醉不醒的樣子。
竹籤打開門,看清來人,一愣。
“這是……”
“她喝醉了,人我給你家公子送來了,讓他看著辦。”
說話間,沈三石像是甩包裹一樣把假裝醉酒的花尋酒往竹籤懷裡一推,轉身就走,動作幹淨利落,很是冷酷無情。
竹籤趕忙攙扶住花尋酒,整個人都懵了,喝醉了幹嘛送到他們這兒來?
“沈堂主,你等等啊沈堂主。”
這不喊還好,一喊,沈三石頓時腳下健步如飛。
沈三石一邊跑一邊懊惱,他先前一定是瘋了才會為花尋酒片刻失神,果然,長時間不接觸的女人,連看眉清目秀的小斷袖都順眼不少,這可真是令人沮喪的事實。
竹籤雙手直愣愣的扶著花尋酒,避嫌的拉開了一定的距離。
眼下情況,著實讓人為難。
雖然他個人很同情花尋酒這種追求真愛而不得的苦悶心情,然而,他也不能因為同情花尋酒,就把自家少主送出去舍身飼虎吧。
這可如何是好?
正為難之際,背後傳來輕緩的腳步聲,鹿照初踩著月色走了出來,他穿了一件雲錦常服,看樣子已經收拾妥當準備休息。
鹿照初輕哼一聲,宛如江南初春清晨的薄霧一般淡漠清淺。
“還裝?想被扔出去?”
花尋酒诶呀一聲:“又被你發現啦。”
她嘻嘻一笑,站直了身子,渾然沒有被戳破的尷尬,拎起地上的小竹籃,趕緊諂媚的討好:“我專門過來給你送宵夜的,特別鮮美的羊肉粥,足足煮了近一個時辰,聞著都覺得香。”
動作一氣呵成,扶著她的竹籤都驚呆了。
鹿照初卻似乎並不領情:“我晚上不吃東西。”
“啊,這樣呀。”
花尋酒有些失望,覺得他沒吃到紅燒小羊腿就已經很遺憾了,若是連一口羊肉粥都不吃,就更遺憾了,便說:“那就嘗一口?嘗一口應該問題不大吧。”
鹿照初卻似乎連這一口都不想嘗。
“你帶回去吧,我不吃。”
花尋酒不甘心的問:“一口都不行嗎?”
鹿照初沒吱聲,生人勿近的模樣已經表明了態度。這時忽然刮來一陣涼風,吹得他身上的衣衫貼在身上,看上去有些單薄。
花尋酒放棄了。
“算了,不吃就不吃吧,夜裡涼,別凍著你,快回去吧。”
月光皎皎之中,落寞傾瀉而下。
鹿照初微微蹙眉,卻沒動。
花尋酒趕忙扯起一臉笑,催促道:“快回去吧。”
鹿照初看著花尋酒臉上強擠出來的笑,眉頭皺的更深,似乎想說什麼,終究沒說。
他輕聲嗯了一聲:“你也回去吧。”
花尋酒點頭,盡量讓自己看上去灑脫歡快些:”嗯嗯,你先進門,我這就走。“
鹿照初微微側著頭,猶豫了一下,還是囑咐了一句。
“好好練武。”
花尋酒愣愣點頭:“好。”
鹿照初轉身便進了門,竹籤隨後把門關上,兩扇朱紅大門合實,吱喲一聲,銅環鳴響,有一種別樣的清脆。
花尋酒呆呆的站在門外,看著緊閉的大門,臉上的笑容凝滯,心裡又酸又澀。
到底還是個小女孩,雖然平時大大咧咧的好像什麼都不放在心上,可大晚上被喜歡的人關在門外,還是說不出的委屈。
他特意出來,難道隻是為了打發她走的嗎?
早上他同意給她獎勵,而且被她親了一下也沒有黑臉,她還以為他多多少少還是有點喜歡她的。
現在看來,這個多多少少,真是個很玄妙的東西。
夜風一吹,酒氣煙消雲散,花尋酒腦子清醒不少,心裡拔涼,直嘆自己被進步衝昏了頭腦,這麼貿貿然過來打擾他,真的失禮極了。
酒壯慫人膽,大約說的就是她。
人家邱雪青就肯定不會這樣沒眼力價。
這樣一想,花尋酒心裡越發酸溜溜,可能人的心理在晚上的時候都更脆弱,各種復雜情緒紛至沓來。
“待著沒事幹嘛過來給他送粥呀?我這不是自找沒趣兒嘛。”
她看著盛粥的小竹籃,沮喪不已。
沈三石肯定在等著看她熱鬧呢,她若是就這麼原封未動的把羊肉粥拎回去,還不得被他笑死。
回去是不能回去的,先待會兒再說吧。
兀自坐了一會兒,花尋酒決定親自動口消滅證據。
“你不吃,我自己吃,才不會浪費呢。”她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把盛粥的壇子取出來放在地上,找到勺子,掀開壇蓋。
一股肉糜香氣撲面而來,還熱乎著。
粥很美味,花尋酒卻沒有什麼食欲,她機械的往嘴裡一口一口的送,面上愁雲不散。
再這樣下去,她自己也快撐不住了,心意被踐踏的滋味忒銷魂。
就好像把一顆心捧到人家跟前,被人扎了一下,她還得笑著說,你針法好棒呀。
想得入神,竟也沒注意到腳步聲,背後大門吱喲一聲打開,茫茫月色下,年輕公子裹著白鶴氅衣走了出來。
“你果然還沒走。”
花尋酒舀粥的動作一僵,抬頭驚訝的看向鹿照初,頓時有一種偷腥被抓的錯覺。
作者有話要說:今日份。
第9章 在劫難逃
鹿照初掃了一眼壇子,壇底隻剩下薄薄一層粥。
花尋酒忙說:“那啥,你不是不吃嘛,我怕浪費。”她有些局促不安,趕忙站起身來,掃了掃身上的土。
“你怎麼又出來了?”
鹿照初輕抿薄唇,反問:“我若不出來,你是不是打算在這裡坐一宿?”
“不是,我隻是喝了些酒,頭有些暈,想多坐一會兒再回去。”
花尋酒慌亂的解釋,生怕被他誤會她在對月惆悵啥的,那樣會顯得忒卑微,她雖然追求他,卻也是大大方方的追,絕不是小可憐蟲。
雖然她剛剛坐在地上垂頭喪氣喝粥的樣子確實跟個小可憐蟲似的。
鹿照初微微蹙眉,一個女孩子跟人喝酒,還敢喝醉,她膽子倒是不小。
“跟沈三石一起?”
花尋酒“嗯”了一聲,趕忙迅速承認錯誤:“不過跟他沒關系,是我自己覺得小翠兒家這次釀的酒很好,貪杯多喝了兩杯。”
又撒了個小謊,明明是被邱雪青給煩到了。
鹿照初靜默不語,花尋酒不敢吱聲,一時四野隻有松濤陣陣。
半天,他問:“還暈嗎?”
聲音清清冷冷的,不像是關心人。
花尋酒以為他是想趕自己走,連忙搖頭:“不暈了,一點都不暈了,我這就走。”
她趕忙轉身匆匆把盛粥的一套家伙什收拾好,挎上小竹籃就要跑,忒丟人,送溫暖被人家拒之門外,顧影自憐還被人逮了個正著,這叫什麼事兒?
“站住。”
花尋酒腳下一頓:“還有事兒?”
月光下,他一襲白鶴氅衣,佇立在空茫天地間,疏朗清和,仿佛雲中仙。
“你為什麼喜歡我?”
“嗯?”花尋酒被問的一愣:“沒有為什麼呀,就是喜歡,打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覺得喜歡,大約是一見鍾情。”
一見鍾情?
鹿照初輕呵一聲:“你走罷。”
花尋酒見他不悅,便知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有些難過。難道喜歡一個人就必須得有理由嗎?還是說,當一個人不喜歡另外一個人的時候,無論她說什麼都是錯的。
“我喜歡你是不是給你造成了困擾呀?”她悶悶的發問。
鹿照初緘默不語,何止是困擾,簡直讓他煩惱。紅鸞星動,徹底攪亂了他生活中的所有平靜,現在他每天都得分一份心神去想她的事情。
不回答便是默認?
花尋酒鼻子一酸,連忙使勁眨巴眨巴眼睛才把淚意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