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霆一副你在胡言亂語什麼的表情,可反應了幾秒,他忽然笑起來,“你就是當年叛變的那個小子?好啊,”他看向雲永晝,“你真是長臉了,和叛賊廝混你是哪裡來的底氣指責你的父親!”
“我的父親,”衛桓深吸一口氣,“我父親的死,和你有沒有關系!”
雲霆冷笑一聲,“你死的時候怎麼不親口問問他?”
他這樣子,看來是真的不知情。
衛桓心裡清楚,有些嫌惡地收回光索,扭頭道,“珏老板,麻煩你了。”
珏老板點頭,走到了衛桓的前面,橙色的頭發被她撥到一邊,對著雲霆笑了一下,“前總理,好久不見啊。”
雲霆看見她的瞬間便面如土色,“你……你怎麼……”
“我來履行我的諾言了。”珏老板的雙手中出現橙色的光,妖巫之力令身穿囚衣的雲霆懸浮起來,無法動彈,隻能大吼大叫,“你要做什麼!你!”
“噓。”衛桓比了個手勢,“不會殺了你,放心吧。”
妖巫之力將雲霆的身體包裹,形成一圈帶有妖巫圖騰的封印,圖騰的最中心漸漸升騰出一個發光的球狀物。這顆光球緩緩降落,來到了珏老板的手中。
“你!還給我!”
珏老板冷笑一聲,“不用了,我可以給你一個新的,前總理大人。”
言畢,她的手中幻化出一個黑球,同時默念妖巫密咒,那黑球逐漸騰空,來到了封印圖騰的中心,嵌在其中,霎時間橙色妖風驟起,漩渦一般和那固定不動的封印圖騰一起將雲霆吞噬,隻聽見雲霆撕心裂肺的慘叫聲,橙色風暴平息之後,那枚黑球中出現一道紅色的妖光。
黑球漸漸下落,來到了雲永晝的面前。
這畫面無比熟悉,當初尚且年幼的他就是這樣眼睜睜看著母親的妖魂被永遠地封印起來。天道輪回,他終於等到了這一天。當年那個用強權剝去母親靈魂的家伙,此刻已經成了行屍走肉,重重地墜落到地面,赤紅的雙眼空洞無神,像是兩顆醜陋的塑料球。
他一揮手,裝有這個骯髒靈魂的黑球被他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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珏老板走到雲永晝身邊,將手中的光球交給他,輕聲對他道,“我已經解除屏障了,你握碎它,你母親就自由了。”
雲永晝輕聲道了句謝謝。
盡管雲永晝的臉上沒有出現絲毫波瀾,無論是剛才看著雲霆被封印,還是此刻終於奪回母親的妖魂,他都沒有表情,可衛桓看得到他握住光球的手在抖。他走過去,靜靜地牽住了雲永晝的另一隻手。
手指用力,他最終還是握碎這一枚光球。光球在他掌間粉碎成數之不盡的光點,星星點點擴散開來。
他面前的面前出現一個虛渺的身影,被這些美麗的光點勾勒出姿態。
“永晝……”
時隔二十年,他終於再一次聽見母親的聲音,還是那樣溫柔。
她的妖魂伸出雙手,竭盡全力將他抱入懷中。
“你平安長大了,真好啊。”
雲永晝的手微微抬起來,想要回抱住母親虛空的身影。
“媽媽永遠愛你,永遠。”
還沒有來得及緊緊回抱,母親的身影再一次粉碎成數不盡的光點,如同夏夜的螢火一般消弭遠去,無牽無掛地奔向浩渺夜空。
他等待了這麼多年,最終隻等到這樣一個未完成的相擁。
雲永晝垂下眼睛,陷入沉默。
他們離開監’獄,珏老板盡完了自己的責任,“小九鳳,你讓我做的我可都做了。”
“知道啦,以後我會多讓富小姐照顧你生意的。”衛桓衝她眨了眨眼,“你回去吧,路上小心。”
看著珏老板離開,衛桓和雲永晝像兩個普通人一樣走在路上,他牽著雲永晝的手,輕聲對他道,“現在自由了嗎?小金烏。”
雲永晝反握住他的手,沒有說話。
衛桓看著他的側臉,還有他微微抿起的唇線。似乎從很久以前他就習慣了這樣凝視他,各種各樣的視角,或近或遠的距離。在他殘缺的記憶裡,他似乎就是這樣望著他的太陽。
他不動聲色松開了手,又問了一句,“你的使命達成了嗎?”
這次雲永晝看向他,“我的使命是為你。”
衛桓笑了笑,語氣裡有些驕傲,“我知道。”
說著,衛桓的腳步停了下來。但雲永晝似乎沒有發現,還在一步一步向前走著,雨後的陽光打在他的身影上,變得模糊。
“我知道你不僅僅是為了扳倒他。”
他的眼睛盯著雲永晝的背影。
他可真傻,真是眼瞎。
為什麼連這個背影都認不出來。
聽見衛桓方才的話,雲永晝後知後覺僵住了,他轉過身,看向與自己隔了幾步之遙的衛桓。
“都怪清和誤導了我,他自己可能也不知道,Rebels首領的名字確實叫雨生,但是不是下雨的雨,生命的生。”
他坦蕩地望著雲永晝的眼睛。
“是羽毛的羽,升起的升。”
羽升上下組合起來,和後羿的羿字如出一轍。
他們的那個標志也並不是什麼新月,是一把弓箭,用來射殺這個虛假的太陽。腦海裡的細枝末節拼湊出完整的真相,他終於理解,為什麼相較於其他人,雲永晝會對清和抱有更多的包容,也理解為什麼他會如此頻繁出入於暗區,為什麼他最終會同意加入政府軍,不僅僅是要救他們出來,更是為復仇計劃的收尾。
Rebels提供的最後一點證據,除了身為總理之子的他,再沒有任何人能夠拿到。
雲永晝心緒震動,一時不知應該說什麼,隻見衛桓兩手插進口袋,朝自己笑了笑。
“我猜對了嗎?羽升。”
化身成後羿的,真正的太陽。
第101章 一吻緘魂
雲永晝坦然地笑了, 他其實早有預料, 一旦揭發雲霆的事完成,衛桓遲早會懷疑到他的頭上, 但他還是沒想到, 這一刻會來得這麼快, 他依舊低估了衛桓的聰明程度。
“是。”他向衛桓走近一步。
“你猜的很對。”
這裡並非是可以大談無政府組織的地方,雲永晝手指動了動, 結界圈憑空而出, 將他們兩個吞噬過去。下一刻他們便回到了雲永晝的湖邊小屋外。
“你什麼時候開始懷疑的?”雲永晝對衛桓道。
“很久之前我猜疑過,但是早就排除這個可能了, ”屋外新多了一對秋千, 就在湖邊, 衛桓這時候才發現,高興地走過去坐上,一雙長腿晃了晃,“其實你藏得很好, 我今天才真正懷疑到你的頭上, 不, 真正確定。”
雲永晝走過來,到他身邊那架秋千前坐下,隻是靜靜坐著,沒有說話。
“我之前其實並沒有太在意Rebels的組織老大,是後來清和告訴我,這個羽升是他在暗區看著我的死訊新聞時偶遇的, 這種際遇讓我開始懷疑起羽升救下清和的初衷。”他側頭看向雲永晝,“我當時就想著,這個羽升應該是認識我的,當然了,後來我申請進入Rebels的請求被拒絕,更加讓我確信這一點。”
雲永晝淡淡道,“我救清和的時候並不知道他的身世。”
這一點衛桓也猜到了,他側頭問道,“是見他實在可憐?”
可雲永晝也不是見誰可憐便會出手相救的類型,於是衛桓又笑起來,故意揶揄,“不對啊。小金烏在山海可是出了名的見死不救。”
誰知雲永晝卻平靜道,“是愛屋及烏。”
他看見清和對衛桓的死有悲憫心,所以才會去救他。雲永晝和衛桓不一樣,他一向是個硬心腸,沒想到這樣機緣巧合,當他後來查清和身世的時候才知道自己救下了凡洲前總統的兒子。
衛桓思考著愛屋及烏四個字的含義。雲永晝又一次開口,“可能連清和自己都不知道我的身份。”
“對啊。”衛桓笑起來,腳在地上蹬了一下,秋千高高地搖了起來,“他還誤導了我。現在想想,你對其他人都是不屑一顧,你看看方程多怕你,但是你吧,對清和好像好上那麼一點點。”衛桓比了個一點點的手勢,樣子可愛,他又道,“你知道嗎,那天清和還偷偷告訴我,抓楊疏那天他和你組隊到一起,你竟然還安慰他天伐會好起來,那時候他以為你是因為和我待在一起久了,變得和我越來越像了。”
“畢竟他是我的手下。”雲永晝望著湖上泛起的白霧,“這幾年算是看著他長大。”
也一手培養了他。
“嗯。”
緣分真是奇妙,他當年和清和擦肩而過,那時還不知道這個少年的命運發生過翻天覆地的變化,沒想到雲永晝也遇到了他,還給了他重新開始的機會。
這麼一想,他自己重新開始的機會也是雲永晝給的,不光是招魂。就連他重生在人類身體逃出137研究所的時候,都是雲永晝的手下阿祖救了他,也是他們給他指了一條路,回到山海。
冥冥之中,紅線早就把他們的命運纏在一起。
“我現在一回想,其實好多的細節都指向你,”衛桓一蕩一蕩的,抬頭望向天空,“清和說Rebels裡的半妖和妖都感覺不出羽升的妖氣,都懷疑是人類或是半妖。這一點也曾經誤導過我,但是今天站在山海廣場聽到你揭發雲霆的時候,我忽然回想起來,其實你有好幾次在我面前隱藏過妖氣,隻是我沒有留心罷了。”
雲永晝知道自己在這一點上露了馬腳,隻是那個時候還覺得不算要緊,“你說的是上次你來陸軍總部的地下車庫找我那次。”
衛桓嗯了一聲,“那個時候我剛扎破你的輪胎,你從背後偷襲我,我還嚇了一跳,當時根本沒有在意你隱藏妖氣的事。”說著他伸直腿停下來,看著雲永晝,“還有我之前和你去暗區,就是去了空童酒館遇到除妖師父子的那次,那個時候你也是隱藏妖氣的。”
雲永晝輕點了點頭,“我在金烏的古籍上學到了掩藏妖氣的能力。”
“原來是這樣。”說完衛桓自覺有些懊悔,自言自語道,“我早應該發現的。每次我在暗區一發生什麼事,你都是第一個趕到我身邊,我那個時候以為隻是因為結契的心靈感應,也沒往其他地方想。”
雲永晝伸過手去抓衛桓的手,“其實還是因為你們已經有了懷疑對象。”
衛桓瞥了他一眼,嘴角憋著笑,“你是因為我一開始猜羽升是不豫,所以不太開心嗎?”他抓住雲永晝的手,“你別生我的氣呀,你想想看,我們之中清和可是和你羽升的馬甲最熟悉的人,連他都押錯寶,還連帶著把我也弄倒溝裡,我統共見過你一次馬甲,你還跑了,猜錯可不能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