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延說:“洗了。”
這個洗了的意思就是他昨天又“順手”順過去穿了一天。
肖珩平時沒正事一般不會想著找那件襯衫穿,陸延又問:“你今天不去基地?”
“嗯,”肖珩說,“項目大框架搭差不多了,策劃案也在不斷完善,這幾天得出去跑贊助。”
基地一共就六臺電腦。
除了肖珩以外剩下五個全是學生,在這樣的條件下項目能推進得這麼快是讓陸延想象不到的。
由於人手不夠,許燁偶爾會被抓壯丁抓過去充數,陸延平時排練也能從許燁嘴裡聽到過肖珩基地的事兒。
這位V團貝斯手經常一下課就被人架著胳膊拎出去,一路拎到校外基地,摁在電腦前幫自家主唱的對象寫腳本。此舉直接導致許燁在計算機領域的發展無比迅猛。
反正課堂上老師教過的、沒教過的東西肖珩這裡都有。
在保持高強度樂隊訓練下,許燁的專業課成績也以意想不到的姿態衝進全系前十。
許燁拿到成績單的時候就對陸延說:“此時此刻,我的心情復雜且激動,我非常想感謝兩個人,謝謝陸哥帶我逐夢音樂圈……謝謝肖哥給我補課。”
陸延去天臺給肖珩收襯衫,收完回來說:“今天去哪家公司?”
肖珩換上襯衫,彎腰對著鏡子打領帶:“啟鴻科技。”
“大公司啊。”陸延聽過這個公司的名字。
和上次那個公司不同,啟鴻這兩個字在科技公司裡屬前列,要能拿下這家公司的贊助,這個項目基本上就已經成功了大半。
肖珩直起身,把提前準備好的稿子在腦子裡過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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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延想幫他調整調整領帶的位置,剛好搭在他的手上,發覺他手有些涼。
“約的幾點?”
“上午十點。”
“行,東西都沒落下吧。”
“除了把男朋友落家裡之外,”肖珩低下頭湊近他,“別的都沒落。”
陸延調整完之後沒松手,不僅沒松手,甚至還扯著領帶把他往自己身邊拽。
陸延剛睡醒,眼裡還有些霧,眼皮下聳著,一側耳環晚上睡前又忘了摘,跟幾縷發絲纏在一起,他啞著嗓子說:“跟男朋友親一個再走唄。”
肖珩頭又低下去一些。
鼻息吐在他耳邊。
然後肖珩側側頭,熾熱的溫度不偏不倚地落在他唇上。
陸延後腰抵在桌子邊沿,等肖珩拿著文件袋準備出門這才說:“別緊張,選不上那是他們瞎。”
周一路況擁堵。
肖珩提前一小時出門,到啟鴻科技公司樓下的時候時間正好。他坐在大廳裡等了會兒,直到前臺接到電話對著電話那頭應幾聲後,這才扣下電話對他說:“會已經開完了,實在不好意思,肖先生,您跟我上樓,這邊走。”
科技大廈高聳入雲,電梯一路升到33層。
失重般的感覺持續幾秒。
叮一聲。
電梯門開之前,肖珩用拇指捏了捏手上那枚圓環。
下一秒,他邁步出去。
會議室有一臺投影,圓形會議桌,西裝革履的行業精英們圍著會議桌正坐。
為首的那個約莫六十多歲,年紀雖大,他翻開一頁肖珩的策劃案,往下看一行。
“AI模擬醫生。”
“編程師:肖珩。”
陸延送肖珩出門之後,躺床上半天翻來覆去睡不著,幹脆拎著鑰匙提前去奶茶店開店。
老板娘到的時候店裡已經都收拾好了。
弄得幹幹淨淨。
老板娘巡視幾眼,實在沒得挑刺,於是隻說:“這吸管得放窗口,客人自己拿起來也方便。最近咱店裡不是新推的活動嗎,來客人了就熱情點,主動跟人介紹我們現在有這樣一個滿積分送一杯奶茶的活動……”
“行,”陸延擦擦手,“我直接寫個牌子吧。”
店裡有一塊能架在店門口的小廣告板。
陸延把活動信息寫上之後,又往上畫了點娘唧唧的可愛小塗鴉,就是字寫得草了點,看起來還挺像那麼回事兒。
他退後兩步,把那塊畫滿愛心和可愛顏文字的廣告板拍了下來,給肖珩發過去。
肖珩估計還在開會,沒功夫看手機。
陸延沒等來回復,倒是等到音像店店長的消息。
[店長]:陸延!!!!!!
[店長]:銷量破萬了!!!!!!
陸延懵了一下,正想回復“真的假的,我那麼牛逼的嗎”。
店長緊接著又是兩條:我本來想早點告訴你的,結果手機沒電,我回家之後又忘了充,洗完澡讓我給忘了。
[店長]:昨天臨關店前,不知道哪兒跑來個傻帽,一口氣買走一千張。
[陸延]:……
[陸延]:哪個傻帽?他長什麼樣?身形特徵?
[店長]:個不高,是個男的。
[陸延]:大哥,你這個形容詞還能再匱乏一點嗎。我記得你店裡有監控吧,調監控看看?
[店長]:你開什麼玩笑,在下城區你跟我提監控……放眼望去下城區哪有裝得起監控的店啊,哦這話也不能這樣說,好又多算一家。
陸延琢磨了半天那位“個不高,性別特徵為男”的人到底是誰。
實在是琢磨不明白,把聊天記錄轉發到樂隊群裡,邀請隊友一塊兒集思廣益。
V團群聊。
[大炮]:會不會是我爸?
[李振]:照你這麼說,那沒準還是我爸呢。
[許燁]:反正不可能是我爸,我爸個還挺高的。
[陸延]:你們就不能脫離‘爸’這個範疇嗎。
大炮、李振、許燁不約而同表示:我不管,反正要讓我知道他是誰,他就是我爸爸。
陸延笑著發語音過去,罵了一聲“出息”。
陸延是快下班的時候收到的郵件。
今天客流量還行,奶茶賣出去有幾十杯,正趴在塑料桌上邊寫歌邊等同事過來接班,手機在兜裡震動兩下。
【您有一封新郵件】。
陸延平時很少用郵箱,雖然微博上掛著合作相關請聯系XXX郵箱,但是樂隊活動本來就不多,除了樂隊節目剛結束那會兒有很多商演活動找他們之外,並沒有什麼“相關合作”。
陸延起初沒當回事。
隻當是又有哪個商場開幕需要找個樂隊熱場子。
兩秒後,他手裡的筆幾乎砸在桌面上。
他大概知道那位個不高、性別特徵為男、買了一千張碟的傻帽是哪位了。
郵件裡赫然是一封籤約函。
附件裡帶著一份合同,他上一次見到相同格式的合同還是在葛雲萍手上——甲乙雙方經過協商決定,甲方為乙方的經紀人,雙方同意按照以下條款籤訂經濟合同,隻是那份被他撕碎的乙方隻有陸延兩個字。
而眼前的這份合同上,乙方欄裡清清楚楚寫的是Vent樂隊。
Vent樂隊,主唱陸延,吉他手戴鵬,貝斯手許燁,鼓手李振。
落款隻有四個字,音浪唱片。
是那個十年沒有再籤過樂隊的音浪唱片。
標志上那個簡筆畫海浪烙在末尾,九幾年搖滾浪潮之後,這陣曾在國內肆虐過的風似乎又朝他們吹了回來。
第87章
李振收到消息之前還在琴行上課:“你們自己先練會兒, 我看著。”
他帶的這幾個學生都跟了他快一年了。
有學生問:“李老師, 你上個月是不是過生日呀。”
李振被這句話問得愣了愣。
樂隊節目宣傳剛出的那天, 他們樂隊那個不要臉的主唱還在錄音棚裡掐著指頭算過他今年已經二十九歲“高齡”,現如今生日剛過,真奔了三。
三十歲。
十五年。
學生:“吃蛋糕了嗎, 有沒有許願!”
李振過去拍拍學生的鼓面說:“趕緊練習,別闲聊。”
蛋糕沒吃。
願倒是許了。
李振翹著腿坐在邊上的單人沙發椅裡回想,他那天回家泡了一桶泡面, 然後對著根咬了幾口的火腿腸默念, 是得許個願,就許……明年的今天也還在搞音樂好了。
李振回味著自己過生日時那桶泡面的滋味, 聽到‘叮’的聲響,一把撈過手機。
音樂學院裡。
大炮正抱著琴坐在學校操場上爬格子, 十幾位同學圍成一個圈,燙著卷發滿下巴胡渣的男老師坐在中間調音:“我這把琴可是老古董了, 當年窮啊,啥都沒有,就卷著鋪蓋背著它去天橋底下……”
底下學生:“乞討?”
男老師:“放屁, 搞藝術的事兒能說是乞討嗎, 那叫賣藝!”
一群人哄笑。
對吉他手來說,吉他是特殊的存在。
大炮手裡那把琴是他用過的第三把,之前高三讀了兩年,原先那把琴被他媽壓在家裡,告訴他錄取通知書沒來之前不準再碰。
結果他進去沒幾個月實在受不了, 偷偷摸摸給兄弟打電話:“我記得你家有把吉他……行燒火棍就燒火棍吧,什麼都行,晚上十點,學校後門見。”
那把音色和手感都非常離奇的燒火棍一彈就是兩年。
“行了,都別玩手機了。”
男老師話音剛落。
大炮手裡那幾根弦發出刺耳巨響。
男老師調完音,正準備上課,嘿一聲說:“戴鵬你是不服氣是不是,我知道你小子狂,怎麼著今天我倆比比?”
大炮不答,猛地站起身。
與此同時,隔壁C大。
許燁正在教室裡考試。
這門考的是理論知識,他上機考試倒是能拿高分,但是純理論的東西確實沒時間背,心說這回是真完了。
考試前一天樂隊裡其他幾人還給防空洞給他出謀劃策。
他們樂隊吉他手考試從來不愁,隻要他想要,答案能從排頭傳到排尾,況且作為藝術生他也沒什麼抄答案的機會:“這好辦,抄不就完事了嗎。”
“那萬一被抓……”
“許燁!你多大了還怕老師!”
這時候低頭拆喉糖的樂隊主唱出聲說:“大炮,你別帶壞他,你當誰都跟你一樣。”
許燁松口氣。
陸延又說:“傳答案也太沒技術含量了。”
許燁:“……”
就作弊方法而言,陸延可比大炮狠多了,他看著許燁問:“……偷過試卷嗎?會開鎖嗎?”
防空洞其他搖滾青年也都是作弊高手。
這幫人校園生涯過得轟轟烈烈,一個比一個離譜。
聚在一起盡給他出餿主意。
許燁越想越頭疼,用筆撓撓頭。
教室裡安靜地隻剩下試卷翻頁的聲音。
在試卷翻動間,一陣突兀的提示鈴響起——
老師把手裡的書拍在桌上,厲聲問:“誰的手機?”
許燁是最後一個得知這個消息的人,因為他站在走廊裡試圖向監考老師說明自己真的沒有作弊,最後愣是寫了篇一千字檢討才被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