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轉頭看向師父,“師父,我們走吧。”
*
當日,方潮舟踏上了去凡間京城的路上,荼白雖還想阻攔,可有方潮舟師父擋著,它也隻能看著方潮舟走,隻是方潮舟走的時候,荼白一直盯著他看,眼神有些陰冷。
方潮舟需要先坐飛船到離京城最近的修真小鎮,然後再御劍到京城。
大約七八日後,方潮舟抵達了京城城門外。城門守軍看到有修士出現,神情都變得有些凝重,因為凡人聚集的地方靈氣稀少,往往不會有修士過來。
方潮舟看了下在排隊進城的人群,自動走到了隊伍的末尾。隻是他剛站在末尾,排在他前面的百姓們全部走開了,然後跑到他後面站著,不過離他很遠。
方潮舟詫異地回頭,想了想,又走到了隊伍的最後面。
於是,那群百姓又一次如鳥獸一般散開了,然後再聚攏在他的身後,當然,還是保持著很遠的距離。雖然他們隔得很遠,可是方潮舟把他們說的話都聽得清清楚楚。
“天啊,是修士!”
“修士會不會吃人啊?”
“聽說他們能長生不老就是吃了很多凡人。”
“妖怪才吃凡人長生不老吧,我聽說他們是天天喝童子尿才長生不老的。”
“真的啊?”
“應該是真的,我隔壁那家的遠方親戚黃老爺就天天喝童子尿,現在五十歲看起來像是三十歲。”
“哇,真厲害!那你說這個修士看起來這麼年輕,是喝了多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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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潮舟:……
他沒了辦法,隻能卑鄙地插隊了。
城門守衛看到方潮舟走近,都捏緊了手裡的武器,為首的將領聲音都有些抖,“閣下為何來此處?”
方潮舟把腰間的金牌扯下遞給了那個將領,溫和道:“我是九皇子方潮舟,現在要進京面聖。”
這個金牌是原身上天水宗的時候戴在腰間的,上面刻了一個九字,屬於身份的象徵。
守衛們聽到方潮舟自稱當朝九皇子,都有些驚訝。將領看著手裡的金牌,翻來覆去檢查了好幾遍,才說:“九皇子請等等,容屬下先去稟告一聲。”
原身幼時離開,已經有幾十年沒有回來,估計已經沒有多少人還記得他了,所以方潮舟理解地點點頭,“去吧。”
那個將領拿著方潮舟的金牌轉身進了城門裡,而他一進去,城門就被關上了。現在不能排隊進城的百姓們越發沒了事情做,一直在後面嘰嘰喳喳討論方潮舟是喝了多少童子尿才那麼年輕,他們後面還在打賭猜測方潮舟的真實年齡。
聽了一耳朵的童子尿的方潮舟忍不住轉過身,語氣克制地說:“沒喝童子尿,我發誓。”
百姓們聽到他的話,立刻往後退了十幾步,動作之整齊像是提前訓練過的一樣。
“我的天,他跟我們說話了?”
“他聽到我們說話了?”
“聽說修士都是千裡眼順風耳。”
“啊,這麼厲害,那豈不是我隔很遠打個噴嚏,他都能聽到?”
“豈止是打噴嚏啊,你放屁他都能聽得清清楚楚,不信,你現在放一個,他保證能聽到。”
“我試試!”
“我也試試!他能聽出是誰放的嗎?”
方潮舟:……
算了,算了。
在百姓們持續的奇異猜測中,城門終於打開了,可出來的不隻是一個人,而是一群人,走在最前面的那個人一襲深紅色朝服,外披雪白狐裘,跟旁邊僅著春衫的人顯得格格不入。
那人走到方潮舟跟前就跪下行了個大禮。
“侄子扈香拜見九皇叔。”
跟在他身後的人烏泱泱跪了一地。
方潮舟從沒被人跪過,嚇了一跳,連忙微微側過身,就去扶對方,“別客氣,趕緊起吧。”
他握住了對方的手臂,就發現對方身體僵了一下,但那人什麼話都沒說,借著方潮舟的力站了起來,然後抬起臉,對方潮舟淺淺一笑。
來人約莫凡人二十歲出頭的模樣,豐神俊秀,色若春曉,但他唇色發青,病容明顯,露出來的肌膚下的血管更是隱隱泛著藍。
他看清方潮舟的臉時,眼神閃了一下,隨後唇角的笑意加深。
“九皇叔可回來了,皇爺爺都盼了九皇叔好些日子了。”
話落,他卻偏過頭,抬手捂住了胸口,眉尖似蹙非蹙,唇微微分開,像是極其難受。方潮舟見狀,當即掏了一塊手帕遞了過去。
自稱扈香的青年見到手帕,微微搖了搖頭,“謝謝九皇叔,但我無大礙,隻是早起時有些受涼。”
音剛落,他就聽到方潮舟說。
“那更要拿著手帕了,這裡人多,你若感染風寒,還不注意的話,可能會傳給別人的。”
扈香:“……”
方潮舟見扈香不接,直接把手帕塞到對方的手裡,“大侄子,趕緊拿著吧。”他以為對方是不好意思收他的手帕,趕忙補了一句,“這手帕值不得多少銀子,就當是皇叔的見面禮好了,千萬別客氣啊。”
扈香:“……”
第三十七章
扈香慢慢捏緊手裡的手帕, 轉過頭對方潮舟歉意一笑,“扈香無用,讓九皇叔為我擔憂, 實在是扈香的錯。今日九皇叔回京, 必要先進宮先面見皇爺爺, 改日九皇叔得空,扈香再設宴給九皇叔賠禮道歉。”
方潮舟聞言, 直接拒絕了, “不用設宴了, 我已經闢谷了, 吃凡間食物無用, 反而有害。”他往身後看了看,那群百姓看到扈香這行人出來, 現在全部跪了下去, “我們別站在這裡了, 還是趕緊進去吧。”
扈香輕輕點了下頭,“那還請九皇叔上轎。”
話落, 有幾人抬著一頂軟轎過來了, 方潮舟看著抬轎的幾人,想了想,試探著問:“要不你們都坐我的飛劍吧?這樣很快的。”
“好啊。”扈香聽到方潮舟的話面不改色, 還抬手制止了旁邊想說什麼的人。
而方潮舟見對方同意,立刻把自己的飛劍變大,他先上了劍身, 然後伸手去扶最前面的扈香。扈香看到伸到面前的手,垂著的長睫顫了顫,才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方潮舟一握住扈香的手,就把人扯了上來,讓他找個地方站好,就伸出手去拉下一個人。扈香看到方潮舟的動作,眼神變了變,而那下一個人看到扈香的眼神時,立刻往後退了幾步,“九皇子客氣了,微臣等人就不坐飛劍了,我們待會坐轎子回去。”
方潮舟勸了幾句,說他這飛劍速度快,很快就能到了,可那些人都不願意上來,他覺得時間拖著也不好,那群百姓還跪著的,就隻能說:“好吧,那我們先行一步。”
話落,他給身後的扈香設了一道結界,避免待會御劍飛行的時候,對方被風吹落下去。
飛劍一上天,扈香本就蒼白的臉就徹底白了,他瞥了下腳下的風景,那些人小的都跟螞蟻似的。他隻看了一眼,就立刻抬起了眼,而這一抬眼,他自然看到背對著他的青年。
一襲單袍,凌風而立,明明是站在高空之處,可對方卻一點都不懼怕。
這就是修士嗎?跟他們這種凡人就是不一樣啊。
方潮舟御劍飛了一段路,就看到城中的一處宮殿,他回頭看了下身後的扈香,見對方臉色泛白,雙眼緊閉,站著的身體微微發抖,像是隨時都要暈過去,連忙伸手過去扣住了對方的手腕,渡以靈氣。
不過,方潮舟知道對方是肉體凡胎,不敢渡太多,隻渡了一點點,見扈香臉色沒有那麼白後,就收回了手,“大侄子,腳下這處宮殿就是皇宮了吧?”
扈香從方潮舟扣住他的手腕就睜開了眼,此時他聽到方潮舟的話,咬牙往下看了一眼後,就立刻移開眼神,對方潮舟點點頭,“是,不過宮裡就不能再御劍了,所以待會要勞煩九皇叔同我坐轎子了。”
“那我們就下去吧,站穩了。”
擱平時,方潮舟都一下子落地,但現在帶了一個凡人,他隻能把速度放慢很多倍,縱使這樣,扈香還是因為失重感再度臉色變得慘白,落地了好一會,都不敢睜開眼。
直至宮門的守衛跑過來行禮,扈香才睜開了眼,他看了下跪在地上的守衛,淡淡道了一聲“起身”,就對旁邊的方潮舟說:“九皇叔,我們進宮吧。”
*
乘坐轎子行了一炷香時間左右才停了下來,一停,就有人上前幫方潮舟掀開了轎簾,“九皇子,已經到了。”
“多謝。”
方潮舟道了聲謝,從轎子裡鑽出來,入眼是兩條九層三段的白玉石階,其中白玉石階的中間是一塊巨大的白石,上有一條五爪白龍浮雕,左右扶手都刻了龍紋。
扈香走到方潮舟身旁,溫聲道:“九皇叔,這裡便是皇爺爺的寢殿,我們進去吧。”
他引著方潮舟一路前行,守在殿門外的宮人看到他們就將殿門打開,安靜地跪在了兩旁。
殿內靜悄悄的,等方潮舟走到裡間,才聽到了咳嗽聲。
咳嗽之人似乎很難受,咳的聲音都有氣無力,像是隨時都要暈過去。
一聽到咳嗽聲,本走在方潮舟身旁的扈香立刻加快了腳步,“皇爺爺又咳嗽了嗎?那些太醫都不做事嗎?任由皇爺爺這樣咳嗽!”
他衝到了床榻旁,對著床上的人噓寒問暖了好一陣,才提起了方潮舟,“皇爺爺,九皇叔回來了。”
床上的人猛地咳了一聲,聲音裡透著虛弱,“真的?朕的潮舟回來了?潮舟,潮舟,你在嗎?”
隨著聲音,一隻手從床裡伸了出來,那隻手很明顯是個老人的手,上面盡是皺紋和深褐色的老人斑。
扈香見狀,立刻轉頭看向方潮舟,“九皇叔。”
方潮舟頓了頓,才走過去,握住了那隻手,“我在,父……皇。”
躺在床上的老者穿著明黃色的寢衣,頭發近白了,可一張臉看上去像是四十歲出頭的人,但其他部位的皮膚卻又明顯透露出他是個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