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人都走了,可衛桓還是沒停下撞樹,好像這樣就可以讓自己的心髒平息一些似的。
誰要等你回來,還真把自己當主人了。
衛桓鼓起嘴,長長地舒了口氣,準備離開這個地方。
這裡的植被看著怪眼熟的,總覺得以前見過,但好像又和以前不一樣了,眼前是一棟他還沒去過的高樓。沒走幾步,遇見兩隻蝴蝶妖,衛桓腦子裡忽然閃過些畫面。
這個地方,和之前山海祭時候他抽中雙人夜遊大獎來到的螢火之園好像啊。
他禮貌地叫了一下那兩隻蝴蝶妖,打聽了一下這棟樓。
“這是前幾年新建的科研樓呀。”小蝴蝶半透明的翅膀在空中不住地扇動,“之前這裡一直荒廢著,很少有人來,好多人都忘了這裡的結界密令了。”
另一隻也說道,“對啊對啊,其實這裡原本很漂亮的。”
衛桓問道,“這裡以前是不是叫螢火之園?但是沒有螢火蟲。”
小蝴蝶驚了,一下子湊近到衛桓的跟前,額前的小觸角都要抵上他的腦門兒,“你怎麼會知道!”
衛桓笑了一下,“我聽說的。”
他低下頭,看著如今都已夷平鋪上水泥的地面。
我還知道,這裡以前種滿了勿忘我。
一連上了幾天課,又輪到了戰備小組出勤的日子。這些天衛桓心裡一直揣著九鳳祖墓的事,話都少了很多。偏巧的是他們出勤還正好遇上一幫不要命的蜘蛛妖,好像是入了魔,專門跑來繁華的商區地段對幼年小妖下手,吃他們的妖心以補元氣。
接收到訊號的衛桓打開傳送過來的實況視頻,嚼著泡泡糖的嘴停下來。
“真是活膩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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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多久七組小隊到場,燕山月控制住蜘蛛精,揚靈炸斷他們的手足,正準備讓景雲上前去把孩子們救下來,沒想到還沒跑過去,子彈就已經提前穿透那些邪妖的心髒。
砰。
“別!當心傷著小孩!”
砰,砰,砰。
衛桓冷冷盯著目標,一發又一發,一點遲疑都沒有。
一個一個妖怪倒下,小孩子從他們的跟前逃離,哭叫著撲向焦灼人群中。
看著下手又狠又快的衛桓,景雲咽了一下口水,“今天阿恆怎麼了……”
揚靈雙手抱胸,一臉不滿,“鬼知道,爆頭爆得我都沒機會下場了。”
之前肆虐街區的狂徒一個接一個被放倒,衛桓幹脆利落地把槍往背後一背,和燕山月對視一眼。燕山月動用玉藻鏡,將目標統統收服。
燕山月將鏡子別回自己腰間,對衛桓道,“你今天這樣很危險,好在是沒有出事,萬一哪一發子彈傷到孩子,到時候誰負責?”
衛桓伸手調整著通訊器,沒有說話,他也知道自己今天是泄憤,就算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在這種時候也不能輕易這樣做。
揚靈和景雲高高興興地走在前頭,正商量著一會兒去哪兒逛逛再回山海。妖域由諸多區域組成,每個區域擁有一定程度的自主管轄權,所以發展上也各有不同,昆侖虛可謂是經濟與政治中心,有“第一妖都”的美譽。但除了昆侖虛,也有很多其他的繁華都市,他們這次來到的不周便是其中之一。
不周經濟繁華,妖卻不多,街道寬敞,極富科技感,就是有些稍顯冷清。
走著走著,燕山月再一次開口。
“你最近怎麼了?”
衛桓沒料到這個冷美人還會關心人,他側頭瞥了一眼,露出一個燦爛的笑,“沒什麼啊,我今兒就想耍個帥,不行嗎?你這麼關心我,我好怕被小公主打啊。”
燕山月仍舊是那副喜怒不形於色的表情,直截了當戳穿了衛桓的謊言,“別裝了。”
“明天燕山漠開庭。”她說這話好像是順口一提似的,然後又道,“對了,那天你走了之後又去哪兒了?見你那個被他圈養過的朋友?”九尾抬眼的時候,內眼角相對的那兩顆痣十分顯眼,這樣的痣放在別人臉上肯定是風情萬種,可偏偏在燕山月的臉上,這就更妙,凌厲冷豔中攪了一絲慵懶。
“你知道還問我。”衛桓掰了掰手掌,懶得裝下去,“真想弄死那個狗東西。”
燕山月搖搖頭,腳步不疾不徐,“他留著還有用。”
她話裡有話。
“那個紈绔子還有什麼用?”
九尾並沒有急著回答他這個問題,反倒話鋒一轉,“你知道,人類七年前對妖域發起的那一場突襲戰嗎?”
衛桓心一驚,沒有言語。
“哦我忘了,那個時候你應該還挺小的,十歲?十一歲?”她看著衛桓,露出一個笑,“那時候我也不大,不過我可記得很多事。”
她語氣緩緩地,眼睛盯著不遠處的身影,“比如殉職的揚靈父親。”
衛桓停下腳步,九尾卻還在繼續。
“還有不止一次替我教訓過那兩個敗家哥哥,當年山海的風雲人物,衛九。”
言畢,她的腳步也頓住,轉過頭,眼睛望著衛桓的臉。
“你知道他嗎?”
衛桓抬眼對上她淡然的視線,嘴角扯動一下,“知道。”說完他又笑起來,“上次揚靈不也說了嗎?他還是我偶像呢。”
九尾緩緩點了下頭,兩人又一次並肩,她繼續道,“我總覺得他當年的死很蹊蹺,好像被人暗中推了一把。可能是我本來就多疑,我記得他剛死不久,很多人都在找他的屍體,那個時候新聞裡滾動播放,人類找,妖也找。”說完她低笑一下,“連我那個做黑市交易的表叔,都特別關心衛九的屍體在哪兒。”
特別兩個字被九尾故意咬重,聽到她的這句暗示,衛桓有些驚愕。
這件事果然跟九尾一族有關。
難道說他當年的屍體真的被燕平賣給了137研究所?所以現在的妖傀……
“不過好可惜。”
燕山月如釋重負般松口氣,續道,“他好像沒有找到,所以每次來我家的時候,說起這件事都特別狂躁。”她那雙狐狸眼瞥了一眼衛桓,語氣難得有了少女的俏皮感,“大概真的錯過了一樁大生意吧。”
沒有找到……
那屍體會在哪裡?
他該不該相信燕山月。
“所以你是想說,”衛桓開口,“留著那個紈绔子,還能找回七年前的真相?”說完他自己都笑了,“不過我不明白,這對你有什麼意義?你和七年前那個九鳳很熟嗎?他怎麼死的和大小姐你有什麼關系,你這不是胳膊肘往外拐嗎?”
“他的死和我的確沒有關系,但是真相對我來說很有意義。”燕山月的眼神從不遠處的夕陽落到衛桓身上,坦率直接,不飾以任何偽裝,“它很可能決定我能不能扳倒家族勢力。”
原來如此。
生長在那樣一個龐大繁復的家庭之中,支族與主族的勢力對抗和交疊像是盤踞交錯的藤蔓,不被家族重視甚至打壓的燕山月被牢牢地纏住,困在其中,沒有任何出頭的希望。
除非砍斷這些藤蔓,才有得見天光的機會。
“所以你朋友還想繼續報仇嗎?”燕山月挑了下眉,似乎在暗示大家的目標都是一致的。
衛桓伸了個懶腰,“說起這個,比起報仇,他好像對別的事更感興趣……”他忽然想到了什麼,“對了大佬,我跟你打聽個事兒,你知道妖巫嗎?”
燕山月愣了一下,“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那朋友託我打聽的,他想知道怎麼為人類招魂。”一輛飛車開過去,風卷起衛桓額前的頭發,“但是這種招魂術,好像隻有妖巫可以辦到。”
“我還真知道。”燕山月嘴角一勾,“但我如果告訴你,你可就欠我兩件事了。”
她不說,衛桓都快忘了。他連忙笑嘻嘻擺手,“一件也是欠,兩件也得還,債這種東西不欠多一點,還起來都沒排面。”
燕山月輕笑一下,“成交。”
言畢,她伸出手,十指略微動了動,前面的兩個小朋友一下子就被藍色的狐火控制住,邁不了步子隻能跟隨她的意念回頭。
“先跟我去個地方。”
話音剛落,一個巨大的藍色光圈從揚靈和景雲的面前滑過,將他們倆罩進去,消失在街道,光圈又迅速前移到衛桓面前,穿過他和燕山月。
下一瞬間,他們就已經來到了一個狹窄吵鬧的街市,和剛才那個充滿科技感的街道不同,這裡充斥著各種各樣的小精怪,有的是小商販,有的則是學生,熱熱鬧鬧的。燕山月帶著他們仨穿過這些狹窄的巷子來到一個看起來生意不佳的店鋪,牌匾上寫著張婆婆娃娃鋪幾個字,歪歪扭扭的,仔細一看竟然是風幹的蚯蚓拼湊起來的,上頭刷了綠漆。
店鋪的小鐵門窄到隻能一次進一個,裡頭光線很暗,一股子發霉的氣味兒湧過來。
“嗬,怪嚇人的。”衛桓在鼻子跟前擺了擺手,他起了壞心眼兒想嚇唬人,燕山月肯定是不怕的,景雲那小膽子沒準兒能嚇壞,於是他推搡了一把揚靈,“怕不怕?”
揚靈連忙嘁了一聲,可一雙大眼睛卻出賣了她的膽怯,她打量著四周圍,實在是有些看不清。衛桓咳嗽了一聲,暗處竟亮起幾處綠瑩瑩的鬼火,不亮就罷了,這一亮起來可真是把他們嚇得夠嗆。
左右不過三四平方的小房子,四面牆壁竟然都掛滿了各式各樣的娃娃,大部分的娃娃都是仿照著妖的模樣做的,三隻眼睛七個頭,這綠光打過來,真是一個塞一個的嚇人。
“臥槽。”衛桓自己都被嚇了一跳,心髒難受得很,“這、這這這生意做得下去嗎?太刺激了吧……”
揚靈躲在了燕山月的背後,剛剛亮起鬼火的時候差點兒沒叫出聲,“山、山月姐姐,咱們還是走吧……”
“你不是說你不怕!”
“我、我就是不怕。”揚靈雖這麼說,可抓住燕山月的衣服就是不撒手,“你剛剛還嚇結巴了呢你!還說我。”
衛桓還想反駁,面前突然懟上來一個仿真娃娃的臉,和人類幾乎一模一樣,嚇得他猛地退後好幾步,“操操操,老子的膽都要嚇破了。”
“阿恆,你看這個娃娃做得好真啊。”景雲捏著娃娃的細脖子,跟捉小雞兒似的,見衛桓退後他還迎上去,“你看啊,這個臉都是軟軟的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