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武成宇在她眼裡,仿佛根本不是一個男人!
悲痛欲絕的武成宇喝了個酩酊大醉,拿著話筒撕心裂肺唱著:“我知道他不愛我,他的眼神說出他的心。”
路知意扶著額頭,“大家玩開心,我明天要早起,這就先回去了。”
可走出KTV,踏著盛夏的燥熱的風,她又忍不住笑出聲來,笑著笑著,一旁走過一對情侶,女生指著天上對男生說:“你看,今天晚上有好多星星。”
路知意下意識仰頭,望著滿天星辰,笑意一滯,慢慢地嘆了口氣。
仿佛自從那一年後,她就再也見不到那麼亮的星星了。
哪一天的星星都比不上那一夜的亮。
哪個人都比不上——
她低下頭來,看著自己的影子,忽然有些惴惴不安。
終於又要見面了。
*
最近隊裡有古怪!
眾人發現凌書成和陳聲老往政治處跑,基本上是凌書成先跑,陳聲一見他沒影了,眉頭一皺就跟了上去。
辦公室裡,劉主任很無語。
第三支隊的凌書成三天兩頭往他這跑,關鍵跑來了又不說正事。
“主任,您這窗臺髒了,我給您擦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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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水涼了,主任,我給您打壺熱水去吧?雖然天熱,但老喝涼的對身體不好。”
“主任,最近是不是到了招人的時候?簡歷多嗎?有沒有什麼好苗子?”
劉建波指指大門,“沒事別瞎搗亂,趕緊出去,上班時間嘮什麼磕?”
下一秒,陳聲及時出現,拎著凌書成往外走,“不好意思,劉主任,這家伙今天吃錯藥了。”
可凌書成賊心不死,一有功夫就往辦公室跑,終於叫他逮著桌上那幾疊簡歷了,唰唰抽出路知意的,往劉主任面前一擺。
“老劉,走個後門成不成?我這師妹人美歌甜性格好,不招可惜了!”
劉建波扶了扶眼鏡,面無表情看著他,“你當我這是藝術團?”
“招個師妹,有利於基地團結,俗話說得好,男女搭配,幹活不累——”
凌書成話沒說完,被又一次出現的陳聲一把拉出了門。
這一回,陳聲壓根顧不上和劉建波道歉。
被狠狠拉出門的那一瞬,凌書成有預感,陳聲這回是真生氣了。
兩人插科打诨多年,即便是如今陳聲成了隊長,兩人也沒有上下級的尊卑之分——當然,凌書成並不是個傻子,分得清工作與私人生活,工作時,隊長就是隊長,他絕不會有半句反駁。
可這次,陳聲把他一把推到牆上,面色陰沉地問他:“你幹什麼,凌書成?”
“我跟主任說說,把路知意給順順利利弄進來啊。”
“你吃飽了撐的?”
“我怎麼就吃飽了撐的?你敢說你不是盼著她來?幾年前就開始為她未雨綢繆,現在她要來了,你還裝什裝啊!”
陳聲一臉不耐,隻想一拳揍過去。可他忍了。
“她進不進得來,不是你一句話的事,隻能看她自己的本事。”
凌書成眉頭一皺,“那她要是又卡在政審那關了呢?”
“那也是她自己的事情,你以為你開口就有用了?”陳聲冷冷地說。
凌書成嘲諷地笑了兩聲,“我他媽真看不懂你,行百裡者半九十,都做到這份上了,最後又止步——”
“看不懂就算了,用不著看懂。”
陳聲平靜地站在那,最後瞥他一眼,“別讓我逮到下一次,你再往政治處跑一回,你試試看我會不會寫報告說你玩忽職守。”
“我操——”凌書成的髒話才剛出口,堪堪看見陳聲離去的背影。
一肚子邪火沒處發。
氣死個人。
陳聲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幾步走過轉角處,站在三樓的走廊邊上,窗外就是一片平靜蔚藍的海。
海風拂來,帶著夏日的燥熱與南方的湿意,鹹得像是要在皮膚上留下一粒粒細碎的鹽。
濱城終日沐浴在陽光下,動不動就是湛藍的天、燦爛的紅日。
陽光照在他小麥色的皮膚上,閃耀著健康的光芒。
他靜靜地站在那,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
她不會希望她能進來隻是因為有人走了後門。
她那麼驕傲,骨子裡要強至極,哪想看見凌書成在背地裡替她說好話?那個人,做什麼都想靠自己,半點歪主意都不願意有。他就沒見過比她更拗更蠢的人。
笑到這裡,他自嘲地笑了笑。
不,事實上比她更拗更蠢的還有一個,不然也不會一頭栽進她的坑裡,摔得個頭破血流都爬不上來了。
*
周一,濱城又是一個豔陽天。
路知意輕裝上陣,就拎了隻背包踏出動車站,咬牙打了輛出租車,“去中國南海海上救援基地。”
人生地不熟的,還趕時間,雖說這會兒離約定的下午兩點還有三個鍾頭,她也不願意走彎路。
不早點找到地點,她心裡不安。
上了出租車,路知意才覺得自己是真的到了祖國的最南邊。
車窗外蒼穹蔚藍一片,太陽熱辣,空氣潮湿,明明看不見海,卻總覺得鼻端縈繞著鹹湿的氣味。
窗外走路的人、騎車的人,個個都是深色皮膚,沿海地帶的人有自己獨特的樣貌特徵,她說不清到底是什麼特徵,但一眼就看得出來。
司機操著很有地方特色的普通話,友好地問她:“來旅行嗎?”
她一頓,笑了,“我看著不像本地人?我還以為我一隻行李都沒拿,應該不像外地來的。”
司機咧嘴一笑,被深色皮膚一襯,牙齒白得亮晶晶的。
“你皮膚這麼白,哪像本地人?”
路知意一愣。
她皮膚白?
她下意識摸摸自己的臉,朝後視鏡裡看了看,啞然失笑。
四年了。
從她離開大山、學會防曬那一天起,四年時光匆匆而逝。
高原紅不見了。
小雀斑沒有了。
就連曾經的小麥色皮膚都養白了不少,雖無法跟土生土長的蓉城姑娘相提並論,但跟這裡的本地人一比,確實是白得發亮。
她問司機小哥:“從這到救援隊大概要多長時間?”
小哥笑著說:“還早呢,半個多小時。”
“那我先眯一會兒,你開著。”她微微一笑,打算閉目養神,再琢磨琢磨一會兒面試的注意事項。
說來奇怪,其實她並不怎麼緊張。
以前大考前,蘇洋常說:“你瞎緊張什麼啊?學學我啊,逢考就念三遍,老子腦袋靈光,心中不慌。”
那時候她總是笑個不停,笑完繼續緊張。因為成績對她來說很重要,她無法克制自己的情緒。
可是如今——
如今的路知意,已經不是曾經的高原少女。
她眯了一會兒,時間在當下仿佛變得格外短暫,半小時一眨眼就過去。
下車後,她驚訝地看見那片偌大的基地,和基地對面一望無垠的海,竟然就在這?就在海邊?
那片基地是藍白色建築,大門上寫著基地名稱,往裡一瞧,進門處是一大片翠綠的草坪,再往後是無數建築。
她拎著背包,孤身一人站在太陽底下,腳下是被日光炙烤得滾燙的沙灘。
站了好半天,仿佛也沒覺得熱。
看著看著,路知意驀地一笑。
她喜歡這個地方。
既然找著地方了,也不急著進去,畢竟離面試時間還有兩個多小時。
路知意在附近走了走,海邊的居民建築是低矮小樓,個個都是鄉間小別墅似的,一棟粉色,一棟藍色,一棟白色,一棟淺綠……五彩繽紛,煞是好看。
樓與樓之間是狹窄的小巷,路也不太平坦。
濱城位於祖國最南邊,經濟不夠發達,但旅遊業蒸蒸日上。這份野趣配上大海的豪邁,當真有幾分味道。
她在附近找了家面館,坐下吃了碗面。
海鮮面。
面色黝黑的老婆婆操著方言對她說了幾句話,她聽不太懂,一旁有當地的顧客替她翻譯:“阿婆說,這是今天早上天不亮她兒子剛剛捕撈回來的,最新鮮的蛤蜊和章魚呢!”
路知意咧嘴一笑,伸出大拇指給阿婆比比。
阿婆也笑了,滿面皺紋,條條都在說著歲月無限好。
吃完面條,她又在附近晃了晃,這裡瞧瞧,那裡看看,就連地上血紅一片的檳榔痕跡都叫她覺得特別好。
小孩對著牆角撒尿,可愛。
瘦瘦的野貓從垃圾桶裡一躍而出,跳上房頂,可愛。
天也可愛,地也可愛,人也可愛,總之就是很可愛。
她一路笑著,看時間差不多了,這才掉頭往基地走。
總有一種人還沒來,心就先安定下來的感覺。
路知意在基地前臺登記後,被引著往面試的地點走。她一路走,一路看,走到三樓走廊時,樓下的空地上有一群人跑步而過,個個穿著白色短袖制服,深藍色長褲,頭發都剃成了板寸,看著精神抖擻的。
她一陣熱血沸騰,就好像網上的圖片活了過來。
引她去政治處的值班男隊員笑了笑,介紹說:“這是我們第三支隊。”
“這裡還分支隊嗎?”
“當然,第一、二支隊負責航海救援,第三支隊負責飛行救援,四、五支隊是陸地協作。”
他這麼一說,路知意心裡一陣說不出的悸動。
朝外一望,那群年輕男生很快跑過了空地,消失在視線裡。可她笑容一滯,忽然走到窗口,用力探頭望去。
第三支隊,海上飛行救援。
飛行支隊!
她睜大了眼睛,想在人群裡找到那個人的身影,可是沒有他。她找來找去,那裡都沒有他的影子。
那群人很快消失了。
值班隊員問她:“怎麼了?有什麼事嗎?”
路知意這才回過神來,很快收回視線,“沒,沒有。就是想看看大家是怎麼出任務的。”
隊員笑了笑,“放心吧,等你通過面試,這些都會有人一一教你。”
路知意也笑了,“你怎麼知道我能通過?”
比她大不了幾歲的男子笑了笑,路出一口大白牙,“我們這兒從來沒進過女隊員,連個投簡歷的女人都沒有,今年知道有個女同行來面試,所有人都準備好拉起橫幅迎接你的到來了。你放心,政治處對我們男同胞是有點苛刻,但是對於百年難得一見的姑娘家來說,絕對是溫柔體貼多加照顧。”
路知意:“……”
又窘又想笑,憋得很艱難。
男隊員停在門口,指指辦公室,“我們劉主任和另外兩個協助面試的支隊長都在裡面了,進去吧,別緊張。”
路知意點點頭,衝他感激一笑,“謝謝。”
男隊員對她照顧有加,還好心替她敲了敲門,聽見裡面那句“進來”後,推開門,用嘴型比了比:“加油!”
路知意唇角帶笑,昂首挺胸踏進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