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看到揚昇臉上閃現的錯愕。
劇烈的疼痛穿透了他的腹部,衛桓瞳孔驟然放大,低下頭,一把鋒利的藍色風劍刺出來,上面沾滿鮮血。就在雲永晝詫異回頭的時候,另一把風刃劈向他的左肩,他偏身躲開。
疼痛感令他呼吸滯緩,長刀被抽出,衛桓捂住流血不止的腹部飛身轉過來。
眼前這一幕令所有人震驚。
這裡不止一個謝天伐。衛桓和雲永晝的背後各有一個,手中都握著藍色長刀。就在衛桓驚愕的同時,這副身軀一分二,二分四。最終出現八個,連同那個被綁住的謝天伐,於空中圍繞著他們。
這是他母親的九相分身裂魂術,也是他的。
原來不隻是父親,還有母親,一個都沒能幸免。
雲永晝瞬間被四個妖傀圍住,被光索纏住的那個得以喘息,猛一蓄力,竟掙脫了全部的光索。其他幾人也都上前,各顯神通與他們對抗。
衛桓的怒火再這一刻終於爆發,血脈之中的熾烈和胸口奔湧的風之力在這一刻激流交匯,令他渾身迸發出紅色與藍色兩種無法交融的強大妖氣,燃燒於身體之上。
他的周身開始出現漩渦一樣的風穴,以他為中心,將他吞噬其中,於是他什麼聲音都聽不到,耳邊隻有風的聲音。
屬於他的聲音。
衛桓閉上眼睛,感受著身體裡九鳳之魂的燃燒,那股曾經根植於血脈中的力量終於重新蓬勃爆發,再度睜開雙眼,他隻一抬手,藍色龍卷變成他手中一把巨大的風刀。
藍色的妖力從外到內穿透了衛桓的整個右臂,變成猙獰無比。他的側頸蔓延出藍色的妖紋,一直向上,攀上臉頰。
不知為何,他隻覺得右眼刺痛不已,如同火燒一般。這種感覺有些熟悉,令他想到入校被雲陽吸住的瞬間,那時候的右眼也是這樣灼痛,隻不過遠遠不及此時。
不管了。他沒有時間管這些。
“衛桓比剛才妖化的更加明顯了。”燕山月控制住其中三個妖傀,但她辨認不出真身,無法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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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衛桓,四周圍被九個一模一樣的謝天伐團團圍住。
怎麼辦?
衛桓在中間緩緩轉動,眉頭緊皺,望著他們的每一個。
隻有攻擊真身才能成功,這九分之一的可能,他根本沒有把握。
“雲永晝,哪一個才是……”
這句話還沒有問完,便戛然而止,並不是因為其他,而是衛桓自己找到了答案。
“等等……”正欲飛向衛桓的揚昇忽然停住。
蘇不豫放射完冰錐,連手都來不及回收便愣在原地。
“阿恆的眼睛……”景雲搬動一棵巨大的樹木,正要向這些假象投去,卻痴痴看向包圍圈中的衛桓,“他的眼睛變成異色瞳了!”
燃燒一般的灼痛下,衛桓的視野變成金色,眼前隻剩下一個謝天伐,其餘都是藍色的暗影。
就在他沒有過多思考,將長刀揮去的同時,那個真身已經被雲永晝刺中,並再一次用光索將其捆住。
“九尾!”被烈火包圍的雲永晝,銀白色長發吹開,同樣露出一雙異瞳,一金一紅,“封印。”
衛桓緊緊握著手中的長刀,妖化令他的情緒都擴大了數倍,他聽見自己撕裂般的呼吸聲,而耳邊回想的,卻是珏老板曾經說過的話。
[招魂術,需要用最珍貴的東西作為祭品,這種祭品最後會賦予到被召回的妖魂上。]
原來這就是為什麼剛才雲永晝被反噬的時候,竟然會讓一隻羲和之瞳充血壞死,明明羲和之瞳是金剛不壞的。
他也終於知道為什麼雲陽會在他還沒有和雲永晝結契前,就知道他的身體裡有火,將他分到了炎燧。
還有,景雲的借瞳與佔瞳永遠隻對他的左眼有效。
沒有任何術法可以控制住羲和之瞳。
太多太多的蛛絲馬跡,在這一刻匯聚成真相,一個不願被他知曉的真相。
“雲永晝……”
聽見衛桓的聲音,雲永晝心中早已清明。他沒有料到謝天伐的身上會出現衛桓父母的兩種能力,當他看到分身裂魂術出現的瞬間,就知道自己終究是瞞不住。
轉過身,他坦蕩地望著衛桓一藍一金的雙眸。
“你……”衛桓忽然間哽咽。
“對。”雲永晝的嘴角勾起,銀發飛舞,遮住那隻血紅瞳孔,隻留下和他一樣的,映著太陽圖騰的羲和之瞳。
“我獻祭了我的眼睛。”
第78章 槲寄生下
意識陷落。
衛桓做了一個夢。
夢裡的他似乎剛換好衣服, 從某個房間出來, 外面是揚昇和不豫,他們的身上都穿著一樣的戰鬥服, 不是扶搖的藍也不是上善的白, 而是完全一樣的深灰色制服。
他低頭看看自己, 也是一樣,穿著一套深灰色的戰鬥服。
這是他們正式進入山海預備戰鬥兵團的那一天。
“新戰鬥服就是帥, 這麼一比咱們以前學院發的戰鬥服就跟鬧著玩兒似的, ”揚昇嘚瑟得不行,“不豫你看, 這還有肩章。”
蘇不豫點點頭, 又立刻看向衛桓, “阿桓穿這件真好看,特別好看。”
揚昇嘁了一聲,“你就知道誇他,剛也不見你誇我。”
“嘁什麼嘁, 不豫什麼時候說過假話?我本來就比你帥, 不服氣也沒招, 小爺我可是公認的扶搖院草。”衛桓低頭仔細看了看制服,發現左側胸口和右側的縫制方式並不完全一樣,“欸?左邊這塊兒怎麼空蕩蕩的?”
揚昇也低頭看了看,“對诶。”
蘇不豫道,“我聽發制服的前輩說,這個地方是之後別戰徽的地方。”
“戰徽?”衛桓疑惑, “是學校發?”
“啊我知道了。”揚昇一拍手,“上次我聽我爸說過,我們正式成為預備戰士的時候會被學院派遣到很多地方,支援戰場或者完成一些很危險的任務,就不像之前在戰備組當片兒警了。因為那些地方很危險,如果任務成功就相當於為山海和妖域立功,到時候會給咱們相應等級的戰徽。”
“哦!”衛桓也突然想起來,“我爸媽就有!”
“叔叔阿姨那個可能還是不一樣,他們是政府軍,”不豫解釋,“我們的戰徽好像是結合山海和自家家紋的,我覺得還蠻有象徵意義的。”
“原來是這樣……”衛桓摸了摸左胸空出來的那麼一小塊,抬頭的時候笑得囂張,“等著瞧,你們桓哥我肯定第一個拿到戰徽!”
“切,”揚昇長嘆一口氣,“你可別忘了,你前面還有一個特別能打的……”
說曹操曹操到。同樣換上新戰鬥服的雲永晝走出來,一言不發,也不靠近他們,之前還歡樂無比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尷尬,揚昇是個愛打圓場的,望著雲永晝開口道,“要我說還是永晝穿著帥,板兒正。”
衛桓扭頭瞥了他一眼,難得的沒有反駁。
雲永晝穿這身衣服真的好看,特別颯,深灰色配著他那張冷冷淡淡的臉格外合適,和之前炎燧紅色的戰鬥服完全不同。也不知道為什麼,看他這樣,衛桓甚至想象到他如果穿上父親的軍裝會是什麼樣。應該更好看。
雲永晝那雙琥珀色瞳孔冷冷盯著他。
“看我幹什麼?”
氣氛冷到極點。蘇不豫抓住衛桓的手臂,拽了兩下,“我們出去吧,這邊一會兒還有別的學生過來。”
“對對對,”揚昇也跟著開口,“今天算是我們成為預備役的第一天,是不是應該出去慶祝一下啊!”
衛桓其實也沒覺得雲永晝這樣的態度令他尷尬,本身他就是這樣的性格,他早就習慣了,甚至還覺得雲永晝這樣對他說話多少也是把他放在眼裡的。
換做是別人,雲永晝都不稀得開口。
揚昇和蘇不豫商量著去哪兒吃飯的問題,衛桓走在他們旁邊,走著走著,他就回頭看。
還好還好,雲永晝沒有自己跑了。
隻不過隔得實在有些遠,起碼都有七八米。
衛桓下意識放慢腳步,一點點慢下來,悄悄拉近他和後面那個自閉少年的距離。前面兩個家伙討論得正歡,也沒在意,他幹脆徹底停下來,可他一停,雲永晝也停下腳步,隔著兩三米的距離看著他。
這是什麼意思?
起了陣風。衛桓嘴角一勾,手指動了動,順勢將這風化作一雙手,藏在雲永晝的背後猛地一推。雲永晝毫無防備,就這麼被那雙無形的手推著往前,差點一個踉跄撲過去。
兩人的距離一下子縮短,衛桓努力地憋笑,但最終還是憋不住,兩顆小犬齒都已經露了馬腳。
“我可沒動手啊。”他抬起自己的手,笑得一臉燦爛,“是你自己過來的。”
雲永晝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不大好看。他把眼神從衛桓的臉上挪開,看向別處。
衛桓扭著脖子朝後面望了一眼,那兩個家伙居然還沒發現自己不在身邊。他笑著回頭,小聲對雲永晝說,“我也覺得你穿這身衣服好看。”說完,他大步一跨,站到了雲永晝的身側。
他看不到雲永晝現在是什麼表情,也沒在意他會有什麼反饋,他就是想說出來罷了。
雲永晝頓了頓,最後還是邁開步子繼續向前走。衛桓亦步亦趨,在他身旁。他哼著不知名的小曲,走路的姿態高興得像隻小麻雀,就差撲稜翅膀了。這種太過愉悅的心情好像徹底影響了雲永晝,就像一個害怕被太陽直射的冰塊,無法控制地在融化,變成一灘柔軟的沒有稜角的水。
這種不可控的感覺令雲永晝慌,令他害怕。
所以他終於忍不住停下來,冷冷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