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珹連說冤枉:“不是我搞的,興許是我爸吧,他拿你爸當親家看呢!潤潤,你爸當這麼多年語文老師了,特級老師,教得又好,結果二十年了還在這個崗位。這麼經驗豐富,當校長才適合他啊!”
新房子大了許多,也是個兩居室,不過臥室倒是比原來大一倍,隔音也好。丁雪潤整天打電話,一講電話就沒完沒了,丁兆文再是傻,也意識到了不對勁。
“潤潤,是不是談戀愛了?”
丁雪潤微不可察地嗯了聲。
“談多久了?怎麼不跟爸爸說?”丁兆文也不是什麼老古董,他並不反感丁雪潤在這個年紀談戀愛,因為丁雪潤已經足夠優秀了,學習上太自覺了,談戀愛反而是好事情。
“快一年了。”
丁兆文對他這個“女朋友”很感興趣,問了一些有的沒的,從丁雪潤的語氣中,他判斷出丁雪潤很喜歡他的“女朋友”,心裡更是產生了一種家裡要添個兒媳的錯覺。
“等高考完了,就把女朋友帶回家來,爸爸見一面。”
丁雪潤笑笑:“到時候我再問他吧。”
他們高三的寒假,也就十天左右。丁雪潤初四那天就坐飛機回學校了,樓珹提前跑來機場接他。北方的雪總是要下一整個隆冬,春節剛過,冬雪還未徹底消融。
樓珹開車把他接到了,問他去哪裡,丁雪潤說要去殘障家園。
他基本每周去做一次義工,從來不斷。他問樓珹:“你想去一次嗎?”
他記得樓珹之前就問過他,他給拒絕了,說那些孩子特別抵觸生人。而且樓珹也不像是會去幫小孩子和老人打掃的那種性格。
樓珹看了他一眼,說好啊。
下午時分,樓珹突然換了一身西裝下樓,他眉眼難掩青春氣的英俊,可一身挺拔的藏藍色西裝把他身材勾勒得很好,上好的布料裹著他的一雙長腿,結實的手臂肌肉緊繃著。
樓珹本還想打個領帶的,但他不會搞那個,於是兩顆扣子沒有扣,露出一截鎖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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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雪潤坐在沙發上,忽然看見他這麼出場,意外得說不出話,隻直直地盯著他:“你怎麼這麼穿?”
“帥不帥?酷不酷?”樓珹走到他旁邊來,露出手腕上價值不菲的手表,“你就說像不像成功人士?”
“……像,你別說話,就像。”
丁雪潤不明白他忽然這麼穿是為什麼,樓珹也沒有解釋。
等到了向日葵家園,陳院長看見自己露出熱烈的笑容,緊接著熱情地喊道:“樓總!”
——丁雪潤忽然就懂了。
陳院長把丁雪潤拉過去:“丁同學,可真是太謝謝你了,你叔叔給我們家園捐了很大一筆資金,解決了我們的大麻煩。”
“……叔叔?”
“是啊,樓總上次來的時候,說是你的叔叔,聽見你說我們這兒的情況,他就讓秘書調查了一下,給家園做了評估,捐贈了很多東西。太謝謝他了,大好人。”
第55章
學校附近在施工, 一棟高樓平地而起。前幾天,敲擊金屬的聲音聽著還像千米開外消防隊的集合鈴聲, 到今天仿佛就是斑鳩快要震碎耳邊的玻璃窗的撲稜, 或者像監考老師走下講臺,叩響桌子道:“答完卷了再檢查幾遍。”那麼近了。
趙遠陽卻好似沒有聽見般, 耳膜還有片刻的堵塞, 水漫進教室窗戶,灌進鼻腔和嘴裡, 水壓使他漸漸失去意識。
他晃了下神,茫然地扭頭看向窗戶, 哪有什麼水。
他不是在海裡?
趙遠陽死前的最後記憶, 是無窮無盡的黑色海水, 像一個黑洞般的漩渦,將他的身軀撕成了碎片。
他低頭看向桌上的試卷,米白色的紙上印著幾個黑色大字:禹海一中開學分班考試·語文。
距離交卷還剩十多分鍾, 許多同學還在趕作文。可趙遠陽卻在一個小時前就答完了試卷,並且試卷上寫得滿滿當當, 每個空格都填滿了,忽略字跡,這是一份完美的答卷。
他在飛速答完題後, 便安穩地趴課桌上睡覺了。
這會兒老師一過來,站在他身旁看了會兒他的卷子,臉上才露出不可置信之色,這學生的試卷, 怎麼完美到和標準答案都差不多了?
可趙遠陽卻是想了起來,為什麼這份試卷會這麼完美。一中是整個禹海市最好的高中,進來必須至少具備兩個條件的其中之一,要麼成績非常拔尖;要麼家裡非常有錢。
趙遠陽是標準的後者,至於眼前這份完美的答卷,是因為他那“可親可敬”的周叔叔,周淳。
考試前一周,周淳把考試的標答給了他,讓他全背下來,似乎為他著想般道:“遠陽啊,你爸媽才剛走……他們對你寄予了厚望,希望你出人頭地,長大後繼承公司。周叔叔也一樣,這次分班考試考高點,進入尖子班!以後好好學習!”
當時的他,別提多感激周淳了,趙遠陽背了整整一周,一字不漏地把全部答案背了下來,拿到作文題目後,他還花錢請大學生替自己寫了一篇。結果考試時一個沒收住,全給答上了!
接著趙遠陽以年級第一的成績進了一中的火箭班,人人都知道他的成績不正常,禹海市就這麼大,多的是知道他老底的,風言風語立刻就壓不住了。
紙包不住火,班上開始傳他是作弊的,一眾優等生看他的眼光都不對了。沒辦法,趙遠陽隻能在之後的每堂考試都找周淳要答案,剛開始周淳不贊同,“你這樣不學好,以後怎麼繼承你爸媽的公司?”趙遠陽則笑嘻嘻:“我不是那塊料,周叔叔你又不是不知道,公司你來管就成了。”
周淳聽後,斥責他道:“胡鬧!公司是你爸媽一輩子的心血,遠陽,叔叔可以暫時幫你照看著,等你長大了,這些東西都是要還給你的。”
除此之外,他還跟老師申請不做作業,也不知是不是周淳打點得好,還是老師真的看他“聰明”,從不管他,上課睡覺不說他,他還從不上晚自習,下午放學後就直接溜掉,和朋友去酒吧或者俱樂部去打臺球。他才不管別人怎麼想,他成績漂亮,別人眼紅也沒用。
鈴聲一響,趙遠陽這才反應過來,他拿起筆,想把機讀卡上的答案擦掉,臺上另一位監考老師卻眼尖地喝止了他:“同學!考試結束了!再動筆就算你作弊了!”
趙遠陽沒聽見般,把填好的機讀卡的選擇題答案擦個幹幹淨淨,動作一點不見著急,老師的呵斥也不管用。
“同學!”那監考老師見這學生不聽話,大步走下來,“你這樣算你作弊聽見沒有!記零分!”
趙遠陽無辜地笑笑,攤開手來,顯露出機讀卡上除了一堆橡皮使用過度的黑色泥屑,什麼都沒有了。
那老師皺著眉看看他被擦掉的機讀卡,又看看他那副無所謂的神情,懷疑道:“為什麼擦掉選擇?”
他還是在笑,不以為然道:“不想考太高。”他說話時頭仰著,眼睛裡是誠實的,但嘴角的笑卻是玩笑般的燦爛。
他說的是實話,可那監考老師壓根不信,隻覺得這個學生肯定有問題!那副懷疑的神色卻讓趙遠陽笑得更開,眼睛都眯起來,你看,他說的明明是實話,人們卻不肯相信。
等他離開教室,兩個收卷的老師才把趙遠陽的試卷單獨抽出來,開始談論:“你看他這個答案,是不是和標答一樣的?這試卷是宋老師你出的吧?你來看看。”
宋老師隻掃了一眼,“要麼他以前做過這套題,要麼他……”他盯著趙遠陽被擦掉的機讀卡區域,還殘留著黑色的鉛筆印記,他認真研究了一番,接著不可思議道:“連這些選擇題也是全對,他為什麼擦掉?”
“是吧?你也懷疑他作弊?剛才考試時我注意過,他一直埋頭答題,速度非常快。擦掉選擇,可能真的是怕考太高?”那老師說完,自己都露出了荒唐的神色。
宋老師低頭凝視著考生的名字,思索兩秒:“這樣,回頭查一下他進來的分數,下午多注意一下這個考生!”
隨著考試結束,趙遠陽跟著浪潮往校門走。周淳就在保衛室那裡等他,看趙遠陽出來,就叫住了他:“遠陽,周叔叔在這兒!”
周淳是他父母公司的第二股東,也是趙父最好的兄弟,父母對趙遠陽疏於照顧,於是周淳便顯得可親了起來,就連考試都要來親自接他。
“今天曹阿姨給你做了你喜歡吃的豉汁鳳爪……”他人長得面善,笑容和藹,一口一個遠陽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趙遠陽的爸爸。
但趙遠陽看見他時,眼底的厭惡濃鬱得都快溢出來了,那股厭惡不加掩飾,在周淳手臂伸過來時,趙遠陽就一拳頭過去了,一拳正中周淳的鼻梁。
大庭廣眾下打人這種事,他沒少幹,他做事從不顧忌後果。這一拳頭砸過去,周淳整個人傻住了,他嗅到一股血腥味,伸手一抹,一手刺目的血。
他讓趙遠陽一拳打得暈乎乎的,眼前出現三個重影。
有人尋釁滋事,人群慌張失措地自動散開,學校的保安抽出警棍,大喊一聲:“怎麼回事!”
周淳壓根沒能反應過來,趙遠陽吃錯藥了?!他下意識要還手,手都抬起來了,最後想到了什麼,硬生生凝固在半空中。
把怒色壓下去,他擠出一個寬容的笑:“遠陽你有什麼跟叔叔好好說……”
他的手掌攥住了趙遠陽的手腕,就是這個動作,讓趙遠陽渾身一僵。
他死的時候,周淳就是這麼拽著他跳海的。手臂上的觸感像冰冷的蛇,讓他頭皮發麻,海水一瞬間鋪天蓋地地襲來,闖進鼻腔、嘴巴、大腦。頃刻間,鹹的海水從他的身軀裡走了一遭,替換了他身體裡那些溫熱的血液。
“別他媽叫這麼親!”趙遠陽不耐煩地打斷他,眼中狠厲乍現,“滾,別讓我看見你。”說完,他便撥開圍觀人群,周淳一句“考得怎麼樣”還堵在嗓子眼的,就看見趙遠陽招手攔了輛出租就上去了。
旁邊有人遞給這個老板派頭的男人一包紙,讓他擦擦血,校園保安問他情況,周淳卻擺手說:“家裡孩子鬧脾氣。”他一邊擦血一邊回到車上打電話,開口就問:“趙遠陽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上了出租,司機問他到哪兒時,趙遠陽半晌想不出來,最後他報了家裡的地址。
他精神還有些恍惚,車上在放一首老歌,腦子裡斷斷續續浮現出舊時的記憶。十年前的禹海市,在許多地產投資者眼裡,是一塊大肥肉,房價瞬息萬變,一飛衝天。在這裡扎根的趙父趙母,到這一年時,已經累積下驚人的財富了。
趙遠陽是未成年人,雙親去世,一群親戚虎視眈眈,要搶他的監護權。可是不知為何,幾個月過去了,他的監護權卻始終被拖著,沒個定論。就好像有位高權重的人刻意拖著,不讓他的監護權輕易移交出去。
當時他一聽周叔叔願意收養他,心裡非常感動。周淳家裡還有一對子女,妹妹和趙遠陽年齡相仿,但兩個孩子性格不和,每當周思思和他鬧矛盾時,周淳都是站他這邊的,父女倆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好不熱鬧。
他還記得,他的監護權問題拖了四個月,結果突然出現一個可以說是陌生人的男人,要來接管他。
第56章
樓珹屈辱地認了錯:“我不該騙……炮。”他覺得最委屈的是,明明這事兒就沒有成, 抱著親了一個小時能叫炮嗎?
丁雪潤問他:“那你考了第幾名?第二?”
“不是第二……”樓珹垂下頭去。
“第三?”
樓珹又搖了搖頭, 這次頭埋得更深了。
“多少?”
樓珹聲音微不可察,夾雜失落:“十一……”
丁雪潤嗯了一聲, 抬手就在樓珹深深埋著的頭頂撫摸了下, 柔聲安慰道:“考得很不錯。”全國排名十一, 自然是很不錯的好成績了。丁雪潤之前看過錄取率, 他雖然是信任樓珹的,可也覺得這個可能性太小了。
樓珹整個人僵了一秒, 繼而身體松下來, 他垂著頭, 耳尖微紅地道:“一般般啦。”
丁雪潤按照往年的錄取分, 幫他算出來一個分數區間。
“一般情況下,隻要能上三本線,就一定能被錄取。假設今年題難度很大, 你需要考三百六, 難度小, 也需要考四百四。要想求穩,那肯定是越高越好。”
他抽出自己的時間,幫樓珹檢查試卷, 幫他把錯題記錄下來,一個問題一個問題地逐一擊破。
考試前, 四班要照畢業照,女生站前排男生站後排。按照身高分部。
原本論丁雪潤的身高, 他應該在男生前排,樓珹這種高個子在後面。可樓珹非要挨著丁雪潤站,老竇說他胡攪蠻纏:“非要挨一起,你站他後面不就好了?你是巨嬰?拍個畢業照還要當同桌。”
樓珹隻好站在丁雪潤後面,兩人都站在最側的位置,樓珹稍微蹲下來一些,手在下面拉了下他的手心。
畢業照一拍完,同學們各自掏出手機拍立得等設備,在教學樓下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