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校長辦公室門口, 又茫然無措地等了一會兒。
辦公室裡,丁雪潤花了一個半小時,寫完這張囊括了所有科目大難題的試卷, 有些難題難到單是一道小題,就得花一個小時的時間去運算, 若是普通學生,遇上這種題看都看不懂。
丁雪潤寫完後,草稿紙隻用了半張, 依然幹淨。
調研員拿起試卷,又從檔案袋裡拿出來了對應的答案,就在現場檢查了一遍。
周校長和竇老師都提心吊膽的,陳治邦站在一旁, 抿著唇沉默不語,看得出他已經被打擊到了。
“……全部正確。”
周校長松了口氣,說:“丁雪潤同學,你做得很棒,考試考得不錯。”
丁雪潤說謝謝校長。他心裡通透,這個人是誰,是來幹嘛的,他一清二楚,然而他不問。
周校長說:“竇老師,事情解決了,你帶著兩個孩子回班上吧,別耽誤上課了。”
“等等……”就在這時,陳治邦突然出聲了,他臉色這下已經完全變得蒼白無血色了,“我……周校長,我能看看這份試卷嗎?”
周校長大概能明白他的心情,這個年紀的學生,嫉妒心總是有的,何況丁雪潤這個成績,實在是太過稀奇了點,但這不足以成為他在沒有證據支撐的情況下、就把同班同學舉報到教育局去的理由。
周校長目光投向了調研員:“可以借給我們學生看看嗎?”
確認了成績,試卷就得拿回去了,但看看倒無妨。
陳治邦拿到卷子,低頭大致掃了一下題目,對於普通學生而言可能完全看不懂的題目,陳治邦卻能輕松看懂,但看得懂是一回事,會做又是另一回事。
他拿著試卷的手,慢慢地開始發抖,他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解題思路,但是一看到丁雪潤的答案,他就能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解的,他怎麼沒有想到呢。
這就好比他遇到不會做的題,翻開看一眼標準答案,心裡就會有思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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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看完了嗎?”調研員問道,“我得拿回去交差呢。”
把卷子還給調研員,陳治邦心裡卻久久不能平復,可他必須得承認自己這次看錯了,丁雪潤的確沒有作弊,他已經能夠憑借自己的實力考滿分了,又為什麼要作弊呢?
答案隻有一個,當初他眼睛看見的、耳朵聽見的事實,應該是樓珹要求丁雪潤幫他作弊,然而不知是什麼原因,或許的因為監考太嚴格了,最終他們沒能實施,樓珹也考了零分。
杜絕他們作弊,這也是他原本的想法,結果丁雪潤成績下來,讓他大跌眼鏡,心裡充滿不可思議,隻一心認為他弄到了標準答案。
卻沒有想到這就是他原本的實力,從一開學,他在男寢自習室遇見正在抄答案的丁雪潤,他的偏見就產生了,並且逐漸根深蒂固。
可他什麼都沒有說,調研員一走,他也跟著沉默地走了出去。
辦公室門一開,樓珹立馬從靠在門上的姿勢變成了站立,他看見丁雪潤出來,根本沒有顧忌校長和班主任都在,一把拽住丁雪潤的手腕,把他拉到了自己身旁,好像要保護他似的。
校長和竇老師把客氣地調研員送進電梯,樓珹趁他們沒注意,衝不知為何,垂頭喪氣的陳治邦比了個割脖子的動作,森冷地盯著他:“等著。”
電梯上來,調研員走了,竇老師原本也要帶幾個學生回去,這時,校長忽然叫住樓珹:“你不是要做檢討?”
“我不檢討了!我上上周就檢討完了。”
校長本來都忘記那回事了,今天樓珹突然闖進校長辦公室,說要檢討,說悔恨,這又想起來了,咬了咬牙:“你在馬路上騎摩託本就違反了校規,你還刮了我的車!”
樓珹自知不對,但這會兒工夫,沒時間跟校長理論這件事,
他拽著丁雪潤就往樓梯口跑,連班主任叫他他也沒有理。
他把丁雪潤拉到一個沒有人的角落,著急地問他:“怎麼樣了?處罰你了嗎?”
“你擔心我?”丁雪潤剛寫完一份難度在線的試卷,神清氣爽,“沒事的,沒有處罰。”
樓珹急得滿手心都是汗,那些汗水現在全部貼在丁雪潤手上,丁雪潤也沒嫌棄,任由他捉著手心。
樓珹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動作,他心裡一塊大石落地:“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老竇說你在寫試卷,我還以為……”
“我是寫了一份試卷,有人舉報我作弊,或者說買答案,舉報給了教育局。剛才那個西裝男就是教育局的副調研員,來查我的。”丁雪潤並不需要了解事實經過,通過校長對對方的稱呼、態度,以及檔案袋上的標志,就能確認對方的身份。
“艹他媽的陳治邦,他等著死吧!”樓珹的重點在這裡,他氣得鼻子都要冒煙了,“肯定是他舉報的你!”
“或許是他吧。”但也無所謂了,他看得出來,陳治邦已經完全被他擊垮了,再也沒有之前那種“鬥志”了。
竇志偉帶著他們四班的學習委員離開,回到了一樓辦公室裡,竇志偉接了一杯水,喝了一口道:“你前兩天來找過老師,說成績有水分。”
他坐下來:“我不知道你是出於什麼理由對他有偏見,但是這次你做的確實太過了。”
陳治邦本就白的臉色,更是白得不能再白,他腿都有些軟了,這是他告狀生涯中的第一次失利,因為他總是一告一個準。
見這小孩說著說著就要哭似的,竇老師的語氣也變輕了,但該說的還是得說:“做錯了事,冤枉了人,就得跟人家道歉,或許丁雪潤並不知道你做的這些事,但錯了就是錯了,陳治邦,你明白自己錯在哪兒了嗎?”
這是學生犯錯時,老師最喜歡說的一句話。
陳治邦點頭,聲音發抖地說:“明、明白,我不應該以貌取人,對轉學生產生偏見,更不應該看他跟樓珹做了朋友,就以為他們是一丘之貉……”
他長這麼大,沒有被老師罵過,最多被很多同學記恨過。
被老師罵,對他而言是一件挺嚴重的事。
“看來你還是沒有明白自己錯在那裡,你說的這些都對,但不是主要的,”他對待這個成績一直很穩定的學習委員,眼神很嚴厲,“你錯在沒有一點包容之心,沒有半分同學友愛,我說的對不對?”
老竇跟他談了很久的心。
樓珹給老媽回了個電話,說沒事了同學被冤枉了,不用打電話更不用派秘書過來。
然後他帶著丁雪潤跑到旁邊沒有人的階梯教室,找了個靠後排高處的位置坐下:“還沒有下課,現在回去肯定又要被老師刁難,好煩,我們就坐在這兒吧。”
“我還沒有問你,你不是在校長辦公室做試卷嗎?你怎麼辦到在那麼多人的眼皮子的底下寫完卷子的……?”樓珹盯著丁雪潤那泛著光的眼鏡看。
心說這是這麼好萊塢高科技,電影裡才見過這種作弊手段,隻有特工才能用。
“那張卷子不難。”也就比統考難一點點。
“不難也是啊,你怎麼會做?”樓珹想不通,小丁難道真的家裡有礦?桂林礦兒子?
階梯教室的窗戶沒有關,輕輕拂起教室的白紗窗簾,一點飛雪飄進了教室。
“樓珹,”在被寒冷充斥的階梯教室,他的聲音卻溫暖如春,“你真以為我不會寫?”
樓珹猛地瞪大眼睛:“……難道你會?”
丁雪潤表情不變,看著他:“是什麼給了你我跟你一樣是文盲的錯覺?”
“可是……”樓珹盯著他,眼神微微怔忪,有些啞口無言,這種衝擊力不亞於彗星撞地球,激蕩的嗡鳴聲在樓珹耳邊響了半天,好半天才說,“那、那你會,你為什麼、為什麼那天不考試呢,還翻牆給我買藥……”
他特別地不解,看著現在這個丁雪潤,覺得對方相當陌生,甚至有點語無倫次:“你說你要是考了,那不就沒年級第一什麼事兒了嗎?”
“是沒他什麼事兒了。”丁雪潤附和了一句,補充道,“很快就沒他什麼事兒了。”
樓珹注視一如既往清冷又薄涼的丁雪潤,有點沮喪,垂下頭不發一言,過了會兒道:“小丁,那你是不是馬上就不是我的同桌了?你成績好,老竇肯定怕我影響你學習。你上課要學習,我肯定不能找你說話,那、那你還跟我好嗎……”
他有種要失去丁雪潤的失落感。可是小丁對他那麼好,他這樣的學生,考試對他而言肯定非常重要,那他不考試都要照顧生病的自己,豈不是說丁雪潤很在乎自己這個朋友?
隻是丁雪潤可能不願意說。
“為什麼不好?”丁雪潤才發現樓珹居然這麼敏感。
“我……我這不是壞嗎……”樓珹從前說起自己壞來,可以臉上帶笑,不屑一顧,現在卻有點羞赧。他這輩子第一次遇見丁雪潤這種朋友,對方能考出一個又一個的滿分,甚至能碾壓他們六中一直被奉為傳說的某個年級第一。
“你覺得我不壞?”
樓珹注視著他:“你當然不壞。”
丁雪潤吸了口冷空氣,忽然轉移了話題:“你帶打火機沒有?我想抽根煙。”
“……”
樓珹心裡的酸楚瞬間消失幹淨,他立刻挪了一個位置,並且拽起校服領子蒙住自己的臉,嫌棄之意溢於言表:“……那你滾那邊抽,別他媽臭到我。”
丁雪潤就笑了:“好和壞不是這麼分的,你學習不好,可以學,我不行,戒不了煙。”
他摸出一根煙來,這根煙有點皺巴巴的,是早上從煙盒裡拿出來,用紙巾包裹著揣在兜裡的。
他不在教室抽煙,所以隻是用嘴叼著,扭頭含糊道:“你說是不是,樓珹?”
那聲音伴隨著他的低笑聲,溫熱的氣流吹入樓珹耳朵。
他覺得自己好像重新認識了一下丁雪潤,對方身上仿佛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變得聰明、睿智……
樓珹傻傻地盯著他,心裡很懊惱。
他決心要洗刷自己的形象。
回到教室的時候,剛剛下課,老師一出去,樓珹進去就看見了陳治邦沉默不言地坐在座位上,他早就想教訓他了,這下氣衝腦門,大步跨過去,一腳踢翻他的放滿書的課桌。
桌子“咚”一聲巨響倒在地上,伴隨著玻璃杯碎裂的聲音,杯子裡的水差點燙到旁邊的女生,她尖叫了一聲,旋即害怕地捂住嘴。
整間教室鴉雀無聲,樓珹這枚定時炸彈,終於炸了。
他好長時間沒有惹事了,甚至讓四班的同學覺得他很好相處,而且脾氣很好,跟傳聞當中的不一樣。除了不愛學習,別的都沒得挑。
然而這突如其來的事件,讓人意識到他其實也是會發火的,他並不是沒脾氣了,而是沒人能惹怒他。
樓珹雙手插在校服兜裡,暴戾地踢了一腳那坐在椅子上、抱著自己的書包滿臉要死不死的陳治邦,薄唇冷淡地吐出一句話:“你,出來挨打。”
作者有話要說: 樓珹:校霸歸來!
第20章
四班同學都以為這次陳治邦死定了, 然而沒有人敢衝出去告訴老師。就在這時,樓珹身後忽然響起一個聲音:“別在學校裡打人。”
丁雪潤不像其他人一樣被嚇到了, 他神色如常, 走過去拽住樓珹的一隻胳膊,把他拉走了。
樓珹心不甘情不願, 吼道:“為什麼不打?他自己犯賤, 自找的!”
丁雪潤輕輕摸了摸他的後背,像是在順毛一般, 道:“會被處分的,你想寫檢討?”
“寫就寫, 寫我也要打他, ”樓珹掙了一下, 沒用力所以也沒有掙脫開,嘴裡叫囂著,“你放開我, 別拽著我,我要打死這個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