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老爹和宋有福回來之前,於衡遠曾長安他們已經走了,蘇老爹他們有些失望,不過連忙問宋子恆:“曾公子可知咱們家的生意為何突然這般紅火?”
宋子恆點頭,組織了一下語言,半真半假的道:“據說是前幾日太後千秋,聖人宴請群臣,席上三皇子為太後獻上咱們蘇記的紅酒,稱活血養身,再適合女子不過,太後甚喜,聖人見狀也品了幾口,當著群臣之面言此乃不凡之物,堪為皇家御酒,連聖人對咱家的酒都如此評價,是以京裡的達官貴人都以喝咱們蘇家酒為榮了。”
“聖……聖人?”宋有福已經震驚的話都不會講了,他這輩子接觸過最大的官是裡正,連村長那般受人尊敬之人,在裡正跟前都很有些小心,他們更不敢造次,後來他親弟弟在京裡當了官,是從六品,他弟弟便一躍而成他接觸過最厲害的人,哪知到京裡來還見過大哥口中頂尊貴的侯府少爺,侯府少爺對他們一家都很是平易近人,宋有福覺得能與這般人物有所來往,已經是祖上冒青煙了,萬萬沒想到,連聖人太後這些活在傳說中的人物都喝過他們家釀的酒,還很喜歡的樣子,宋有福激動得幾乎要暈過去,至於自家的酒成為達官貴人熱捧之物,他已經半點沒感覺了。
連聖人與太後都喜歡自家的酒,達官貴人們也喜歡並不稀奇了。
“三皇子為何進獻咱家的酒上去?”蘇老爹自詡見過市面,這時頑強把持住,表現得很理智冷靜的樣子,其實已經不淡定了,他話剛說出去,才反應過來,“前日女婿好像說過,曾公子是與三皇子是表兄弟,是以三皇子進獻咱們家的酒,也並無道理。”
蘇老爹他們還沒完全消化這個驚人的消息,宮裡負責採買的人下來了,按照平日,聖人親口說蘇家酒堪為皇家御酒,既可以理解為盛譽,也可以當作是旨意,但一般情況下都是前者,大家並不當真,畢竟皇家御供常有定數,所謂一個蘿卜一個坑,添一家,勢必要撸掉另一家,可那常年供奉的人家都是與裡頭的人常打交道,交情和人脈不差,除非聖人親自下旨或者事後過問,不然是人都喜歡與知情識趣的熟人做生意。
蘇記就不一樣了,背後有三皇子撐腰——同為已領職的大皇子和二皇子,叫他們來辦此事怕都要費不少挫折,到手裡捏著內務的三皇子這裡,卻隻是一句話的事情,這便是縣官不如現管的道理,頂頭上司又是聖人之子的三皇子都吩咐下來了,低下的人辦事自然麻利,到蘇老爹跟前時已經帶了一臉笑意:“咱家姓黃,蘇東家喊咱家黃公公便是。”
太監尖細的嗓音傳進耳裡,蘇老爹險些沒嚇一跳,旁邊的掌櫃在他耳邊低聲提醒了一句,他才連忙反應過來,著人備茶備點心,黃公公先前心裡頭還有些低估,這會兒見蘇老爹頗為上道,笑得更是一團和氣,隨蘇老爹去裡間喝茶,一邊道:“咱家此番是奉命來辦正事,不能久留,還請東家見諒。”
“大人日理萬機,能抽空前來已是給蘇某面子,若大人今日委實有事,蘇某定然不便耽擱大人,隻有一點,大人下回來可得多給蘇某些時日,蘇某定提前在楊鶴樓定上一桌,好好與大人喝上幾杯才是。”楊鶴樓是京裡最富盛名的酒樓,死貴不說,普通人家即便吃得起,也得提前半月定位置。
黃公公便笑眯眯的回道:“咱家每月初一要出來採買一回。”
喝茶聊天的功夫,便定下了宮裡每月初一來拉一回酒的事,蘇老爹上道的裝好兩瓶酒給黃公公:“大人來得及,蘇某沒甚好準備的,隻能請大人見笑了。”
送出去的同時還有一張一百兩的銀票,黃公公不動聲色的瞧了一眼,攏進袖裡,這才笑眯眯的提醒道:“太後與皇後娘娘都愛喝蘇家酒,每日睡前不斷,東家可得好生把好關,上得都必須是上等酒才行。”
蘇老爹連連點頭,一邊感謝不已,一邊熱情的把人送出去,走之前,黃公公留下了一塊令牌,負責皇家供奉的人家都有這麼一塊,比金字招牌還管用,一將人送走,蘇老爹便著人趕緊掛起來,讓進店的人都好好瞧瞧,他們蘇家酒是宮中御酒!
許是因為太激動,守著這麼快金字招牌,蘇老爹便有些不敢走,怕人多手雜,萬一伙計們沒注意,牌子被人給順走了可怎麼辦?便一直坐鎮店中,親自盯著這處,到打烊栓門時,他又開始擔心了,若夜裡有小偷來可如何是好?想來想去,覺得還是揣在自己身上安全,於是家裡的人這才有幸看了一眼傳說中的金字招牌。
蘇婉頭一次發現蘇老爹也這麼逗,不過笑完又心疼,若蘇老爹一直這般小心翼翼下去,終究是個負擔,這才道:“爹,也不是所有人都懂得識貨,便是有人夜裡潛進咱家店裡,要偷的也是銀錢與酒,漆黑一片的,又如何能注意到這塊巴掌大的牌子?”
蘇老爹還有些不放心,道:“若他們就是衝著這牌子來的,如何會發現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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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宋子恆的解釋比較有力:“嶽父有所不知,這塊牌子本身不抵甚麼,蘇家酒負責宮中供奉,已是記錄在案,便是咱們家的牌子丟了,報上去請宮中再給發一塊,別人拿著委實用不上,且若被發現,告上衙門還要受重罰的。”
蘇老爹這才松了口氣:“我還怕牌子丟了,咱們供奉的差事也沒了,若如女婿這般說,倒是無可擔心之事了。”
雖然牌子不擔心了,還有比這更頭疼的事,宮裡每月的定數下來了,都是要好酒,自然就是陳酒了,如此一來本就不夠的酒,能拿來賣的又得減不少,這也算是甜蜜的煩惱了。
還好蘇老爹無意中把黃太監的提醒說出來,蘇婉忽然靈光一閃而過:“若是給宮裡的娘娘們用,新酒未必就不如陳酒。”
眾人正聚精會神的聽著蘇婉的主意,蘇婉道:“這酒不單單喝進肚裡可以活血養顏,用來美容更是效果甚好,我試過用它每晚敷一刻鍾的臉,甚至用來洗臉沐浴,新酒都比陳酒的效果更好——而宮裡的娘娘們愛用,自然也是為著美容,爹你隻要下回黃太監來,把美容的配方給他,再仔細說明,他便能懂。”
宋子恆本來想點頭表示他娘子說得沒錯,自家娘子是如何美容,保持肌膚一直順滑光澤又白皙,他比誰都清楚,隻是有些拿不準要不要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這個話題,不過幸好他這一遲疑,到讓宋小芬搶先了:“我記得小妹出嫁前,每日都會用這酒敷臉,一個月下來臉色就白了許多,小妹還叫我用過,隻是我覺得太浪費,便不舍得用。”
有這麼有力的證據,蘇老爹再不遲疑,當即點頭道:“那便試試罷。”
宋子恆卻忽然道:“不知這酒對男子可有效果?”
蘇婉點頭:“應該男女都適用。”
宋子恆於是咳了咳,有些尷尬的看了蘇老爹道:“子恆冒犯了,隻是那負責宮裡採買的太監恐怕不會輕易信咱們口頭所言,倒不如嶽父……示範給他瞧,畢竟有一個月的時間……”
原本認真討論正事,忽然宋子恆這麼一建議,畫風倒有些變了,蘇婉先前還準備說什麼,聞言也連忙把頭垂下去,忍笑忍得很辛苦。叫蘇老爹這般大的年紀,還每日敷面膜,用紅酒洗臉啥的,畫面太美。
反倒是蘇老爹,沉吟了片刻,當即點頭道:“子恆說的有道理,若能直接叫他瞧見效果,他也沒甚麼擔心的,討好了宮裡的娘娘們,他也少不了好處。”
☆、第 一百一十三章
因著這會兒是飯前,宋良辰一般要跟大家吃完飯,再去兒童房裡玩好久的遊戲才肯睡覺,是以這會兒精神頭正好,瞧見一家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蘇老爹手中,居然沒有關心自己,便有些不甘寂寞的啊啊啊了,手舞足蹈費盡了力氣,就是沒拉到注意力,畢竟大家現在都在討論正事,他一個人咿咿呀呀了好久,連平時專業的捧場王蘇太太都沒看他了,宋良辰心頭的失落可想而知。
其實主要是因為小家伙現在被蘇婉抱在懷裡,蘇婉不理他,導致他沒有半個觀眾,所以小家伙不樂意,毫不猶豫的往側面一道,胖乎乎的小手拍向旁邊的蘇太太,蘇太太回神,什麼生意啊銀子啊,都比不上自家外孫重要,連忙心肝肉肝的將小家伙接過來揉在懷裡,結果小家伙隻是把她當跳板而已,過渡到外婆懷疑,便張開雙手朝著外公撲過去,蘇老爹不疑有他,直接將人接住,託著放到腿上,小家伙動作麻利,剛做好就從蘇老爹手裡將榮譽招牌給搶了過去了,揚著戰利品回頭衝蘇婉笑,一副揚眉吐氣的樣子。
蘇婉:……
她兒子真的沒成精嗎?
無論如何,宋良辰還是成功靠自己的努力,重新贏回了全家人的關注,蘇太太笑得不行,把拿著戰利品的外孫抱過去一陣親:“真是聰明,你娘小時候可連你的一半都比不上。”
雖然小時候的那人不是她,但是別人不知道,蘇婉還不想以後熊孩子真正能說話了,張口閉口就是“外婆說娘小時候不如我”之類的,為人母的尊嚴都蕩然無存了。思及此,蘇婉看了蘇太太一眼,抗議道:“娘誇良辰就誇唄,幹嘛每次都要拿我做對比。”
“自然是讓你心裡有數,別對良辰要求過高了。”
小家伙雙手抱著戰利品異常得意,笑呵呵了好一會兒,又吵蘇婉張開手,蘇婉沒理他,他也不上心,直接把剛剛捧在懷裡當寶貝的東西塞到蘇婉手裡,蘇婉這才挑眉:“給我的?”
小家伙啊啊啊了幾句,又朝蘇婉張開手,蘇婉這才將人抱過去,“既然給我了,日後就不許再找我要,知不知道。”
小家伙聽不懂,隻窩在麻麻懷裡甜甜蜜蜜的笑。
蘇太太在一旁道:“瞧見了沒,良辰對你多好,平日帶他時也稍微溫柔些罷。”
宋小芬不由奇道:“這麼小的孩子,竟知道孝順母親,日後不得了。”
蘇婉摟著兒子沒說話,眼底的笑意卻更濃了,宋子恆也眉眼含笑的看了母子倆一眼,這才起身道:“該開飯了罷。”
金碧輝煌的宮殿裡點著燈,夜間也亮如白晝,宮人各自埋頭幹事,動作卻清得連腳步聲都幾不可聞,再亮的夜晚仍舊是空寂一片,坐在榻上的宮裝麗人抬頭瞧了外頭一眼,嘆了口氣,中年嬤嬤附到宮裝麗人耳邊輕聲道:“小姐,林側妃這胎懷相不好,爺去瞧一眼也做不了甚,您還是早些用膳,休息好,也能養好身子不是?”
宮裝麗人輕聲問:“什麼時辰了?”聲音在偌大的殿裡回蕩。
“已到戍時了。”
“我沒胃口,撤了膳罷。”
“小姐——”嬤嬤有些著急,還想再勸,宮裝麗人已經起身往內室走了,嬤嬤隻得趕忙追上去,內室,女子坐在寬大的床上,從枕下捧出一件大紅色的肚兜,做工在她們眼裡看來甚是粗糙的,宮裝麗人卻如珍寶般雙手捧著,嬤嬤本來說的話,瞧見主子這般神色,便不敢多嘴了,隻是用關切的眼神看著她。
女子其實也沒流露出什麼神色,她是溫婉大氣的,連上便是淡淡的,瞧著也讓人覺得可親可近,此時感受到嬤嬤的目光,便抬頭看了她一眼,頓了頓,才開口問道:“奶娘,爺是不是已經對我失望了……”
嬤嬤臉色微變,忙道:“小姐,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