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是時章。
宋拂之簡直懷疑自己跑出了幻覺。
然而越靠近終點,看得就越清楚。
時章站在人群的最外層,稍稍舉起那束鮮豔的花朵,朝宋拂之示意了一下。
教授臉上掛著笑,笑容得很溫暖。
那一刻宋拂之覺得自己渾身都變輕了,仿佛是靈魂在領著他向前衝刺。
好像隻要有這個人在身邊,奪冠,勝利——一切都變得那麼容易。
衝過終點線的那一刻,宋拂之立刻就被衝上來的學生們淹沒了,他們爭先恐後地給宋老師遞水,遞毛巾。
然而更多學生們遞過來的隻是一雙雙張開的手臂,男孩女孩們激動地抱住了他。
“第一!我們得了第一!!”
“啊啊啊老宋你太強了——!”
“冠軍,我們是冠軍啊啊啊啊!”
“卡哇伊,我們的神!”
學生們把跑道堵得水泄不通,老周想擠都擠不進去。
“老宋有兩下子哈!”周老師興奮地跟旁邊的老師說,“那幫孩子得高興死了。”
旁邊老師也說:“宋老師真的強,把人專業的都給比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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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老師眉飛色舞地還想說什麼,忽然身子一頓,抬了抬眼鏡,驚訝道:“诶,時教授?您怎麼在這兒?”
站在不遠處的可不就是時教授嗎。
上次去大學參觀,碰到了這位優秀的植物學教授,怎麼上他們高中來了?
手裡還拿著一束很大很漂亮的花。
周老師忙過去打招呼:“時教授,您孩子在咱們這兒上學啊?看孩子比賽來啦?”
心道真看不出來,時教授看著這麼年輕,頂多三十出頭,居然有個上高中的孩子?
“周老師好。”
時章欠欠身子,笑道,“不是來看孩子,我沒孩子。”
“噢……”
老周又看了眼教授懷裡那束花,“那您是來找……?”
時章有禮貌地笑笑:“我是來找我先生的。”
宋拂之灌了幾口學生送的水,被他們的熱情與歡呼聲淹沒,劇烈運動後的心髒不僅不歇,反而有越跳越快的趨勢。
他看著人群後的一個方向,那叢紅色很搶眼。
宋拂之功遂身退,撥開仍在沸騰的人群,朝那人走去。
他看到時章正向自己走來,也看清了時章手裡拿著的花。
剛擠出人群,宋拂之就被時章抱住了。
時章的懷抱很暖,心跳也很快,懷裡抱著愛人,滿滿當當的。
“恭喜宋老師拿了冠軍。”時章在他耳邊說,“特別厲害。”
“不是說好我去大學找你的嗎?”
宋拂之現在還有點眩暈,大概是長跑的後遺症。
“騙你的。我想給你一個驚喜。”
時章笑著,把花遞給宋拂之。
“火焰玫瑰和鶴望蘭。”
宋拂之接過,紅紅橙橙的一大把,比陽光還要熱烈。
他開玩笑地問:“怎麼,要得冠軍才能送給我嗎?”
時章認真地說“不是”,又說:“我的花都是送給你的。”
宋拂之眨了眨眼,突然被這又正經又浪漫的話給搞得有點熱血上頭。
他抱著花,發現不遠處還站著個人,周老師面露驚訝地看著他們。
“啊,周老師。”
宋拂之大方地說:“上次在大學裡不太方便,沒能好好介紹。”
“這是時教授,我先生。”
周老師還沒來及說什麼呢,旁邊突然冒出了一茬茬小腦袋瓜子。
學生們嘴巴都張成O形,震驚地看著他們的宋老師和之前見過的教授。
“啊,是之前碰到的那位植物學教授!”
“居然是宋老師的老公嗎?”
“天哪,專門來看宋老師比賽呀。”
“啊啊啊啊,很帥诶,好配斧子哥啊!”
“還帶了花來诶,好甜啊我去。”
在教授面前,孩子們更拘束幾分,眼神倒是賊,看看宋老師,又看看時教授。
時教授卻大方,溫和地打招呼:“你們好,又見面了。”
“師母好!”
也不知是哪位活寶叫了一聲。
宋拂之蹙著眉說了聲“瞎喊”,時章倒是不怎麼介意,笑著說:“你好。”
孩子們還在嘰嘰喳喳,時章溫聲說:“宋老師剛跑完長跑,讓他去休息會兒好嗎。”
學生們說著“好好好”,時章碰了一下宋拂之汗津津的手臂,把人領走了。
“去哪兒?”宋拂之問他。
時章望著他:“聽你的,隨便在學校裡轉轉都行。”
這會兒所有人都集中在操場上,校園裡其他地方倒是沒什麼人,頗為寧靜。
宋拂之帶著時章轉了食堂,宿舍,帶他慢慢走過學校裡的小花園。
“我真沒想到你今天會來。”宋拂之垂眸道。
時章停下來,摟了摟他:“你昨天說你高中時參加運動會,旁邊沒人為你加油,所以我今天想來站在你身邊。”
他接著笑笑:“不過看來不需要我加油了,大家都很喜歡宋老師。”
宋拂之飛快地看他一眼,說:“需要的。”
時章在小亭子裡停了步,故意笑著問:“需要我加油,還是需要我?”
宋拂之眯起眼看著時章:“教授,我看你也挺壞的。”
時章:“嗯?”
他們互相看著對方,花香縈繞在兩人之間,目光都不平靜,很明顯有些衝動在裡面。
校園的小花園,很適合早戀的地方。
宋拂之想,他想吻時章。
時章這時也靠近了一點,熱熱的呼吸拂過宋拂之的鼻梁。
“诶,十一黃金周你準備去哪兒玩啊?”
一位學生的聲音突然打破了氛圍,兩人下意識地拉遠了一些距離。
不是宋拂之班上的學生,但總歸是不能在學生面前接吻。
“咳,突然想起來。”宋拂之說,“一會兒頒獎儀式要開始了,我要去教室拿相機,給他們拍照。”
時章聲音有點啞:“行,走吧。”
一路上誰都沒說話,氣氛一直帶著花園裡的香氣,粘稠的,旖旎的。
他們都想著剛剛那個沒接的吻。
全班學生都在操場上,教室裡空空蕩蕩,桌椅不怎麼整齊,隻有電風扇在慢悠悠地轉。
宋拂之走進教室:“這就是我們班教室,有點亂,這兩天運動會,值日生都偷懶。”
宋老師下意識就想打開燈,卻被時章輕輕按住了手腕。
他沒讓他開燈。
“相機在哪?”時章問。
宋拂之說:“在講臺底下……唔。”
時章扶著宋拂之的腰側,低頭吻住了他的唇。
並不深,隻是緩慢地輕吻。
他手上卻摟得很緊,兩個男性的身體貼在一起,熾熱的花朵在他們身邊綻放,他們比花更熾熱。
宋拂之稍稍錯開一點角度,輕喘道:“我渾身都是汗。”
時章撥弄他微湿的劉海:“我不介意。”
宋拂之被細微的觸感弄得發麻:“這裡是教室……”
“宋同學。”時章突然啞聲低喚,很沉的男性嗓音。
宋拂之猛然感到有些混亂。
他在教室裡這樣喊他,好像真的回到了高中時,他們是兩個離經叛道的壞小孩,背著老師和家長,在無人的教室裡擁抱,接吻,觸碰彼此,陷入荒唐而無畏的早戀。
在宋拂之失神的片刻,時章用力地吻住了他。
舌尖勾畫著唇,湿湿漉漉。
範桐急匆匆地跑到教室門口:“宋老師!頒獎儀式快開始啦,別錯過了,我們班不能沒有你啊!”
“宋老師——?!”
宋拂之瞬間出了一身冷汗。
時章卻沒放開他,反而壓得更緊,直接咬住了宋拂之的嘴唇。
“你喊那麼大聲幹嘛。”姚欣欣瞪他一眼,“沒看見教室裡燈都關著嗎?”
“那斧子哥還能在哪啊?辦公室也沒人。”
“放心,他會趕回來的……”
教室門後,宋拂之被時章吻得喘不過氣來,所有的悶哼與喘息都被掌控在唇齒間,瀕臨極限般的窒息。
時章終於稍稍松開他,“啵”的輕響,唇聲湿潤。
宋拂之紅著眼睛喘氣,被抵在門的夾縫間,仰著頭,頸邊的脈搏跳得飛快。
學生來了又走,如巡邏的老師,他們兩個教育工作者、結了婚的合法伴侶,倒成了被抓早戀的壞小孩。
時章低下頭,額頭抵住宋拂之額頭,眼眸低垂,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宋拂之被時章的氣息包圍,聽到他低沉嘶啞的嗓音:“……宋同學,你是我初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