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許澤平時話很少,這種時候卻話多得不得了。
周窈哭唧唧求他,“你別……說話……”
他就是要說。
“喜歡嗎?”
“喜不喜歡……”
漫長的痛苦好不容易過去,終於有那麼點歡愉和難耐,周窈愣是被陳許澤逼出了眼淚,淚眼朦朧地應:“……嗯。”
他還不消停,還在說。
“許澤……你別說……別說話……”周窈渾然不知身在天堂地獄,隻有陳許澤和他帶給她的一切是真實的。
他的呼吸和聲音跟動作節奏一致,說個沒完。
“九街那邊,開的一家,主題酒店,你知道……嗎?”
周窈不知道自己答了沒有,亦或是搖沒搖頭。
隻有他的聲音在響。
“江嘉樹,他們去那,試住過一天……”
“大圓床房,頂上有……巨大的圓鏡,可以,照清楚……床上每一個角落……”
陳許澤呼吸深重,額頭滴汗。
“下次,我們去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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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陳許澤附在她耳邊說話。
周窈蜷起泛紅的腳趾,已經哼唧著哭了出來。
隻有他的聲音:
“讓你看清……我們做的,每一個場景——”
第40章 一條九條
陳許澤將家裡收拾得幹幹淨淨,那些讓周窈看了臉紅又“生氣”的東西,隨著垃圾袋上了垃圾車,被扔得遠遠的。
可怎麼想還是不舒服。
下午的休憩時分,周窈光著腳走到陳許澤身邊,他正盤腿坐在地上,她假裝踢他腿邊的娃娃。
“怎麼了?”他抬頭,伸手拉她坐下,一個環住,人圈進懷裡。
周窈盯著他的臉思考,“你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這麼……這麼?”
簡直難以形容,她都不好意思宣之於口。
陳許澤道:“你是在問我的發育歷史?”
“……”什麼跟什麼!
周窈咳了聲,說:“我是說,你什麼時候開始有這些齷齪念頭的?”
“不齷齪。”他先強調一遍,之後才答,“第一次被單湿了以後,生理課本看過,這些事就懂了。”
周窈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意思。
“我覺得這個沒什麼好問的,每個人成長到一定階段,成熟了,就會開始有這方面的想法。”他道,“不過我的確是在那天之後才確定的。”
“確定什麼?”
他盯著她不說話。
周窈覺得奇怪。
許久,陳許澤道:“你記不記得初中有一天我們一起上學,那天早上我一句話都沒跟你說。”
周窈哪裡想的起來,他們一起度過的日日夜夜太多了,她搖頭,“不記得。”
“反正就是那天,前一晚被單湿了,然後我就知道是怎麼回事。”
“什麼跟什麼啊?”
陳許澤看著周窈微皺的眉頭,那秀氣挺拔的鼻子跟著皺了一下,他眼裡沉了沉,“因為那天我才開始有意識到。”周窈還沒說話,他把話接上,“那時候我一早上不跟你講話,是因為,弄湿被單的那天晚上,我在夢裡夢到了你。”
周窈怔了一下。一向靈活的腦袋轉了好久,半晌才理解他的意思。忽地一下,臉泛紅發熱。
“你……”
陳許澤單手攬住她的腰,“所以啊。”
“所以什麼?”
“這都是很正常的現象,在對應的年紀有對應的反應,你看那時候我做什麼了麼?沒有。每個男孩子都會有這麼一個長大的過程,沒什麼好問的。”
“——而且。”
他捏著她的下巴,側頭在她唇上啄了一下,一本正經為自己正名,“我對你,一點都不齷齪。”
周窈暗暗撇嘴,哼了聲,沒跟他爭。
她往後一靠,唇角禁不住帶笑,倚進了那溫暖結實的胸膛之中。
……
太陽正旺的時候陳許澤去收曬幹的衣服,周窈一個人出去買菜。陳許澤要她等自己一塊,也想等日頭沒那麼毒辣的時候再出門,她擺擺手不在意,“就幾步路,那邊市場很近,而且要買的東西不多,我很快就回來。”
她說著換鞋出門,陳許澤把衣服抱到床上,走到廳裡,“那你撐傘出去。”她懶得,陳許澤堅持,從架子上取了一把遮陽傘塞到她手裡。
周窈還不滿地衝他撅了下嘴。
說起來,這把陽傘還是周窈送給陳許澤的,他一個大男生,哪裡在意曬太陽這些細節,是周窈怕他夏天中暑,給他買了陽傘。後來那把傘壞了,他也懶得去買新的,於是每年周窈都要給他買一把。
算起來她替他操心的東西,多得是。
周窈撐著遮陽傘出了門,走遠了才見陳許澤關門,她心下好笑,走過幾百回的老巷子了——雖然最近換的是不常走的這一邊——但都是熟悉的地盤,何必擔心成這樣。
在日常生活方面,周窈確實很有經驗,從小懂事,幫著家裡做家務,買菜什麼的在她這根本沒有難度。
到市場買了晚上要吃的幾樣食材,周窈沿著來時的路走回去。
巷子其實挺長,她無聊,走出市場的時候戴起耳機,用手機放歌給自己聽,權當解悶。
經過巷子裡,路遇幾群婦女分別聚在幾處聊天,周窈帶著禮貌的微笑一一點頭問好,從對方的口型大致也能看得出,人家是在和她寒暄。
走著走著,經過最後一群人,周窈照先前的樣,含笑點頭,道了聲:“阿姨們好。”
恰好這時候耳機裡歌聲停了,幾句“你好”、“你好”、“小姑娘真水靈”擠進耳朵。她往前走,正想拿起手機看看音樂播放器怎麼了,聲音為何忽然停止,就聽身後響起一道音量中等,略顯刻薄的女聲:
“哎喲!現在的小女孩真的不得了,一點也不知羞,小小年紀就住在男人家裡……”
周窈腳步頓了一下,若無其事,假裝蹲下系鞋帶。
“哎也別這樣說,那不是那邊巷裡周麻的女兒嘛,又不是沒見過,她從小就乖,大家都知道,她跟陳家的那孩子兩個關系好,從小一起長大,市狀元哎!那天七中的領導帶人放鞭炮放進來,放到兩家門口,掛上那個紅綢哦,看得我們是羨慕得不得了!兩個小孩都這麼有出息……”
替她說話的阿姨沒講完,刻薄的女聲打斷:“有出息又怎麼?市狀元又怎麼?周麻家教出個這樣的女兒,成績再好那我也是不要的咯!才十八歲就跟男人住在一起,陳家你們又不是不知道,陳家夫妻住在市中心,兩個老的早就走了,就一個大男孩自己在,她周家的人,自己有家不住,住到陳家去,你說兩個這個年紀的小孩,能幹點什麼?”
“快別說!”別的婦女讓她說話別那麼難聽,“周麻家裡是因為周麻她老婆和這小姑娘吵架了,小姑娘才跑出來的,那邊巷子裡的人都說了,不知道為什麼母女倆吵的可兇了。再說兩個小孩人家從小一起長大,在一條巷子裡,一起進出,天天一起上學放學,親近的很,站在一塊很相配嘛,市狀元,一出還出兩個,你說,這緣分咯,天注定的!年輕人談戀愛也很正常不是!”
“再談戀愛也沒有這樣啊。同居?哼,不要臉!”刻薄的女人仿佛帶著揮散不去的惡意,“你們不知道哦,我那天看見他們兩個在院子裡摟摟抱抱,真是一點都不要臉皮了,我呸!”
“哎呀……”
周窈聽了幾句,系好鞋帶,站起身平靜朝陳家走,對身後的一切置若罔聞。
……
到家,陳許澤已經把衣服全都疊好放進櫃子裡。周窈放下菜,就聽他說:“晚上不用煮飯了。”
“為什麼?”
“迎念打來電話,說她回來了,晚上要請沒出去還在家的吃飯。”
周窈怪道:“她怎麼不打我的?”
拿起手機一看,有一個未接來電。剛才音樂停止,想來就是迎念撥號進來,而她不小心調換了模式,沒有來電聲音,也不震動。
“那行。”周窈一笑,把菜放進冰箱裡,“留著明天早上煮面吧,反正都是青菜,肉也沒買很多。”
陳許澤嗯了聲。
兩人在家歇到傍晚,這次周窈接到了迎念的電話。她在那頭咋咋呼呼,說已經在定好的地方等他們了,催他們快去。
周窈和陳許澤換了一身衣服出門,走出大門的時候,周窈忽然頓了一下。
陳許澤側眸,“怎麼?”
她彎唇,“沒什麼。”朝陳許澤伸手,張開五指,“牽。”
他牽住她,手指嵌入空隙,十指相扣。
……
許久未見,迎念有一大堆話要說,話匣子一開,周窈和鄭吟吟兩個人都摁不住她。
鄭吟吟三次試圖使她安靜,恰好讓迎念想起一件事,指著鄭吟吟對周窈說:“這個人哦!我跟你講,這個人她很那個!”
周窈學她的腔調,“很哪個?”
“她啊,偷偷開了一個微博,然後每天在微博上寫一些情話,還配自己畫的少女心小手繪,也不告訴我們,都漲到三萬粉絲了!”
周窈略詫看向鄭吟吟,帶著佩服,“真的啊?這麼厲害!”
鄭吟吟不好意思,“沒有啦,隻是隨便寫點東西……”
“我跟你說,她寫的很戳心窩,我看了,有好幾條都讓我心裡一動。”迎念攻擊完忍不住開始吹捧,“吟吟也真是的,有這種才華不早說,偷偷漲粉!開了微博說一聲嘛,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我就是怕你們覺得我發那些東西矯情……”
“哪裡矯情?你看!才這點時間,就有三萬人喜歡!可見你很適合,可以堅持下去!”迎念鼓勵她,想起周窈來之前她們沒做完的事,“對了對了,不是說要跟我互粉嗎,快,趕緊的!”
這家店環境很好,一樓適合喝下午茶,樓上有包廂,可以吃正餐。人還沒齊,他們先到的都在一樓坐著等。陳許澤和江嘉樹被女生摒棄在外,和她們隔著一個小圓桌坐著,插不上話。
三個女生圍坐在喝咖啡的小圓桌旁,迎念和鄭吟吟拿出手機各自登錄微博,登上以後,迎念趴到桌上,另兩個也隻好湊近,三個腦袋頭並頭。
周窈是不玩這些的,隻默默看她們倆“鄭重”地互相關注。
“咦?”周窈瞥了眼迎念的手機屏幕,注意到某處,“你粉絲也很多啊,八萬哎。”
“還好啦,不多不多。”迎念擺手,謙虛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