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陸董,這是主宅送來的卦卜,說是託大師算好的吉時吉日,要您從這些時間中選一個做訂婚日期……”
陸難視若無睹,看都沒看那紅紙一眼,繼續看著手中的課表。
方木森識趣地沒有再提,迅速將紅紙收了起來,垂手等待著陸難的吩咐。
“定在周日。”
陸難很快定下了日期。
“提前申請一個燕大的車用訪客牌,周日早上,去宿舍樓下把他接來。”
“是。”
方木森恭聲應下。
他正要將陸難手中的課表接過來,卻意外發覺,對方根本沒有要還回的意思。
寫滿了林與鶴訊息的薄紙被妥帖折好,陸難直接將那張課表收進了胸前的口袋。
收好課表,他才快步走出會議室,和等候著的助理一同離開了。
007
幾天後,林與鶴收到通知,訂婚時間選在了十一月的一個周日。
這讓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氣,周日是林與鶴課業負擔最小的一天,對他來說這個日期選得格外友好。
日期信息是繼母發給他的,除此之外,繼母還說了不少選定日期背後的事。
因為這一天並不是陸家選出來的吉日,陸難定下周日後,陸家還和陸難好生爭吵了一番,但他們最後還是被陸難一句“沒時間”堵了回來,被迫做出了讓步。
Advertisement
陸家和陸難的關系差不是一天兩天了,不然陸難也不會獨自跑到大陸來發展。但他到底還是陸家的一員,陸家仍然保持著對他的管控。
聽說這次訂婚,陸家原本甚至已經定好了所有流程,雖然他們並不會派人千裡迢迢跑來大陸參加一個訂婚儀式,但所有流程都經過了精心卜算,全是能旺祖興家的舉措。
但他們唯一沒能算到的是,陸難突然升遷了。
陸難升任泰平董事長之後,和陸家的勢力對抗就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他原本就不怎麼聽從陸家的吩咐,升職之後,陸家就更難再去強行幹涉他的舉動了。
怕陸難被惹到後會幹脆取消這樁婚事,陸家隻得退讓了一步。
吳欣在電話裡把各種明喻暗喻、勢力紛爭統統解釋了一通,反復告誡林與鶴行.事必須小心,陸家和陸難哪一方他們都得罪不起。
林與鶴忙著準備期中考試,心不在焉地“嗯嗯”應了幾聲,聽完之後總共也沒記住幾個字,隻覺得豪門的事都好復雜。
不過這樣也好,像陸大少他們這種從豪門世家裡出來的人,切割關系時必定很利落。估計到時候協議結束雙方離婚,林與鶴直接拎包走人就行了。
聽繼母說教的過程中,林與鶴倒也想過“陸大少被惹怒直接取消結婚”這件事能不能成真,不過目前來看,這暫時也還隻是一個美好的希望。
林與鶴並未將心神過多停留在這種事上,他還是專心準備著期中考試。
幾日後便是期中大考。十一科專業課,總共考了三天才結束。
三天考完,學生們都覺得仿若被扒了層皮。離開考場,連冰冷的空氣都清甜了許多。
404的幾個人約好在樓門口集合,一同回宿舍。最先出來的沈回溪舒展雙臂,活動了一下坐得發僵的身體,長長嘆了口氣。
“可算是活著出來了。”
一旁的祝博翻著口袋找紙巾,想擦拭一下眼鏡腿。
“這大冷天的,硬是給考出了一身汗。”
林與鶴正要幫他找紙巾,背上突然一沉。
“我是誰,我在哪……”
有氣無力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甄凌趴在他肩膀上,整個人像虛脫了一樣。
“我還活著嗎?”
身旁的沈回溪搭話:“你已經成盒了,還得給對手送快遞。”
甄凌撲騰了一下:“不送!蛋糕我自己吃!”
林與鶴把紙巾遞給祝博,笑著說:“那晚上的四人餐我們就可以三個人吃了。”
甄凌拖著長音哀號:“不行——!”
他們約好了考完一起出去吃大餐。林與鶴一路背著個大拖油瓶,四個人聊著天往宿舍的方向走。
沈回溪問:“晚上去哪兒吃?”
幾個人都沒什麼特別明確的目標,祝博道:“那我搜搜點評吧。“
他們之前都忙得沒時間找吃什麼。
甄凌還沒從考試中緩過來,仍然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樣,毫無形象地扒在林與鶴身上。
其他人說話的時候,甄凌鼻尖微動,嗅了嗅,忍不住開口:“鶴鶴,你好香啊。”
林與鶴好笑:“你餓到想吃人肉了?”
“不是!”甄凌辯駁,“是那種藥香味,你身上自帶的。”
這話倒不假,林與鶴有遺傳性哮喘,從小就是在藥罐子裡泡大的。盡管現在他的哮喘已經變為完全可控,差不多可以算是治好了,但他身上那股藥香始終沒有消散,淡淡的,靠得近了就能聞到。
不過宿舍裡嘴炮打慣了,沈回溪一聽見,就毫不留情地吐槽他:“藥香味?你上次去中醫藥那邊追人,不還說差點被藥房的苦藥味燻得快吐了麼?”
“那不一樣,”甄凌堅持,“鶴鶴身上的藥味好聞多了。”
他還忍不住繼續和林與鶴叭叭:“你這種體質在小說裡肯定是主角,自帶藥香,多時髦。”
林與鶴失笑:“別以為我沒看見過你平時刷的那些短視頻小說,你下句話是不是就要說,我這種體質一般都是苦情男二了?”
甄凌笑嘻嘻道:“也有男主的,你想看的話我推給……”
他的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下了,像被什麼扼住了喉嚨一樣。林與鶴和他離得最近,第一時間察覺了甄凌身體突然的僵硬,不由問:“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甄凌下意識地往他背後縮了縮,小聲嘀咕,“奇怪,我怎麼覺得背上忽然涼飕飕的,好冷……”
林與鶴問:“是不是受風著涼了?”
甄凌並沒有回答,反而抬手指著一個方向,說話都開始結巴了:“那,那個人是誰?”
幾人疑惑,紛紛朝甄凌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隻見那高大的金合歡樹下,正站著一個身穿深青色長風衣的高大男人。
已是深秋,粗.壯的金合歡樹將積攢了一年的力量肆意宣泄.出來,滿樹皆是絢麗的金黃色,宛如大桶油漆肆意潑灑,開得明朗又張揚。
但在那一樹輝煌之下,男人的身形卻並未被染上丁點暖意,他就仿若一柄出鞘的利刃,寒光湛湛,周.身盡是掩不住的鋒銳之氣。
就是這燕城秋日裡出了名的寒風,也比不過他身上的冷意。
原本一直賴在林與鶴背上的甄凌不知為何生出些懼意,下意識地松開了抱著林與鶴的手臂。
隻是林與鶴此刻已經無心留意甄凌的動作,他滿心都是驚訝——陸先生為什麼過來?
因為太過震驚,林與鶴並未留意身旁人的反應,所以他也沒能看到身旁沈回溪的表情。
看見陸難的第一眼,沈回溪心頭猛地一震,神色微變,眉心都皺了起來。
這難道是那位……可他為什麼會親自來這兒?
沒等沈回溪將疑惑問出來,林與鶴已經匆忙開口:“是我認識的人,稍等一下,我去打個招呼。”
他快步朝樹下的陸難跑過去,這次終於記住了稱呼。
“哥哥,你怎麼來了?”
陸難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看不出在這兒站了多久。他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林與鶴被舍友扒拉到有些凌.亂的衣領,那裡有一片晃眼的白悄然露了出來。
陸難說:“正巧在附近開會。”
“工作辛苦了。”林與鶴問,“找我有什麼事嗎?”
陸難終於把視線從對方白.皙的頸間挪開,他淡淡道:“我記得你今天結束考試。”
林與鶴點頭:“對,已經忙完了。”
他主動道:“有什麼安排的話,我現在都可以做。”
陸先生選擇這個時間過來,林與鶴其實挺慶幸的。雖然他從小一直成績很好,算得上是家長們口中“別人家的孩子”,但現在他每次考試前仍然難免會有些緊張,相對而言,考完之後他的心情就會放松許多。
這時再做陸先生安排的事,也能表現得更好一些。
林與鶴一心等著陸難的吩咐,卻沒有等到對方開口。
男人沉默著,面上神色也有些難以捉摸。
是他說錯什麼了嗎?林與鶴正疑惑著,就聽見男人道:“你辛苦考完,我想來看看。”
林與鶴聽完就愣了。
他一開始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頓了兩秒,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才在他腦海中成形。
陸先生的意思不會是……知道他考完了,特意過來為他慶祝吧?
這怎麼可能?
好不容易結束一場大考之後,的確會想和人分享快樂。之前甄凌不單身的時候,一考完就會和女朋友打電話,祝博也會在微博或是直播平臺發動態。
可無論是哪種分享,林與鶴都很難將它們和陸大少聯系在一起——他看起來著實不太像一位合適的分享對象。
更何況陸先生現在還這麼忙。
林與鶴不禁語塞,一時居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陸難一眼就看出了對方的意外。
林與鶴二十一歲,幾乎不太會被人看作是孩子了。但他在陸難眼中確實還是一位小朋友,因為驚訝而微微睜圓雙眼的大男孩露出了略顯稚氣的神色,在陸難眼中.出奇地可愛。
林與鶴的相貌原本就很出色,如此真實的神情讓他那清俊的眉眼越發生動,也越發讓人挪不開眼睛。
陸難不動聲色地欣賞了一會兒,也沒打算讓對方窘迫太久。他從衣兜裡抽.出一張薄薄的銀行卡,遞給了林與鶴。
“晚上我還有兩個合作案要談。這張卡給你,餐前出示可以免排隊,和同學去好好吃一頓晚飯。”
林與鶴更驚訝了,他匆忙搖頭,道:“沒關系,我們自己去吃就好。”
陸難沒說話,直接把卡放到了林與鶴的衣兜裡。
還幫他拉上了口袋的拉鏈。
林與鶴這下也不好再堅持了:“……謝謝。”
將卡給他之後,男人卻並未退開。兩人之間過近的距離讓林與鶴後頸微微有些發緊,他一低頭,就看見陸先生指尖輕動,將口袋上那拉鏈的吊墜撥正了。
林與鶴:“……”
他一直以為,陸董是那種不怎麼能輕易接受旁人近身的性格,卻沒想到對方會如此自然地做出這種動作……陸董是不是有強迫症?
除了強迫症,林與鶴實在找不出理由來解釋陸大少如此動作的原因了。
腦子裡還在胡思亂想著,林與鶴就聽見了男人落在耳畔的低沉聲音。
“雖然不能出席,但你的事,我還是想參與。”
林與鶴微怔,一抬眼,就對上了陸難的視線。
男人神色無波無瀾,但目光如此專注,眼中隻映著他一人。
“可以嗎?”
林與鶴喉嚨有些發緊,他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沒能把拒絕的話說出口。
他輕輕點了點頭。
“嗯。”
他發現這種話被一貫冷冰冰的陸先生說出來,意外地讓人沒辦法拒絕。
銀行卡的事談好,男人終於退開了一些,兩人之間恢復了正常的安全距離。
林與鶴暗暗松了口氣,他以為陸難要離開繼續去忙工作了,正想和人道別,卻發現對方並沒有要走的意思,反而朝正等著林與鶴的三個舍友那邊看了一眼,問:“那是你同學?”
林與鶴點頭:“對,他們是我舍友。”
陸難用沒什麼起伏的聲音說:“剛剛抱著你的那個也是?”
抱著?
林與鶴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句話說的是剛剛趴在自己背上的甄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