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研員的確沒有發現什麼問題, 隻是……
“這個學生,生病這個,他病了三天,趴了三天, 一個字沒有寫,就趴著看他旁邊那個,他們關系是很要好?”
竇老師說:“這兩個同學都是我們班的,您可以放心,您說的這個學生真的什麼都不會,不可能有人抄他答案的。”
“那他怎麼進你們六中的?還沒有開除?”
調研員問了個實在問題,周校長差點就想直接告訴他這小孩姓樓!他壓低聲音說了句:“他媽媽是嶽筠。”
嶽筠是本地的女企業家,房地產公司大老板。
調研員一聽立刻就不問那麼多了,接著檢查了他的草稿紙,六中把學生的草稿紙都保存得完好,每個考生都要在草稿紙上寫上自己的名字和考號,然後每個考室的草稿紙全部收好放進一個檔案袋裡管理。
要查的時候,非常方便就找出來了。
調研員發現了點問題:“他的草稿怎麼打這麼少?英語文科就算了,數學、物理,他怎麼草稿紙上都這麼幹淨?”
“其實這個學生是剛轉學的,他來的那天我讓他來我這裡寫了一套試卷,”周校長解釋道,“就是咱們校內自己出的月考試卷,他剛過來我就拿給他做,他也是考了滿分,而且我看著他寫的,草稿打得不多。”
因為有了疑慮,調研員決定親自驗一驗這個學生。
下午,丁雪潤還在上課,就忽然被叫出去了,同時被叫出去的還有陳治邦。
“怎麼回事?竇老師怎麼那麼嚴肅的表情啊……”
“我好像知道,那天不是排名下來了嗎,學委跟著就去辦公室了,說什麼成績是不是有水分,他是不是說的丁雪潤?”
“可人家丁雪潤單科全部第一!他這能有什麼水分?他能抄誰的啊?誰能讓他抄成滿分……”
那天,陳治邦的確去找了竇志偉,但他沒有挑明,而是說:“竇老師,這次考試有沒有成績錄入錯誤的情況啊……”
Advertisement
“試卷都發下來了,怎麼會錄入錯誤?”
“我的意思是,某些人的成績,會不會有點水分……”
“你指的是誰?有什麼證據嗎?”
學委告狀頻率太高,把老竇都給告煩了,沒有證據的事他也敢亂編造!
陳治邦的確是看見了,才篤定他成績不真實,所以才來告狀的。他那天明明看見樓珹跟丁雪潤密謀,樓珹還去男廁搞埋伏,而且被他發現還警告了他,這不是有問題是什麼?
但他不敢提樓珹的名字。
老竇把他打發走了:“認真學習,別鑽研歪門邪道的,你成績這麼好,努力一年半,還有上升空間。”
他是班主任,自然知道陳治邦的底細。
陳治邦家裡挺有錢。
他舅舅承包了學校食堂,家裡人在教育體系裡有點關系,老竇不相信他後,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陳治邦回家,跟家裡人說了這件事:“我們班上有個人考了八科的單科年級第一,剩下一科語文他缺考了。”
“考試前我就知道他們買答案了。”
“他作弊了,這不公平。”
“可是老師不相信我的話。”
他家裡人有點關系,就把這件事舉報給了教育局,教育局很重視,反復問他:“你確定他買答案了?”
“反正他提前做準備,被我發現了,他這個分數,幾乎全科滿分,900總分他考了888,隻可能是漏題了。”
這個分數太高了,高得惹人懷疑。
丁雪潤跟陳治邦一起被叫走後,樓珹很快反應過來是因為什麼事,他沒管現在還在上課,火速衝到教室前門,看前門張貼欄貼著的成績。
他一眼就看見了語文零分的小丁,排名竟然在班級第六!
後面一整排的滿分,數學150,英語150,物理100……單科全部第一,煞為壯觀!
這真把樓珹給驚到了,心裡狂喊臥槽丁雪潤你還真敢!你怎麼全抄的滿分啊臥槽!你也不怕出事!
現在出事了吧!!
樓珹跟著就跑了出去,老竇看見他就罵道:“你出來幹嘛?滾回去上課!”
丁雪潤看向他,兩人對視了一眼。
丁雪潤衝他搖了搖頭,用輕的聽不見的聲音說:“沒事的,樓珹,你回教室去。”
樓珹找了個上廁所的理由,結果在後面鬼鬼祟祟地跟著他們上了六樓的校長室。
這是要幹什麼?
樓珹嚇得不輕,怎麼進校長室了啊!該不會是要開除小丁吧?!他在門口偷聽,奈何裡面的人說話聲音不大,他怎麼也聽不清。
校長室。
丁雪潤進去後,顯得有些“不知所措”,一副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被叫來的模樣。
周校長有些歉疚地看向丁雪潤,道:“丁雪潤同學,今天叫你過來呢,就是想讓你當場做一套試卷,咱們就做個調研。”為了不讓學生多想,他沒有說丁雪潤是被人舉報買答案,避重就輕地道:“你呢,就照常發揮,在這兒寫完這張試卷就行了,來,筆,這裡是草稿紙。”
調研員就在旁邊坐著,眼神看向跟著一起進來的學生。
校長沒有解釋,那天直接從門縫塞進他辦公室的匿名信,就是陳治邦塞的。而根據竇老師所言,考試成績下來後,陳治邦曾經去找他說成績有問題,然而拿不出證據,也說不出證言。
所以無論陳治邦是不是那個向教育局舉報的人,叫這個學生過來親眼看看,是校長的意思。
周校長在看了監控過後,心裡是完全相信丁雪潤的,畢竟一個多月以前,丁雪潤就是這樣坐在他的辦公室裡,三個多小時寫完了三張主科試卷,而且分數奇高。
調研員也並不知道這個就是舉報的那個學生,但是他心裡有數,所以點點頭也沒有問。
調研員把試卷從密封袋裡拿出來,這張試卷連他自己都沒有拆開看過,而且他們是突然襲擊的,如果這個學生會做,並且能做對,那就說明沒有問題;如果他不會,拿著試卷一籌莫展,那肯定是有問題的。
丁雪潤坐下後,擰開筆帽,道:“周校長,就這一張試卷嗎?寫完就好了嗎?”
周校長點頭:“是的,寫完就可以離開了。”
雖然隻是一張試卷,但上面囊括了各科的難題,為了不浪費時間,直接印出這樣一張全面性的試卷給他做,試卷難度比統考更難,而且難不少,普通的學霸都不一定會做,如果這個學生的成績真實,那麼這張試卷肯定難不倒他。
丁雪潤也點點頭,提起筆就開始寫試卷,沒有絲毫停頓——這是他最擅長的事。
而陳治邦臉色發白地坐在旁邊,他似乎有點被這個陣仗給嚇到了,但同時,他不認為丁雪潤真的會寫。
老竇看他臉色不太好,就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道:“沒事的,安心等他寫完吧。”
他言語之中沒有挑明,也沒有指責陳治邦的意思,隻是讓他親眼看看,丁雪潤的成績沒有任何水分。
很快,陳治邦心裡的那一絲篤定,就隨著時間慢慢推移而煙消雲散了!
因為丁雪潤確實在做題!而且速度很快!最厲害的是,他幾乎不會打草稿,可見他心算能力很強,而且思路太清晰了,在寫之前答案腦海裡便有了眉目。
樓珹貼著門縫偷聽。
啥也沒聽見。
也不知怎地,他忽然撞到了門把手,就那麼撞進了校長辦公室。
樓珹:“……”
校長看著突然闖進來的學生:“……”
“樓珹,你來幹什麼?為什麼不敲門?”
“呃、呃……門沒關來著……”他兩手空空如也,眼睛不由自主瞥向坐在校長那張書桌前,挺直背脊埋頭寫著什麼的丁雪潤,胡扯道,“我來念檢討書的。”
校長嘴角一抽:“你的檢討是一個月,上上周你就念完了。”
“我忽然感覺自己犯的錯罪孽深重,我越想越悔恨,簡直痛哭流涕,所以我又來了……”他戲上來了,滿臉的痛恨。
校長無奈地擺手:“你先出去吧,等會兒進來背,我這裡還有點事。”
旁邊沉默的竇老師忽然出聲:“沒事的校長,我第四節 的課,這還有時間,我去盯著樓珹背檢討。”
樓珹:“……”
老竇把不聽話的樓珹拎出去後,走到了稍微遠一點的位置,教訓他:“不是讓你回去上課的嗎?你在幹什麼?你還趴在門上偷聽是不是?樓珹,你知不知道……”
他特別喜歡說話,聲音都那樣了還喜歡說話,樓珹聽得好煩,他直接打斷道:“丁雪潤他在寫什麼?檢討?他會不會被開除??”
“你想什麼呢?他在寫試卷,寫完就可以走了。”
樓珹聽見“寫試卷”三個字,表情已然僵住:“完了完了……”
“什麼完了?”
樓珹不鳥他,直接跑掉,他滿腦子都是丁雪潤買答案的事曝光了!他要被開除了!
以六中的嚴格程度,能容納下他一個樓珹已經是法外開恩了,但丁雪潤有什麼?他一定會被開除的!然後學校借此機會殺雞儆猴,警告學生這就是作弊的下場……
樓珹沿著樓梯飛奔而下,直接掏出手機打電話。
嶽筠平時一個月也難得接到兒子一個電話,一是她太忙了,二是樓珹太混了、太貪玩了。
她剛剛接起電話,就聽見兒子的一句:“媽,你給校長打電話,咱再給學校捐一棟樓吧……”
第19章
樓珹在電話裡, 一口咬死:“他沒有買答案、更沒有抄,他是無辜的。”
嶽筠在電話裡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說實話, 也不知情況怎麼樣, 但聽樓珹那副緊張他同桌的模樣,心裡懷疑他是不是跟同桌談戀愛了。
“這樣, 不要太著急, 一切都還有回轉餘地。你等你同桌從校長辦公室出來,再問問情況, 我一會兒派個秘書過去,電話我暫時不打。”
樓珹六神無主, 望了望這茫茫的大雪天, 應了一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