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父驚愕地看著她:“什麼推銷……這是什麼意思?到底怎麼回事?”
吳欣已經幾乎說不出話來,方木森也沒有回答,他整了整自己的袖口,道:“林少的事就不用兩位操心了,兩位還是關心一下自己的事吧。”
林父急道:“小鶴的事我們怎麼可能不管……”
話沒說完,對上方木森的視線,林父猛地愣住了。
這個文質彬彬的年輕人,突然露出了比刀鋒更銳利的冰冷眼神。
“林先生。”
方木森終於正眼看向了他,一字一句,落地如冰。
“這句話從您嘴裡說出來,挺可笑的。”
林父怔怔地看著他,一句反駁的話都沒能說出口。
一旁的吳欣臉色蒼白,勉強開口道:“方特助,你剛剛的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關心一下自己的事,你是在威脅我們嗎?我們可是白紙黑字籤過協議的……”
對著吳欣,方木森反而不像對林父那般冰冷,他平靜道:“協議籤的是幫林家醫藥穩定資金鏈,這點不會變。但如果有其他公司動手腳,我們也絕不會姑息。”
“吳女士,機會不是沒有給過你們。上回找你時我們就明確警告過你,沒有下次。”
方木森直接把話挑明了。
“遺憾的是,你並沒有把這話放在心上。”
吳欣面色越發難看,她還想再說什麼,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看見屏幕上顯示的號碼時,她就生出了一種極大的不安。她顫著手指按下了通話鍵,急切尖銳的聲音瞬間劃破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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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公司出事了!你們快回來吧!”
吳欣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面色慘白,她還未能回應電話裡帶著哭腔的求助,就猛地彎下腰來,劇烈地幹嘔了起來。
林父忙去扶她:“阿欣!”
聽筒聲、嘔吐聲和喊叫聲混作一團,場面一片狼藉,方木森轉身開門,頭也沒回地離開了。
汽車停在地下車庫,方木森正要乘車離開,卻意外地看見了車旁站著的人。
“林少?”他已經恢復了斯文有禮的模樣,溫聲詢問,“怎麼沒有走?”
“陸先生去拿東西了,”林與鶴戴著口罩,聲音稍稍有些悶,“讓我在這裡等他。”
他還戴著陸難的圍巾,羽絨服的帽子也被人拉了起來,蓬松的帽邊軟.毛襯在臉側,讓人看一眼便覺得心都軟了下來。
既然是陸難的決定,方木森自然不會質疑,他問:“林少怎麼沒去車裡等?”
“車裡有點悶。”林與鶴說,“我出來透透氣。”
方木森還想說什麼,餘光瞥見一個躲躲藏藏的身影,不由一頓。
他沉默了一瞬,突然轉了話題:“林少,吳女士對你的態度是一直這麼差嗎?還是最近才轉變的?”
林與鶴一時沒反應過來:“嗯?”
方木森繼續引導他:“你有感覺到她最近有什麼異常變化嗎?”
“啊,有一點。”
林與鶴想了想。
“大概是因為她懷.孕了吧。”
這回換成方木森愣了一下:“……你知道這事?”
“方先生也知道嗎?”林與鶴說,“我學醫,能看出來。她懷.孕的初期症狀挺明顯的,情緒波動大,暴躁易怒,飲食也有變化。”
“而且我還聽見了她和我爸說孕檢的事……”
林與鶴說著,突然聽見了“當啷”一聲巨響。
他回頭去看,隻見一個身影不慎撞倒了地下車庫內的鐵質三角樁,踉踉跄跄地跑開了。
林與鶴有些意外。
那是……吳曉涵?
吳曉涵還穿著皮褲和過膝靴,看起來應該是剛偷跑出去通宵回來。大概是怕走正門電梯被父母逮到,她才想從地下車庫的電梯上去。
結果就在這聽見了兩人的對話。
顯然,吳欣懷.孕這件事對她的打擊非常大。
方木森道:“她站那兒有一會兒了,一直在看你。”
林與鶴茫然:“看我?”
吳曉涵的敵意太明顯,智商又不夠,反而沒什麼威脅。方木森搖搖頭:“不管她,我們走吧。”
他已經從另一側入口看到了陸難的身影。
林與鶴也看到了走回來的陸難,下意識摸了摸鼻尖,從方木森幫他打開的車門上了車。
怕他覺得悶,在陸難走過來之前,方木森暫時沒有把車門關上,所以林與鶴就清楚地聽見了地下車庫另一側傳來的聲音。
那是吳曉涵尖利刺耳的質問聲:“我媽懷.孕了?!”
回答她的是林父的聲音,似乎是剛下樓的他們正好和要上樓的吳曉涵撞上。
“涵涵,你先讓一讓,媽媽暈倒了,我們得去醫院……”
“不許去!誰允許她懷.孕的?!”
吳曉涵的聲音近乎歇斯底裡。
“你和我媽結婚的時候明明答應過隻疼我,為什麼還要孩子?!你騙我!你們都騙我!!”
陸難已經走到了車前,他從另一側上車,冷冷對方木森道:“關門。”
車門關好,混亂的聲音被徹底隔絕在了外面。
汽車啟動,開出了車庫。方木森並沒有上這輛車,前後座間的隔擋也緩緩升起,將司機隔開。
密閉的空間裡,隻剩下了獨處的兩個人。
車內開著暖風,林與鶴想把羽絨服的帽子拉下來,拉到一半時,動作忽然頓了一下。
他悄悄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確定對方沒有阻止的意思,才繼續把被男人親手拉上的帽子放了下去。
男人正在剛剛提回來的袋子中翻找東西,薄唇緊抿著,面部的輪廓線條又冷又硬。
找好了東西,他才終於開口。
“口罩摘下來。”
林與鶴摘下口罩,輕輕舒了口氣。
他自己倒沒覺得有什麼,現在的感覺也比清晨早起時好多了,但男人的目光落在他唇上的傷處,臉色卻很不好看。
盯在林與鶴唇上停了幾秒,陸難才挪開視線,拿起了一條冒著白汽的熱毛巾。
毛巾消過毒,可以直接敷在唇上,軟化幹燥的唇.瓣。林與鶴說了聲“謝謝”,正想把毛巾接過來,卻發覺對方並沒有要遞給他的意思。
林與鶴愣了愣,道:“不用麻煩哥哥了,我自己來就好……”
“你覺得,你把你自己照顧得很好嗎?”
陸難的聲音並沒有什麼波動,似乎與平時沒什麼兩樣。
但他右手握著疊好的毛巾,手背上已有青筋隱隱凸起。
林與鶴微怔。
他隱約覺得,陸先生好像生氣了。
隻是陸難再沒有多說什麼,伸手過來,把熱毛巾敷在了林與鶴的唇上。
這個方法起效很快,沒多久,林與鶴唇上的幹皮就軟化了下來,傷口的疼痛也沒有復發。
敷完熱毛巾,林與鶴碰了碰自己微湿的唇,覺得好受多了。他正要道謝,卻見身旁男人又拿出了一管軟膏。
還要抹嗎?林與鶴摸了摸鼻尖,道:“我好多了,哥哥。”
但這回叫哥哥也沒能改變什麼,陸難置若罔聞,直接擰開了軟膏。
“真的沒事了……”
林與鶴之前從來沒怎麼在意過,頂多是在唇.瓣幹出.血時擦一擦,他這次也不想麻煩別人,想著舔一下就算了。
但他的舌尖才剛伸出來一點,就直接被人捏出了下颌。
“……唔?”
近在咫尺的距離裡,男人盯著林與鶴那失血色淺的柔軟唇.瓣,和略帶湿.潤的舌尖,眯了眯眼睛,眸光微沉。
他沉聲開口,明明仍是一貫的冰冷口吻,林與鶴卻隱約像是從男人的聲音裡聽出了惡狠狠的意味。
“寧寧,你真是欠教訓。”
020
林與鶴的後頸被激起一陣顫慄,本能地感覺到了危險。
陸先生離得太近, 手指的溫度又太高, 林與鶴被他堵在後座的一片狹窄區域裡,整個人被彌漫開來的沉木香氣包裹住, 逃脫無路。
他們之間幾乎隻有一拳之隔,林與鶴沒怎麼領略過陸先生的冷漠威懾,但他對男人逼近時的壓迫感卻深有體會, 他不覺得自己還能承受更多。
在對方進一步動作之前,他已經打算要道歉了。
況且林與鶴還是在對方早已提醒過的情況下被抓了個現行,他覺得自己的確有做得不對的地方。隻不過被掐著下巴實在不怎麼好說話, 最後,林與鶴也隻能含糊地叫了一聲。
“哥哥……”
陸難看著他, 目光晦暗不明。
就在林與鶴愈發忐忑的時候, 男人終於松開手,退開一點距離,放過了他。
林與鶴這時才得以正常說話, 他乖乖認錯:“對不起。”
陸難什麼都沒有說, 目光停在了他清瘦的下巴上。
林與鶴的皮膚蒼白, 因為色素缺失,他整個人的顏色都很淡。也正因為此, 那白皙皮膚上漸漸浮現出來的印痕就越發明顯。
明明男人伸手時已經控制過了力度, 那被印下的淺紅色指痕依然清晰可見, 如此晃眼。
陸難沉默片刻, 終是抬手, 用手指在那紅痕處輕蹭了幾下。
“疼麼?”他低聲問。
微糙的指腹蹭過光滑的皮膚,林與鶴被揉得有點痒,忍不住笑了下,說:“不疼。”
陸難收回了手,還是說了一聲:“抱歉。”
林與鶴搖搖頭:“沒事的。”
他皮膚薄,所以稍微受些外力就容易留下痕跡,其實並不嚴重,他也沒怎麼覺得疼。
就是剛剛陸先生的動作有些突然,把他嚇了一跳。
林與鶴並未太在意,說完沒關系就把這件事揭過了。他並不知道,剛剛其實還可能有更嚇人的事,被強行壓下去才沒有發生。
兩個人都沒有再開口,車內恢復了安靜,隻有塑料提袋被翻動的細碎聲響。
男人拿著軟膏,從提袋中翻出一包棉籤,將藥膏擠在了一根棉棒上。
“這是治療唇上裂傷的藥膏,可能有些苦。”他道,“過來,我幫你上藥。”
林與鶴張了張嘴,還沒出聲,就聽見陸難道:“你看不到傷口,沒辦法自己塗。”
話都被人提前一步截住了,他隻能放棄了這個念頭。
這次陸難沒有再捏他的下巴,隻屈指抵在了林與鶴的下颌,輕輕上抬。
這個情形又讓林與鶴忍不住想起了訂婚時,對方幫他打領帶的事。
男人的不少動作都會在無意間流露出些許控制意味,這代表他有很強的控制欲和佔有欲。可陸難的動作又很輕緩,從不粗暴,與他那強勢的佔有欲略有矛盾。
林與鶴的雙學位專業選的是心理學,平日裡本專業內也有臨床心理課程,他能從陸難身上分析出多種典型的人格形象,卻很難將這些頗有對立性的人格統一在同一個人身上。
他學術不精,最後隻好把這些統統歸因成陸先生的敬業與入戲。
隻是這些胡思亂想也沒能分散林與鶴被迫集中的注意力,他實在無法忽略面前男人的存在感。微涼的藥膏被輕輕塗抹在唇上,清涼的感覺隻有一瞬,隨即就被男人靠近所帶來的熱度蓋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