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和看著沉下來的天,“如果是以前的我肯定生氣,一個月不說話都有可能。現在……”他自嘲地笑笑,“現在我就舍不得生氣了。”
衛桓瞟了他一眼,把衛衣的拉鏈拉到最頂,頭一垂,整個人像是被一個巨大黑色垃圾袋蒙住的自閉香蕉,軟綿綿梗在這裡。
清和在心裡數著數。
五、四、三……
二.
衛桓一下子抬起頭,手握著那瓶粉色的桃汁咕咚咕咚喝了個幹淨。
就知道。清和哎了一聲,衝著衛桓越走越遠的背影道,“我晚上不給你留門兒啊。”
“閉嘴。”衛桓沒回頭,隻朝著背後比了個中指。
天徹底黑下來,妖域聯邦政府軍陸軍總部大樓外守衛森嚴。衛桓戴著黑色棒球帽,外面又套著衛衣的連帽,他翻出清和衣服裡最後一根棒棒糖叼在嘴裡,牙齒咬著那根細細的白色棍子。
他就坐在大樓斜對面街角咖啡店的露天桌邊。這些天他雖然拒絕與雲永晝聯系,裝出一副冷戰的樣子,但是卻通過血契的感應力感知他的位置,這樣的事他平常從來不做,覺得有種侵犯隱私的感覺,這幾天還是頭一次。可惜的是雲永晝的生活幾乎兩點一線,不是在總理府就是在陸軍總部,離了山海徹底回歸公子哥生活,開車上下班,規律得很。
仰著腦袋看了一眼鍾樓的時間,衛桓消無聲息打開結界圈消失在這個咖啡店外。
電梯裡擁擠,雲永晝站在最後面,每個進來的都會諂媚地向他示好,他最多看一眼。隻是今天多了一個漂亮的女軍官,好像是鮫人族的,額間有一枚藍色鱗片。
電梯一層層往下,人越來越少。那個女軍官開口,神色大方,“雲上尉,你一會兒有時間嗎?這附近新開了一個不錯的餐廳,我想請你吃頓飯。”
電梯門打開,雲永晝冷著臉走出去,“不必了。”
女軍官自恃美貌並不死心,跟了上去,“那你喝酒嗎?咖啡?”
走在大廳的雲永晝感應到什麼,停下腳步,皺了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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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可以?我知道這附近有一間不錯的咖啡廳,就在對面,我帶……”她還沒說完,雲永晝手一揮,結界圈吞沒了他的身影。
蹲在地上眼睜睜看著四個輪子都被他用光刃扎破,一點點癟下去,衛桓拍了拍手,站了起來,還沒有來得及轉身就被懟在了車上,一個高大的身軀擠壓著他的身體,手掌握住他的後頸,另一隻手飛快地鉗住他的胳膊。衛桓心下一驚,他竟然沒有感覺到對方身上的氣息。他本能地動用格鬥技巧去反抗,手肘使勁撞擊對方的身體,反手打開他企圖制服自己的胳膊,轉身的瞬間,感覺到了對方故意隱藏的妖氣。
一點點釋出,如同某種致命毒氣。
衛桓看見一身軍裝的雲永晝,喘著氣靠在黑色的車身上,兩重帽檐下露出一雙異色瞳。自從上次爆發,他現在隻要一激動,眼睛就會以最快的速度妖化。
雲永晝靠近些,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車輪,沉聲道,“肯聯系我了?”
衛桓把拉鏈拉到最上面,黑色立領遮住他大半張臉,眼睛往側面瞥過去,“雲上尉現在是妖域聯邦的紅人,軍政新貴,每天忙都忙死了,還有功夫候著我一個小人物的消息?我怎麼敢隨隨便便聯系你。”
這話說得難聽,衛桓愛說話,但是很少對著誰說這麼夾槍帶棒的話,至少雲永晝從沒有聽過。他走近一步,這身軍大衣就要貼上衛桓的胸口,腰帶上的金屬徽章撞在他衛衣拉鏈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警鍾敲響。
“你不敢聯系我,”雲永晝伸出戴著皮手套的手,探進衛桓的連帽中捧住他的側臉,捏了一下,“倒是敢來搞破壞。”
衛桓偏頭狠狠咬住他的手指,抬眼看了看雲永晝,又松開,咬住皮手套的頂端,把手套從他的手上拽了下來,牙齒一松,用手接住,遠遠地扔到雲永晝背後。
這麼多天不見,一見面就像個小惡霸。
雲永晝主動把左手伸到他面前。衛桓瞥了一眼,故意做出嫌惡的表情,加上那雙異色瞳,簡直就是隻生悶氣的小波斯貓。
“我還以為你喜歡脫我的手套。”雲永晝嘴角似有若無地勾了勾。
“我喜歡脫你的衣服。”衛桓歪了歪頭,手抽上他的皮帶,“我討厭你穿這身衣服,尤其是你一聲招呼都不打就穿上它的時候。”
距離進一步壓縮,沉黑的地下車庫,沾過雨水的潮湿布料,藏在帽子裡的他柔軟又湿潤的臉頰,混雜出一種危險的氛圍。
“我錯了。”雲永晝的聲音有些啞,幾乎全是氣聲,讓衛桓想到不久前暗區上空深灰色的烏雲。他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拽住立領上晃動的小橢圓金屬片,牙齒般咬合緊密的拉鏈發出某種微妙的聲音,這一幕像是撥開外衣的香蕉,又像是死死咬住什麼又漸漸松開的湿潤牙齒。
下颌線條,浮木般晃動的喉結,還有他不堪一握的細長脖頸。
雲永晝緩慢而用力地撫摩著衛桓的側臉,原本望著他的眼睛此刻垂下來,盯著他的嘴唇,“想我嗎?”
衛桓就這麼看著他的臉。心裡有什麼終於還是要打翻,要全部流淌出來,一滴不剩。
他沒有回答,掀了自己頭頂的棒球帽,拽住雲永晝的制服衣領吻了上去。
第95章 撒嬌耍賴
從車外到車上, 寂靜無人的停車場, 灼熱的妖氣在黑暗中燃燒。
渾身乏力的衛桓被雲永晝撈過來摟在懷裡,胳膊給他墊著, 在他汗湿的額頭上吻了一下。
衛桓下巴抬了抬, 眼睛都不帶睜開的, “親。”
雲永晝聽話地吻他,溫柔緩慢地吻著。衛桓隻覺得兩個人的靈魂都吻到打了個結, 分也分不開, 纏在一起。
“下次不可以這樣了。”衛桓看著他的眼睛,“嗯?”
他這個帶著疑問的嗯奶裡奶氣, 雲永晝心都軟下來, 隻管答應, “好。”
“你答應得倒是好,到時候又不管不顧的,我怎麼辦。”
這個“我怎麼辦”也不知道是哪裡戳中了雲永晝,他的心就像是被肉乎乎的貓爪摁上去一小塊似的, 軟的要命。
衛桓發現自己每次都是越說越想說, “你是不是有什麼熱愛犧牲的嗜好啊, 明明你是最不想進政府軍的,結果就這麼進去了,招呼不打一聲,也不聯系我,你挺倔的啊。”
“我說了你不會答應的。”說起這個雲永晝沒太多情緒,隻是一門心思怕他著涼, 伸長胳膊去夠衛桓的衛衣,往他身上拉。
“熱。”衛桓伸爪子扒拉開,雲永晝沒辦法,也不太會哄,隻能抱著他,想著等一下再給他穿。
“你之後的路想好了嗎?”衛桓又道。
雲永晝的手指摩挲著他的發根,“嗯。”
那你什麼時候打算告訴我。
衛桓想說,但最終還是沒把這句話問出口。雲永晝一個人慣了,從一開始就是個不愛說話的性子,現在讓他什麼都對自己和盤託出,好像也有點不現實。
慢慢來吧。
“車裡睡著不舒服……”衛桓像個受了傷的兔子似的在他懷裡拱了一下,下巴擱在雲永晝的鎖骨。
“你要回去?”雲永晝松開他一些,看著那雙漸漸淡去的異色瞳。
衛桓的手攥住雲永晝軍裝上的扣子,撇開眼睛,“那什麼,清和說了,今天不給我留門……”
雲永晝差一點就被他逗笑了,伸手溫柔地撩開他汗湿的額發,故意道,“那怎麼辦?我現在也不能去山海了,誰送你回宿舍。”
衛桓聽了一把拽住雲永晝的領口,臉還通紅,“你……雲永晝你真是太厲害了,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厲害呢?”說完他氣悶地松開,“我不用你送,我自己回去。別抱我了快給我松開。”
雲永晝把他抱得更緊,又吻起來。手還安撫似的摸著衛桓的後腦勺,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分開的時候衛桓表情發愣,鼻頭紅彤彤的。他覺得自己這氣消得莫名其妙,一個吻就順理成章糊弄過去。
就在他在心底計較的時候,雲永晝親了親他的鼻尖。
“回家吧。”
衛桓瞥了他一眼,“回什麼家,你要帶我回總理府?那不行,我可不穿過去,你得給我準備八抬大轎把我迎到大門口,我要放三天三夜的鞭炮,讓那些鶯鶯燕燕花花草草都看清楚,一天天別對著我男朋友白日做夢。”
雲永晝臉上泛起寵溺又無奈的笑,“我看你也不是很累。”
“誰說的,我累壞了……”衛桓開始裝虛弱,縮到雲永晝的鎖骨跟前,隻能看見他紅紅的耳朵尖。
雲永晝捏著他的下巴抬起來,在他左邊臉蛋上親了一口。衛桓開心的像個小孩兒,特意把右邊臉蛋轉過來,“這邊。”
雲永晝低頭又親了一口。
衛桓笑起來,兩手抱住雲永晝的腰,“左一口右一口,心花怒放衛小九。”
一天天的都是哪兒來的詞兒。
衛桓手腳麻利地解開雲永晝的大衣扣子,開門似的來開外套鑽進他懷裡,“睡覺咯。”
“別在這兒睡,我們回去。”雲永晝說完,準備開結界。都閉上眼睛了,衛桓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猛地抬起頭,“等一下。”
“我的帽子還有你的手套!還在外面呢!”
一驚一乍的像個小老鼠,雲永晝在他薄薄的眼皮上蜻蜓點水地吻了吻,“手套不要了。”
“要!到時候要是被你的哪個迷妹撿走收藏怎麼,太便宜她們了。”衛桓催促著雲永晝,“撿回來嘛。”雲永晝被他折騰得無話可說,隻好開門下車。
“快關上!”衛桓縮在車裡頤指氣使,像隻了不起的小寄居蟹。
他撿回之前被這個小惡霸丟出去老遠的手套,又把他的帽子撿起來拍了拍,重新回了車。衛桓飛快地說了聲謝謝,親了一下他的臉頰。雲永晝把軍裝大衣脫下來披在他身上,然後開啟了結界,帶衛桓回了之前的湖邊別墅。
衛桓懶得動彈,被雲永晝強行拖去浴室洗了個澡,熱乎乎的鑽進臥室被子裡。這幾天衛桓白天辛苦打怪,晚上又惦記著雲永晝,怎麼都睡不好,現在一到他身邊,幾乎是沾枕頭就睡著。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迷迷糊糊睜眼醒過來還是後半夜,窗外的夜色仍舊深沉。雲永晝在他身邊睡得很安靜,他倒是睡得亂七八糟,也沒枕枕頭,偏偏要枕在雲永晝的胳膊上。雲永晝半側著身子,另一隻手半握著衛桓右手的手腕。
衛桓覺得奇怪,稍稍動了動手臂,試圖從雲永晝的手裡抽出來。可下一刻雲永晝的眉頭就皺起來,手再一次去抓住衛桓的手腕。
這是有多怕他不見。衛桓心裡像是被小針扎一樣,手指伸過去,用十指緊握的姿勢取代了雲永晝的單方面緊握。他借著月光靜靜地看著雲永晝的臉孔,明明和十年前見他的時候一模一樣,可好像又有那麼一點點不同,他說不出其中的不同,因為錯過了七年的時間。在這七年裡,雲永晝孤身一人等待著他,自己不曾參與過他人生的一分一秒。
衛桓忽然間心口痛,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真的喜歡上他也不過重生以來的這幾個月,可他好像分明愛了這個人很久很久。
久到在這一刻,他既有種夙願得償的滿足感,又有害怕失去的惶恐。
太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