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沒有回,可能還在開會。
林與鶴回家上樓,大概是因為跑了一天,他覺得自己有些疲憊。
他解鎖開門,一推門,卻愣了一下。
家裡的燈亮著。
哥哥回來了?
林與鶴匆匆蹬掉了鞋,換上拖鞋走進屋內。
“哥哥,你回來了?”
他沒有得到回應,客廳和書房裡也沒有陸難的身影。林與鶴朝臥室走去,剛一走近就聽到了一點動靜。
“哥哥……”
林與鶴推開臥室房門,這次卻是當真愣在了那。
浴.室的門開著,陸難剛從裡面走出來,身上帶著湿.潤的水汽。他還沒有穿睡袍,隻在腰間系了一條浴巾,精壯有力的上半身裸.露出來,緊實的皮膚下顯露出完美的肌肉輪廓,一顆水珠自他下颌劃過,從喉結上滴落。
啪嗒。
水滴的聲音太響,震得林與鶴微微恍神,以至於他慢了一拍,才看清陸難的胸口。
那裡居然有一處刺青。
林與鶴還沒見過陸難裸上身的模樣,即使是新婚當晚,被剝開的人也隻有他一個。
後來衣著亂了,林與鶴卻一直背對著對方,並未發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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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他才第一次看清了陸難身上的刺青,男人的氣勢太過嚴肅冷峻,林與鶴沒想過對方會紋身,即使想到了,他也隻會以為是那些兇悍勇猛的圖案。
然而他此刻親眼所見,卻是一隻漂亮雅致、展翅欲飛的鶴。
即使林與鶴不懂刺青,他也清楚皮膚受傷後的應激反應需要時間來消除,這刺青必定不會是近來才紋上的,看起來,它已經在那兒停留了許久。
一隻溫柔的鶴,棲息在陸難的心口。
061
“回來了?”
相比之下, 陸難的反應平靜許多,他隨意地擦拭了一下.身上水珠,動作間肌肉輪廓不斷起伏,優雅而有力。
讓人不由聯想起皮毛光滑油亮、肌肉.緊實的猛獸。
他抬手拿過浴袍, 問:“玩得開心嗎?”
卻沒有得到回答。
直到陸難披好浴袍,站在門口的林與鶴還在發怔, 陸難望了望他,朝人走了過去。
“怎麼了?”陸難問。
他將林與鶴領進了臥室, 伸手幫人把還沒來得及換下的蓬松羽絨服脫了下來。他剛從浴.室出來,身上帶著清爽的須後水的氣息,讓人聞見, 卻平白覺出一點燥熱。
“寧寧?”
陸難又喚了一聲, 才終於讓林與鶴回過神來。
林與鶴的視線一直鎖在對方胸前那隻鶴上, 此刻陸難雖然披上了浴袍, 卻也沒有將那隻鶴完全遮擋,還露著漂亮的長頸和半邊翅膀。
林與鶴唇.瓣開合幾次, 才終於發出了聲音。
“那個紋身……”
陸難也察覺了他的視線:“是之前紋的。”
假如圖案不是鶴,林與鶴不會想問這些, 但現在,即使這圖案可能與他毫無幹系, 他卻還是忍不住追問了一句。
“哥哥……怎麼想起來紋這個?”
陸難的指腹碰了碰他的唇,確定他的唇.瓣不算太幹,才收回手。
“胸口有道疤,就紋上了。”
林與鶴怔了怔, 再仔細去看時,才發現那雅致的刺青下的確有些部位有不甚明顯的凸起。
隻不過因為紋身的手藝太好,才讓人完全沒有看見那疤痕,即使是在這麼近的距離下,林與鶴還是在陸難的提醒下才覺察出來。
那刺青紋得實在很是精巧,優美的線條循著疤痕而落,將傷疤完全隱沒在了刺青之下,仿佛將那傷痛也一並抹去了。
那隻鶴落在這裡,治愈了他。
雖然陸難把這傷疤說得如此淡然,但林與鶴學醫,他清楚地知道這處刺青的部位離心髒究竟有多麼近——或許再偏一寸,就不會再有今天。
而且這疤痕明顯是舊傷,時隔那麼久,歲月依舊未能抹平那創痕,還要用刺青來掩藏,林與鶴想也能明白,這傷當初該會有多麼兇險。
不知道為什麼,林與鶴莫名生出了一點似曾相識的難過。
他盯著那刺青,聲音不自覺地有些發顫:“這是什麼時候的傷?”
“很早了。”陸難說。
他用掌心碰了碰林與鶴的臉,那柔軟的側頰帶著涼意,似乎是因為剛從夜色中歸來,尚未能緩和。
“我那時還未成年,不能繼承父母的遺產。除掉我,遺產才能旁落。”
陸難輕描淡寫,幾句話就帶過了當時的情況。
林與鶴聽著卻隻覺得脊背發涼。
情緒堆積得太多,反而說不出口,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似是過了許久,林與鶴才問出一句。
“……疼嗎?”
陸難說:“不疼。”
騙人。
林與鶴想,哥哥之前還說他是小騙子,結果自己都說謊。
刺穿的傷口肯定很疼,一針一針.刺破皮膚的紋身也會很疼。疼痛不會因為身體的主人看起來很堅強就消失,它總是客觀的,公平到近乎冰冷,即使有人善於消解隱藏,疼痛也一定會存在。
像是看出了林與鶴不相信,陸難又補了一句:“這隻是一道疤。”
林與鶴卻好像是忽然被惹怒了:“傷在這種地方,怎麼能說隻是一道疤?”
他很生氣,氣得聲音都有些微顫,情緒突然一股腦地湧.出來,莫名的激烈。
陸難卻隻是望著他,聲音依舊低緩。
“寧寧,你身上也有。”
林與鶴微頓,隨即就被人握住了手。
溫熱的微糙的指腹覆在他清瘦的腕骨上方,那片淺紅色的地方,當年打留置針留下的傷痕。
男人輕輕摩挲著那片疤痕,與他十指相扣。
他們都帶著傷。
陸難的另一隻手順著林與鶴的側頰向下,捏住那清瘦的下颌,輕輕抬起。他的掌心貼著人臉頰許久,依舊未能將那涼意完全驅散,於是就換了一種方法,更溫柔地暖熱了他。
籠罩下來的氣息太過熟悉,熟悉地讓人無法抗拒。
甚至想要更近一點。
林與鶴剛剛還在生氣,現在卻不知道為什麼,悶脹的部位忽然從胸口變成了眼眶。
他們接吻過很多次,之前林與鶴都是因為不會換氣才會湿了眼睛,這次卻連鼻根都酸脹起來。
所有的情緒纏攪在胸口,理不清,隻剩本能。
本能地懷念與眷戀。
許久,等他徹底被暖熱之後,陸難才將他放開。
生理的反應對於精神的影響太大了,大到讓人很難抗拒,所以等男人伸手為他將眼角湿意抹去時,林與鶴第一次拋開了赧然,帶著鼻音,悶悶地說。
“哥哥,你今晚還要工作嗎?”
他問:“你要去書房工作的話,我可以和你一起嗎?”
陸難又低下頭來親他,親不夠,索性直接將人打橫抱了起來。
“不了。”
陸難把林與鶴抱到床上,俯下.身來,不留一點空間地將人壓在懷裡。
“我們休息。”
林與鶴進門時忘了脫外套,最後脫掉毛衣和長褲的時候,也花了很久。
明明有人幫忙,卻比他自己動手時還慢得多。
第二天是個難得的晴天,冬日裡罕見的暖陽將光芒灑入寬敞的室內,更添一分暖意。
林與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他揉著眼睛坐起來,思緒亂七八糟混成一團,身體也亂七八糟的,各處都酸。
林與鶴還沒怎麼睡醒,他愣愣地盯著身旁空蕩蕩的被子看了一會兒,視線都放空了。
直到門口傳來一點動靜,他才聞聲抬頭。
“醒了?”還穿著家居服的陸難走進來,“起來吃點東西。”
林與鶴這才發現面前的人居然是真的。
他有些茫然:“哥哥今天不去上班嗎?”
他以為陸難早就走了。
“不了。”陸難走到床邊,低頭看他,說,“前兩天加了班,把今天的時間空了出來,去換新的戶口本。”
“戶口本?”林與鶴仍然有些懵懵的。
“對。”
陸難還是沒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下巴。
“所以今天不能睡回籠覺了,吃完收拾一下我們就去。”
林與鶴還沒反應過來:“我們?”
“嗯,你和我。”
陸老師耐心地解答。
“拿著結婚證,去領我們的戶口本。”
作者有話要說: 他不僅想領戶口本,還想領個手銬和鐵鏈,把你鎖起來。
062
男人的聲音低沉冷靜, 說“我們的戶口本”幾個字時,卻明顯展露出了幾分愉悅。
林與鶴這時才反應過來對方的話是什麼意思。這兩天他的情緒有些起伏,到了現在, 更是難以辨認這種被另一個人所牽動的情緒變化是好是壞。
但是等男人俯身吻上來時, 他還是本能地覺得。
很舒服。
陸難剛剛才說過吃過早餐就要出門,不讓林與鶴睡回籠覺, 結果現在自己卻帶頭拖延,把還迷迷糊糊的林與鶴困在了床上。
等他們真正起床去吃早飯的時候,耽誤的時間和睡一場回籠覺也差不多了。
因為要出門,林與鶴的唇.瓣又經不起折騰, 下床的時候,林與鶴的身體比之前更酸了。這種感覺有些莫名的熟悉,讓林與鶴不由想起了前些天感冒時大.腿後側的酸脹。
隻不過這次是全身都有,男人連他的腳踝都沒放過, 在踝關節上留下了好幾處紅痕和齒印。
林與鶴恍惚間覺得自己變成了一支冰激凌,連蛋筒尖都要被人咬沒了。
出門時已經是十點多了,林與鶴和陸難一起來到了派出所。
兩人結婚三個月, 直到今天才來換戶口本的原因其實是林與鶴。他的戶籍在上大學那年就調到了燕城, 但因為是學校的集體戶口, 轉出來也需要時間。
而陸難的戶籍則一直在燕城, 盡管之前他一直在滬城工作, 但泰平總部在燕城,所以他的戶籍很早就落在了這兒。
換戶口本的流程很快, 出示相關證明就可以,前後不超過五分鍾。
這個速度讓林與鶴不由想起了他們領結婚證的那天。
結婚證是兩人在訂婚後領的。那天林與鶴還有課, 剛被叫出來不久就得知老師宣布了實操考試的事,所以他全程的心思都放在了舍友們發來的消息上, 基本沒怎麼留意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