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好像變得更喜歡睡覺了。
鍾離越水每日都會入定,方潮舟就會在他入定的時候,偷偷躲起來睡覺。因為距離限制,他不能躲很遠,所以他大半時間都是躲在衣櫃裡。
睡床上太明顯,睡櫃子裡既安全又隱蔽,枕著的衣服還柔軟。
有時候荼白聞到氣味尋過來,還會跟著他一起睡。荼白會在鍾離越水修煉結束之前,把方潮舟舔醒,然後方潮舟在連忙從衣櫃裡鑽出來,裝作一直在看玉簡的樣子。
雖然他現在不需要修煉了,但還是要看玉簡上的功法,等於說,雖然不需要實際操作了,可理論知識學習不能少。
但今日,方潮舟蜷縮著身體在衣櫃裡睡覺的時候,荼白並沒有尋過來一起睡,它根本沒有出現,導致方潮舟睡過頭了,甚至衣櫃被打開他都不知道。
鍾離越水居高臨下地看著枕著他衣服睡的方潮舟,眼神沉了沉。不得不說,方潮舟變小後,看上去跟糯米團子沒什麼區別,皮膚奶白,丹唇烏眉。他睡著了,兩隻小手還喜歡縮在身前。
半響,鍾離越水才開口道:“方潮舟。”
被他喊的人沒有反應,依舊睡得香甜。
鍾離越水擰了下眉,隨後他彈了下手指,幾乎立刻,他就看到窩著睡的糯米團子抖了抖,然後慢吞吞地翻個身,把臉埋在手心裡繼續睡了。
這樣都喚不醒。
鍾離越水幹脆彎腰俯身,伸手把還睡著的人抓了出來。這樣一抓,人總算醒了,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因為睡太久,臉頰都泛起了紅暈,像是在上面塗了一層四月的桃花粉,鮮妍嬌紅。
因睡意而迷糊的眼,在看清面前的男人時,瞬間清醒,可清醒不到一瞬,又因為對方的威壓而再度暈暈乎乎。
被放到地上的時候,他還差點摔坐在地。
“你就是這樣學習的?方潮舟。”鍾離越水的聲音很嚴厲。
方潮舟自知被抓住了小辮子,不敢吭聲,老老實實地低頭站著,希望對方寬大處理,可鍾離越水並沒有放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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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手伸出來。”
方潮舟聽到這句話,就知道今日的罰是躲不過去了,可是他現在更怕疼了,好像是因為身體變小的緣故,上次走路沒走穩,摔了一跤,差點沒疼哭他。
“師……祖,能……能不能……不罰?”方潮舟結結巴巴地說。
鍾離越水冷眼看著他,隻說了一個字——
“手。”
方潮舟咬了咬牙,隻能把手伸了出來,伸出去了,整隻手都顫顫巍巍的,但很快,他又換了一隻手。
還是打左手吧,還需要靠右手吃飯的。
他現在變小了,沒有修為,光吃闢谷丹還是餓,也不知道當初宋漣衣怎麼撐過來的,他不吃飯不行。
把手伸出去後,方潮舟小心翼翼地往上瞥了一眼,就看到了那根熟悉的戒尺,不對,也不算熟悉,因為他發現這根戒尺比上次打他的戒尺小了很多。
鍾離越水也太會罰人了吧,他變小,罰他的戒尺都變小了。
當那根戒尺落下來的時候,方潮舟忍不住往後縮手,但沒能縮成功,因為他的手被定住了,連抽三下後,他手才能自由活動。
方潮舟看了眼被打的左手,眨巴了下眼後,又眨巴了兩下,左邊眉毛往上挑了挑,右邊眉頭也往上挑了挑,而後又眨巴了下眼,但還是沒能忍住,嗚咽一聲哭了。
*
雪衣少年走進庭院,聽到幼童的哭聲時,他明顯愣了一下。隨後,他走到門外,低聲喚了一聲師祖。
“進來吧。”鍾離越水的聲音從裡面傳來,同時,門也從裡面打開。
少年踏進門內,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鍾離越水,以及坐在鍾離越水懷裡的幼童。那幼童哭得傷心,淚珠如打在荷葉上的雨水一樣滾落,眼神委屈巴巴地看著自己腫起來的手心。
不過幼童看到他時,哭聲猛地一頓,像是受到驚嚇,隻是幼童還不受控制地打了個哭嗝,掛在下巴的淚珠輕輕一顫,落在了衣服上。
少年的眼神從幼童身上收了回來,他對鍾離越水行了個禮,“弟子薛丹融給師祖請安。”
“嗯,你去隔間等我,我待會過來。”鍾離越水話落後,少年就轉身去了隔間。
方潮舟看著離開的薛丹融,不由松了口氣。他現在變小已有幾日了,見了薛丹融也有幾次了,對方好像真的忘了這兩年發生的事情,看到他時幾乎沒反應,眼神都不會多給一個。
薛丹融每日都會過來,因為鍾離越水要給他驅除體內的心魔。雖然每日都會過來,可薛丹融並沒有住在華黎山上。他曾隔著屏風聽到鍾離越水問薛丹融,為何不搬過來,而薛丹融回答他已經習慣住在了知春洲。
所以金翅鳥每日都會接薛丹融上來,再送薛丹融回去。
隻是也不知道要驅魔多久,方潮舟現在是真不喜歡變小的感覺。其實他覺得鍾離越水沒必要把他封印,鍾離越水要給薛丹融驅除心魔,如果怕他妨礙的話,完全可以讓他回洞府閉關。
他可以把自己關起來很久,保證不見薛丹融。
也許鍾離越水信不過他吧,生怕他耽誤了薛丹融。
能理解,可是他過得太痛苦了。
他現在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即使他知道自己不該睡,可是控制不了,就像他剛剛明明不想哭的,可是也是控制不住。
手真的太疼了,現在是又紅又腫,燒灼一般的疼痛。
方潮舟看了看自己紅腫的手心,眼睛又忍不住含上了淚包。
“現在知道疼了,下次還偷懶嗎?”鍾離越水冷聲道。
方潮舟眨巴了下眼,想把眼淚給縮回去,聲音裡有著藏不住的哭腔,“不……了……”
剛回答完,一根修長玉白的手指放在了他的唇邊,而指尖正往滲出猩紅的血。
那一抹猩紅瞬間吸引了方潮舟的注意,他不受控制地湊了過去,然後幾乎猴急地含住了對方的指尖,極力汲取從對方傷口往外冒的血。
*
鍾離越水垂眼看著吸他血的幼童,沒有說話,好一會,他把手往外抽,果不其然聽到對方喉嚨裡發出了類似嗚咽的委屈聲音,甚至兩隻小爪子抓著他的手,牙齒更是猴急地咬著他的指尖,試圖把傷口咬大一些,讓更多的血出來。
細細的牙齒在他的指尖上磨咬了好一會,除了瘙痒感,並沒什麼攻擊力。
像鍾離越水這種級別的大能,普通人的牙齒想咬傷他幾乎是天方夜譚。
鍾離越水頓了一下,硬生生把手抽了回來,“夠了,我要去給丹融驅除魔氣了,你自己看玉簡,回來我會檢查功課,如果再偷懶的話,今夜不準用膳。”
*
等鍾離越水回來,已是日落西山,他沒有直接進去,而是在外面先站了一會,才走了進去。他進去時,悄然無聲,坐在地上的方潮舟並沒有發現有人進來。
方潮舟正撐著頭看著地上的玉簡,另外一隻左手放在旁邊,他看一眼玉簡,又低頭對左手手心吹一吹,之前哭過的眼睛現在都有些腫了,看上去實在是可憐兮兮。
“今日就看到這吧,用膳吧。”
鍾離越水開口道。
方潮舟聞言就把玉簡收了起來,先去洗了手和臉,回來後,準備爬到凳子上,卻先被人抱了起來。
“今日你手受傷,我喂你。”鍾離越水把已經明顯愣住的方潮舟放在自己腿上,再抬眸看了看擺在桌子上的膳食。
鍾離越水給方潮舟準備的膳食特別簡單,每日都是一樣的菜,靈水煮魚,加一碗白米飯。
魚一看就是從荼白的魚塘裡撈的。
鍾離越水先收起了威壓,才拿起玉箸,挑開魚皮,夾起一塊魚肉,遞到了方潮舟的唇邊。
方潮舟看著遞到唇邊的魚肉,惴惴不安地瞥了眼鍾離越水。
鍾離越水為什麼要喂他吃飯?
這不是送終飯吧?!
“不吃嗎?”鍾離越水見方潮舟隻看他,不吃飯,神情冷了些,“那今日就餓著。”
話剛落,他就看到方潮舟急忙忙地含住了他的玉箸。
*
這一頓飯對於方潮舟來說簡直是煎熬,好在的是用完晚膳後,他可以吃自己儲物戒裡囤的果子。可惜果子不多了,所以他規劃的是每日一顆,也不知道他還要在華黎山待多久。
魔偶需要連續被喂一個月的血才能解除封印,可是鍾離越水這幾日也就今日喂了他血。
方潮舟捧著手裡的小果子,一口一口,慢條斯理地啃,吃果子的時光已經是他現在每日最開心的時候了。
啃得正開心的時候,旁邊插進來一道聲音。
“有那麼好吃嗎?”
是鍾離越水的聲音。
方潮舟頓了一下,然後從儲物戒裡拿出一顆果子,慢吞吞地往鍾離越水那邊推了推。推過去之後,他繼續啃他手裡的果子,可鍾離越水的聲音又響起了。
“我問你手裡那顆。”
第五十章
方潮舟把口裡的果肉吞了下去, 鍾離越水眼睛也太尖了吧,他囤的果子有很多品種,但他手裡的這一顆果子是最後一顆靈粽果。
靈粽果的味道有點像凡間的粽子, 但沒粽子那麼膩, 這種果子算得上方潮舟愛吃的果子前十之一了。
隻是他都啃過了。
猶豫一會, 方潮舟抬眼看向鍾離越水,語氣小心翼翼, “味道隻是一般, 師祖若是試試, 倒也無妨, 隻是我就手裡這一顆, 已經咬動,要不明日下山去買一點?”
他提後面的那句話並沒有想鍾離越水會同意, 但出人意外的是, 鍾離越水居然微微頷首。
“那明日晨起後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