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現在從發現隨著時間增長,也會對自己以前寫過的東西有一層不同的理解。
“老歌吧,”陸延最後說,“至於接受度高不高——演出結果說了算。”
他宣布完這個結論,突然想:他和肖珩兩個人還真是挺有意思。
走來走去,最後總是繞不開原點。
或者與其說是“原點”,不如說是不斷打破後的新起點。
音樂節場合雖然重要,但舉辦這種大型的活動,對儀容衣著方面有一定程度上的要求。陸延衣櫃裡有一半花裡胡哨的舞臺裝都不太適合上臺。
日常點的衣服倒也不是不行。
陸延最後一眼相中了肖珩的一件襯衫。
很低調的暗紅色。
肖珩早上睜開眼,正好陸延背對著他穿衣服一幕。
男人膚色並不算白,順著脊背陷下去的那道溝壑往上,是形狀漂亮的肩胛骨,肖珩也隻是看到一瞬,衣服拉上後隻剩下男人披散在身後的長發還露在外邊。
肖珩定定地看了一會兒,嗓子發幹:“這件?”
陸延抬手把衣扣扣上。
陸延穿什麼都穿不出肖珩那種雖然看著散漫但依舊正兒八經的氣質,袖口稍微長了一點,他就胡亂撩上去,倚著灶臺說:“……你的。不過現在是老子我的。”
肖珩起身下床,也不跟他糾結件衣服,隻在他臨出門前把人按在門上咬了一口。
這一口剛好咬在陸延鎖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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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音樂節地點和時間跟肖珩今天要去拉的投資相衝突。陸延不知道肖珩這習慣是怎麼來的,隻要有他去不了的演出,都習慣在走之前往他身上留個印子。
陸延任由他咬,然後才推開他:“……嘖,到底誰是狗?”
音樂節這天比平時還要熱上幾度。
明明已經逐步降下去的氣溫莫名回升,戶外場地被烈日灼得滾燙,仿佛呼出去的氣都在往外冒煙。
幾個舞臺像一扇巨大的,通往另一個世界的門。
第78章
陸延幾人被安排在後臺化妝, 外頭音響裡開始放伴奏音樂。
陸延閉著眼開嗓。
他“啊”完之後, 又習慣性跟著外頭這段伴奏唱了幾句。
走廊上工作人員不斷走動。
有人路過化妝間時略帶激動地說:“剛才那是南河三吧。”
另一個人回:“我也看見了。”
“本人真的很帥啊。”
“不過他一個人來的嗎?”
“應該是一個人, 節目單上就寫著他的名。”
談話聲逐漸遠去。
陸延唱到一半,收住嗓。
陸延從風暴樂隊出道後就很少主動關注南河三的消息。
風暴樂隊出道後就參加過幾場舞臺演出,之後很少以風暴的名義活動, 隨著南河三人氣步步高升,原本佔比就少的樂隊粉更是銷聲匿跡。
不得不說葛雲萍運營手段確實厲害,拆伙拆得悄無聲息。
倒是跟高翔有一回聯系他, 在電話裡喊:“陸延, 你欠我的恩情什麼時候還?”
陸延想了想:“現在,老子請你上咱下城區最上檔次的燒烤攤。”
高翔:“燒烤攤三個字你也有臉說!”
陸延清楚聽到高翔那邊有報站聲。
陸延問:“你在哪兒呢?”
高翔提著行李, 檢票之前說:“火車站。比賽結束了,剩下的事跟我們沒什麼關系……我跟兄弟們就打算回去了, 跟你道個別。”
陸延沉默一會兒,喊他:“高翔。”
高翔不明所以:“咋的?”
陸延:“我覺得你很有才華, 我們能在廁所相遇也是一種緣分。”
“?”
“知道我們V團為什麼一直沒有鍵盤手嗎……”
“滾!”高翔打斷道,“我之前就聽人說你總喜歡撬牆角!原來是真的!”
“誰說的,”陸延一猜就中, “黑桃?”
“我管你們樂隊為什麼沒有鍵盤手, 總之我們風暴不能缺少我這種靈魂人物!”
高翔說這話時心裡不是不清楚陸延開這種玩笑的用意,他怕他這次回去就真的是“回去”。就像很多選手在節目上說的那樣,如果這次再不成功,就真打算放棄了。
一直待在地下並不是最難以忍受的事。
難以忍受的機會來臨,站上舞臺, 當希望被捏碎,才發現自己壓根出不去。
李振在和大炮他們原先在討論隔壁單人化妝間裡的某位靚麗女歌手。
聽到外頭工作人員念南河三的名字,不由地問:“對了老陸,高翔他們怎麼樣了?”
“他說他不想來咱樂隊當鍵盤手,他永遠屬於風暴,”陸延連人帶椅子往後仰,說這話時忍不住笑了笑,“還說下回Live house發請帖讓我過去給他舉手幅大喊三聲高翔最帥償還恩情。”
此時場外伴奏聲漸歇。
觀眾入場完畢。
不同舞臺上已經有幾組藝人開始登臺,歡呼聲傳至後臺。
Vent樂隊被分在第三組。
陸延遇到葛雲萍是在準備上臺之前。
他推開門打算出去洗個手。
走廊裡人來來往往間,一陣高跟鞋聲的分外清晰。
女人還是一如既往地強勢,低頭翻文件,邊走邊訓助理:“說了多少次這個文案不能這樣寫。”
陸延沒避開,在她經過時打了聲招呼。
葛雲萍停下腳步。
跟她一起停下的還有她邊上的一個中年男人。那人不高,沒躲過發福,燙著一頭卷,嘴裡叼著個煙鬥。
陸延跟他對上一眼,那人也在看他。
隻覺得這人眼熟。
葛雲萍側頭說:“東哥,您先過去吧,我聊兩句。”
煙鬥抖兩下,抖出一個字:“行。”
等人走了,葛雲萍才說問:“怎麼樣,緊張嗎?”
陸延雖然不知道他們倆之間有什麼好客套,還是說:“還成吧,比賽那會兒都鍛煉出來了。”
葛雲萍指指對面那排獨立化妝間:“南河三在那間,你要找他的話這個點應該沒記者。”
陸延很直接:“那倒不用,我跟他沒話說。”
葛雲萍這下也沒話說了。
隻是看著他。
男人頭發半長,右耳上掛了個逆十字,妝後整個人看起來更不好招惹。他跟海選那會兒、甚至跟比賽期間沒什麼變化——如果非要說哪兒有,那就是這些沒能壓折他的事,竟使他變得愈發堅韌。
平心而論,葛雲萍是欣賞他的。
甚至也動過籤下Vent樂隊的念頭,這種“慈善家”式的欣賞對她來說顯然比較罕見,否則賽後她也不會給陸延打那通電話。
葛雲萍忽然想說:我幹這行十幾年了。
剛入行那會兒,她跟所有經紀人一樣,談夢想,談未來。
也睡過很長一段時間地下室。
那會兒“藝人”對她來說還不是一張張數據表,一張表上寫著市場價值,另一張表上寫著人設定位。
葛雲萍最後隻在和陸延擦肩時平淡地說:“剛才那位是音浪唱片經紀人,唐建東。”
在葛雲萍說之前陸延就想起來了。
唐建東這個名字,可能放到現在所有人聯想起的都是他手底下各個出名的歌手。但在陸延的印象裡,這個名字卻和那陣在國內肆虐過的風聯系在一起。
他無疑曾是圈內最出名的樂隊經紀人。
“老陸,到我們了。”李振喊。
陸延回頭:“馬上來。”等他再轉回葛雲萍那兒,隻能看到女人的背影。
老實說上臺之前陸延並不知道臺下會有多少人,這種大型節目請的很多都是圈內知名歌手,觀眾流動性極強。
李振也在擔心這個:“我們到時候上去,會不會臺下沒人?”
戴鵬:“那不是很尷尬。”
許燁:“是啊,而且對面舞臺下一組好像很厲害。”
陸延暗暗吸了口氣,他倚在上臺通道口,光線昏暗的通道使他半個人隱進黑暗裡,他看一眼外邊擁擠的人潮,最後說:“……沒人就搶過來。”
“這次是個機會,”陸延說,“好好表現。就算臺下一個人也沒有,那就一個一個搶過來。”
李振笑了:“你還真是……”
李振跟陸延組了四年團,他家主唱的性子他再清楚不過,從當初陸延一個人單槍匹馬殺到酒吧裡,對老板自薦開始,他就知道這個人身上一直有股衝勁兒。
幾人都被這句話激得鬥志昂然。
李振拍拍大炮的肩:“看見沒有,你大哥永遠是你大哥。”
談話間,有人喊:“3號舞臺下一組,Vent樂隊——”
正是晌午,陽光烈得灼人。
陸延站在臺上,手扶上麥架。
他在李振鋪天蓋地席卷而來的鼓聲中仰起頭,望向頭頂那片刺眼的天空。
太亮了。
亮得幾乎讓人有種席卷而來的失重感。
等李振這段節奏即將結束,陸延才一下把架上的話筒拽出來,唱出第一句。
3號舞臺原本臺下觀眾人數確實算不上多,搖滾這東西現場感受比什麼都重要,一首“銀色子彈”開場過後,他們的舞臺就像一塊巨型磁鐵,人流逐漸往他們這湧去。
演出過半。
——V這個手勢幾乎快要佔領半壁江山。
幕後監控室裡炸了鍋。
工作人員也是頭一回見到這麼“搶觀眾”的。
“3號舞臺什麼情況?”
“臺上是哪組?”
“請來的樂隊吧,之前在節目上退賽的那個……”
陸延對這場演出的最後印象隻剩下那份展翅欲飛的失重感。
最後一首歌結束。
下臺後,幾人忍不住感慨。
李振:“爽。”
大炮:“等會兒找家店吃飯去?”
許燁:“我怕緊張,中午都沒吃……延哥呢?”
就在幾人商量過會兒吃什麼陸延這小子死哪兒去了的時候,陸延從走廊外推門進來:“有件事跟你們商量。”
李振:“什麼事?”
陸延勾勾手,四人頭對頭圍成一個小圈。
陸延:“音浪唱片經紀人今天也在這。”
李振沒轉過彎來:“啊?”
陸延:“唐建東知不知道。”
李振:“那怎麼可能不知道,樂隊經紀人鼻祖啊。”
陸延嘴裡咬著喉糖說:“我剛才跟工作人員打探過了,他在602休息室,我們去堵他。”
李振這回“啊”得比較生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