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潮舟:“!!!”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對面的男人, “真的下山?”
鍾離越水沉了沉眸,“若是不信, 就不用下山了。”
“我信, 我信。”方潮舟想到明日可以下山,手都感覺沒有那麼疼了,眼睛更是開心地笑成了一條線。
明日可以下山了, 聽鍾離越水的意思是允許他買東西了,那他明日要把他的儲物戒填滿,上次去京城走得匆忙, 他都沒有買什麼東西,儲物戒裡沒什麼屯糧了,話本更是被師父清理得幹幹淨淨,一本都沒有給他剩。
鍾離越水看著方潮舟此時的模樣,神情淡淡地轉開了眼,“如果你明日起不來,那就不用下山了。”
“師祖,我能起來的!”方潮舟答的是信誓旦旦,然而……
翌日早晨,鍾離越水已經結束清晨的修煉,重新沐浴更衣,回到寢居的時候,說著一定會起的人此時還呼呼大睡著。
依舊是蜷縮著身體,和貓緊緊地靠在一起睡。
荼白聽到動靜,懶洋洋地睜開眼,異瞳在看到鍾離越水的時候,輕輕喵了一聲。鍾離越水看了它一眼,便在榻邊坐下,把尚且還在睡的方潮舟從被子裡抱了出來。
穿著單衣睡覺的方潮舟被抱離被窩,不由自主的,怕冷地往鍾離越水的懷裡縮了縮。荼白看到方潮舟被抱走,連忙爬了起來,像是有些著急地湊到鍾離越水旁邊,喵嗚了兩聲。
鍾離越水沒理它,隻把方潮舟的左手拿了出來,昨日的紅腫今日看起來更可怕了,都有些變成紫紅色了。
他垂眼看了一會,把袖裡的藥膏拿了出來,上藥的動作雖然已經很輕,可是懷裡的人還是因為傷口被碰,疼得吸氣,隻是因為年齡太小,嗜睡,即使疼得難受,也睜不開眼,隻是掙扎著要把手抽回來。
鍾離越水眉尖擰了擰,隨後抓緊了方潮舟的手腕,不讓對方縮回手,可方潮舟實在不配合,甚至還拿腳蹬他手,似乎是想把讓他疼痛的東西踢開,他就舒服了。
一旁的荼白又喵了一聲。
“不用你教。”鍾離越水神情冷了些,他把懷裡的人抱起來一些,再弄破手指放到方潮舟的唇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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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血吸,方潮舟瞬間安靜了,重歸乖巧的模樣。
等上完藥,鍾離越水並沒有直接把手抽回來,而是待方潮舟手心上的藥膏完全被吸收,他才把自己的手收了回來,再將方潮舟重新塞回被子裡。
他轉眸看向荼白,“你把他叫醒,一刻鍾若是沒醒,你今夜不許再跟他一起睡。”
荼白聽到這句話,立刻轉身用自己的貓臉去拱方潮舟,又拱又用爪子扒拉,還喵嗚個不停,才總算在一刻鍾到之前,把方潮舟弄醒了。
方潮舟迷迷糊糊睜開眼,先盯著面前的貓臉發了一會呆,又轉頭看向旁邊的窗戶,發現外面天光大亮,一下子徹底清醒了,連忙爬起來,而一爬起來,他就發現自己的左手不疼了。
他有些驚奇地看了下自己的手,昨夜臨睡前還紅腫的手心此時卻幹幹淨淨,像是根本沒有挨打過一樣。
方潮舟盯著自己的手出了會神,聽到荼白催促似的一聲喵叫,才沒再想手的事,連忙去拿放在床尾的衣服。
好不容易把衣服勉強穿好了,頭發又是個大問題,他這頭長發又厚又長,怎麼梳總是會有漏網之魚。他已經起遲了,怕鍾離越水生氣了,就不帶他下山。一時情急,顧不得太多,不綁頭發就穿上靴子,往外跑。
“師祖!師祖!”他一邊喊,一邊往外間衝,在穿過外間門簾的時候冷不丁撞到了硬邦邦的東西。
他被撞得往後踉跄,好不容易站穩了,就看到面前的兩條長腿。方潮舟頓了頓,順著腿往上看,就看到一張微微擰著眉的臉。
“師祖。”方潮舟的聲音瞬間低了下去,“我們可以下山了嗎?”
原來他剛剛撞到的硬邦邦的東西是鍾離越水的腿。
鍾離越水看了下方潮舟沒綁起來的頭發,“為何不束發?”
方潮舟低下頭,“時間不夠,我綁不好。”
鍾離越水擰著的眉心擰得更厲害了,過了一會,他才開口。
“過來。”
方潮舟聽到這句話,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鍾離越水繞過他往裡間走去,他連忙跟了上去,然後就被抓到了梳妝鏡的凳子上坐著。
鍾離越水的手摸上了方潮舟的頭發,不過幾下,就幫方潮舟綁好頭發,綁完後,他聲音略冷地說:“看看鏡子,還行嗎?”
“師祖,我……看不到。”方潮舟的聲音很無辜,以他的角度,他隻能看到自己的頭頂,還隻是看到一點點。
鍾離越水明顯一頓,隨後他把方潮舟抱了起來,“現在再看。”
冷不丁被包起來的方潮舟身體僵住了,不過他很快就放松了身體,轉頭看向了鏡子,然後他沉默了。
鍾離越水幫人梳頭發的水平居然跟他自己梳的差不多——
亂糟糟的丸子頭。
難怪他剛剛感覺臉上的碎發有點多,不過他還是違背良心,閉眼吹,“師祖梳的頭發真好看,手藝一流,比任何人都梳得都好。”
吹到一半的時候,他還伸手抹了一把臉,把差點飄進嘴裡的頭發弄到耳後去。
鍾離越水皺了皺眉,他重新把方潮舟放了下來,扯掉發帶。
一會後,一個跟現在這個幾乎一模一樣的丸子頭出現了。
鍾離越水:“……”
方潮舟:“……”
方潮舟記著下山的事情,所以他主動打破了安靜,“師祖,我們還是先下山吧,晚了,果子都會被賣光的。”
鍾離越水伸手再度扯掉發帶,冷聲道:“衣冠不整,何以下山。”
於是,第三個一模一樣的丸子頭又出現了。
方潮舟從鏡子裡看了鍾離越水的臉色,討好地笑了笑,“師祖,我真的覺得可以了,我們下山吧。”
鍾離越水眼神沉了沉,半響才把方潮舟放回地上,他轉身往外走去,方潮舟立刻跟了上去,然後在出門的時候,掛在了門檻上。
走出去一段距離的鍾離越水聽到身後傳來的“師祖”聲,閉了閉眼,眉宇間多了一分無奈,他輕輕嘆了口氣,才返回把掛在門檻上的方潮舟抱了起來。
“你走太慢,我抱你走。”
方潮舟此時隻想著早點下山,抱不抱的,現在他已經不在乎,所以立即點了頭。
*
沒了修為的方潮舟被鍾離越水抱著坐金翅鳥,吹在臉上的風就跟刀子似的,他忍不住抬手用袖子捂住臉,不過這也隻能擋到一點點風罷了。
而就在此時,一隻手摸上他的後腦勺,微微用力,下一瞬,方潮舟就發現自己的臉被迫埋進了鍾離越水的懷裡。
鍾離越水一手撫著方潮舟的頭,另外一隻手布下結界。
金翅鳥飛行的速度遠非劍能比得上,幾乎是片刻時間,方潮舟就感覺金翅鳥停了下來,他連忙把頭抬起來,一看周圍,果然已經到了山門。
守在山門外的弟子看到有人乘坐金翅鳥下來,先是一愣,隨後反應過來是宗主,立刻低頭行禮,“弟子給宗主請安。”
鍾離越水嗯了一聲,就往山門外走,那些弟子等鍾離越水走遠了,才敢抬頭。他們交換了眼神,小聲地嘀咕。
“宗主很少下山,上次見宗主感覺是好多年前了。”
“是啊,不過平時我見宗主都會很暈,今日怎麼不暈?”
“大概是宗主下山把威壓收了吧,對了,你們剛剛看到宗主懷裡的那個小娃娃了嗎?那是誰啊?”
“沒看清臉,不會是宗主的孩子吧?”
“啊,宗主的孩子?沒聽說宗主有道侶啊?”
“難道是私生子?”
他們幾人的眼神瞬間變得驚悚,然後馬上偷偷用傳音符告訴自己親近的師兄弟們。短短半日時間,天水宗的弟子們幾乎都知道了一個秘密——
他們的宗主好像有了一個“私生子”。
*
鍾離越水每次離開天水宗,回天水宗,都不會經過山下小鎮,上次來這個小鎮是他剛接薛丹融回天水宗的時候。
那時候薛丹融年幼,父母雙亡,他到鎮上給薛丹融置辦了些玩具和吃食,不過薛丹融並沒有接受。
薛丹融自幼早熟,不僅僅是比同齡人,他甚至要比比他年齡大很多的人都要成熟,眼光也放得更遠。
說到不成熟,鍾離越水不由看向被他已經放在地上的人。
自從到了鎮上,方潮舟的眼珠子就一直在轉,左看看右看看,還伸手扯他的衣袖,“師祖,師祖,我們去那家店,那家店的糕點超級好吃。”
過了一會,又拍他的腿,嘰嘰喳喳個沒停,“師祖,那邊在賣火板慄!火板慄真的好好吃,吃過的人都說好,師祖想不想吃火板慄?我可以幫師祖剝!”
鍾離越水垂著眼盯著明顯興奮了的人,聲音冷淡之外還帶著威嚴,“方潮舟,我沒說要買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這話一出,方潮舟眼神裡明顯有了失落,不過他還是很快就說:“賣果子的那家店在這條街的盡頭,師祖。”
鍾離越水聽到這句話,就往前走,他腿長,一步抵得過方潮舟三步,方潮舟又生得矮,沒追幾步,人群已經徹底擋住了鍾離越水的身影。
方潮舟追的實在是辛苦,忍不住放慢了腳步,鍾離越水現在肯定離他有一段距離了,他感覺到他的指尖已經開始麻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嘆了口氣,還好他知道鍾離越水是去街頭盡頭的那家店。他繼續往前走,可人是真多,尤其是好多人看不到方潮舟,因為方潮舟太矮了。
方潮舟努力避開那些人,從人群縫隙裡鑽過去,他已經小心再小心了,但還是被一個橫衝直撞的人撞倒了。
方潮舟跌倒在地,眼瞧著有腳就要踩到他身上,一隻素白的手突然出現,抓住了方潮舟的衣領,一個用力,把人抓了起來。
一瞬,方潮舟就發現自己到了屋頂上。
抱著自己的人身上有著他熟悉的香味。
“怎麼就你一個人,師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