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之間嘮了兩句。
肖珩無意間把聊天消息往上滑,落在兩個多月以前,邱少風那條‘老大我給你找了個替課’上。
看著這條信息,肖珩又想起來邱少風當時說的一句:
——“有照片,長得還挺帥,你要不要看看?”
當時他說什麼來著?
肖珩還沒想出答案,手指觸在手機屏幕上,已經打下一行字。
[肖珩]:上次那個替課的照片,還存著嗎。
肖珩發完,想起來他當時忙著給那孩子喂奶,不耐煩地說:不看,我有病嗎。
邱少風一時間腦子裡沒轉過彎。
[邱少風]:照片?什麼照片?
[邱少風]:啊,那替課。我找找。
[邱少風]:[圖片]。
邱少風又表示疑惑:怎麼了?老大你不會是打算牢牢記住這張臉,日後路上要是狹路相逢就見一次打一次吧?
照片上。
陸延頭發應該是剛剪,發尾還殘留一點剛見面時染的殺馬特顏色,一縷的極其豔麗的紅混在裡頭。
肖珩盯著看了一會兒,把照片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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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振和許燁他們排的時間是每天下午一點開始到四點結束,陸延洗過澡,簡單收拾完出來已經快十二點。
他急急忙忙說:“我等會兒去排練,偉哥下午可能要來借醬油,你給他開個門。”
“嗯。”
肖珩看著電腦屏幕,應了聲。
肖珩應完,敲下最後一行代碼,整個人往後靠,想暫時闔上眼休息會兒,卻瞥見陸延從浴室裡走出來的模樣。
陸延頭發還湿著,上身是件薄襯衫。
估計是嫌這鬼天氣實在太熱,沒把紐扣扣上,衣擺松散地垂在兩側。鎖骨往下是流暢的肌肉線條。人魚線凹陷下去,半遮半掩地隱進牛仔褲布料裡。
有水滴順著往下,肩頭那塊兒襯衫被浸湿,浸成一塊幾乎透明的顏色。
袖口過長,陸延把袖口折上去幾折,彎腰去找配飾,又說:“要是快遞到了,你先幫我收一下。”
這回肖珩沒有再“嗯”。
陸延背對著他,那截若隱若現的腰,和那天防空洞裡跟著伴奏小幅搖擺時的畫面逐漸重疊在一起。
肖珩不自覺地去摸手邊那盒煙。
他在心裡緩緩吐出一口氣。
怎麼了?
……
可能是著了魔吧。
陸延在戴耳墜。
他手裡拿著的是防空洞那天戴過的那根細鏈子。
這根鏈子還是藍姐給他的。
藍姐最近很少直播,專心搞原創飾品淘寶店,陸延直播的時候給她打過廣告,藍姐隔天敲門,過來送了他幾個小盒子。
陸延站在門口,倚著鞋櫃,鞋櫃附近並沒有鏡子可以照,於是他隻能側過頭憑感覺。
陸延手上那根細鏈子戴半天都沒能順利戴進去。
肖珩咬著煙起身。
陸延正打算換一邊戴。
下一秒——
手裡那根細鏈子被人扯過去,肖珩走到他面前,微微彎下腰,俯身湊近他耳邊,察覺到陸延想扭頭看過來,肖珩又伸出另一隻手摁住他的頭:“別動。”
肖珩說話雖然不客氣。
手上動作卻放得很輕,陸延甚至沒察覺到什麼,耳畔已經碰上一道冰涼的金屬鏈。
飛躍路三號防空洞。
陸延遲到半小時。
“怎麼才來,”李振轉著鼓棒說,“等你半天了。”
陸延:“路上……出了點狀況。”
李振看一眼外邊:“不會吧,能堵半小時?我出門那會兒路況明明還挺好啊。”
“……”
陸延心說,那是因為他坐錯車了。
他都不知道他是怎麼出的門。
去防空洞的路他明明閉著眼睛都能走。
但等他坐上車,過去十多分鍾才反應過來這輛是往反方向開的公交。
他從公交車上下來,蹲在路口抽了根煙。
他感覺自己不太對勁。
李振還在說今天路況明明超級無敵爆炸暢通,陸延轉移話題,他咳一聲說:“許燁怎麼回事?”
許燁正一個人悶頭坐在防空洞角落裡。
李振說:“他啊,上回在鉗哥酒吧演出失誤,他心裡有點過不去。”
樂隊重組,排練一段時間後,他們回酒吧演了一場。
孫鉗從許燁剛入隊那會兒就開始不斷詢問:“那你們回來不?場子哥可是一直給你們留著呢,海報都提前給你們做好了,你看看,霸不霸道!”
孫鉗做的海報比他們樂隊當初自己做的還浮誇,這個曾經也玩過樂隊的中年男人心裡始終有顆不滅的搖滾心。海報上,陸延站在最中間,一行大字橫跨整個版面:魔王樂隊涅槃歸來!
陸延說:“……霸道。”
酒吧裡依舊是震耳發聩的音樂。
孫鉗提前一周就貼上了“V團涅槃歸來”的海報,擺在最顯眼的出入口位置。
陸延去之前其實多少也擔心過“會不會沒人來看”,“會不會其實沒人在等他們”。
但陸延剛走到後臺,孫鉗就激動地說:“你知道來了多少人嗎,媽的我一個酒吧都塞不下——”
孫鉗領著他往舞臺那邊看,還沒開場,臺下已經聚滿了人,烏泱泱大一片:“這還隻是一部分,場子有限,其他人外頭排隊。說了裡頭擠不下了,還站在酒吧門口不肯走。”
陸延低頭往下看。
後臺在二樓,從這個角度剛好能看到舞臺上繚繞的煙霧效果,臺下站著二百多號人,都在等舞臺燈亮,偶爾有人說話,扯著嗓子喊V團的名字:“VENT!”
這一聲VENT從臺下直直地傳上來。
孫鉗話說到最後,已經激動到差點破音,他緊接著爆了好幾句髒話,抖著手把煙塞嘴裡。
演出很成功。
除了許燁因為第一回 上臺,太緊張,失誤幾次。
“第一回 上臺,有失誤很正常,我還從臺上掉下去過。”陸延走過去拍拍許燁的腦袋,講述自己轉行當主唱的那些年。
“當時也不懂怎麼跟臺下觀眾互動,”陸延說,“第一次演出那會兒,整個場子冷得不行,不知道是還以為是冷笑話專場。”
許燁:“我、我就是覺得,給大家拖後腿了……”
李振:“沒有的事!”
許燁這才不好意思地笑笑。
排練結束,幾人聚在一塊兒嘮嗑。
李振想到今天這日子,感慨道:“算算也快到咱的周年慶了,去年三周年好像就是差不多這會兒開的。”
之前說過四周年見,但當時其實並沒有打算再去live house開一場,這種演出投入太大,每年開一次經費壓根支撐不住。
但提到這,陸延還是免不了回想起酒吧裡,臺下一雙雙手,和那聲“VENT”,以及三周年演出上念過的那張字條:我們四周年見。
經歷樂隊差點解散這件事之後,陸延對舞臺、對音樂、對臺下的觀眾仿佛有了另一種理解。
“我這段時間寫了幾首新歌。”
半晌,陸延說:“我們今年再開一場?”
這個提議一出,反響熱烈。
全票通過。
確定要開四周年場之後,幾人討論起場地、經費、時間等問題。
討論間,黑桃隊長找陸延試聽他們樂隊新歌:“你聽聽這段,我總覺得這段得改,袋鼠非說沒問題。”
陸延從討論區退出去。
趁著黑桃調試設備的空檔,陸延視線偏移幾度,看到對面石磚牆壁上,刻的幾行熟悉的名字。
對面那正好是他們樂隊寫名字和發表中二言論的那堵牆。
他目光在‘肖珩’兩個字上停頓兩秒。
……
陸延正打算收回目光,卻隱約看到那兩個字邊上似乎還有一行字。
陸延往前走兩步,看清楚了。
那是一行:
——You\'re my wonderwall。
肖珩寫字就跟他的人一樣,看似漫不經心,每一筆卻凌厲至極。
陸延好像知道自己到底哪兒不對勁了,除了呼吸聲以外,他清楚聽到自己胸腔裡再也壓抑不住的、心髒熱烈跳動的聲音。
作者有話要說:
注:之前修BUG的時候把世界環境日改了,往前提了一個月,變成五一勞動節辣【……】
第43章
“哎就剛才那段, 感覺怎麼樣?”黑桃隊長演完問。
“挺好的。”陸延說。
“但是那段吧, 我總覺得吉他的部分——”
“嗯, 我也覺得。”
“吉他的部分可以稍稍……”黑桃隊長說完才反應過來,“操,你也覺得個屁, 我還沒說話呢!陸延!你到底有沒有聽!”
“……”
陸延哪兒還有心思聽。
他滿腦子都在想:
肖珩什麼時候留的?
陸延當時記得這少爺不情不願,一臉“誰往這上頭刻東西誰弱智”的表情。
後來李振在防空洞口吼完那嗓子,他被李振抓過去聊了會兒天。
陸延想到這, 又回想起當時那撒了一地的暖陽。
……
他整個人好像, 從頭到腳都快冒煙了。
新仇舊恨累積在一起,黑桃隊長作勢要揍他, 拎著鼓槌氣勢洶洶走過去,然而還沒來得及說話, 就被陸延反手勾住肩膀。
陸延嘆口氣說:“兄弟。”
“別兄弟,誰是你兄弟, ”黑桃隊長說,“你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了,你今天必須死。”
陸延勾著他, 手搭在他肩上:“我真的有幾句心裡話想跟你說。”
黑桃隊長狐疑。
陸延緩緩開口:“是這樣, 我有一個弟弟……”
陸延試圖對黑桃隊長講述“我弟弟最近不太對勁”的故事,然而黑桃隊長直接給了他一錘子:“你扯犢子呢——認識你那麼多年,我他媽怎麼從來不知道你有弟弟。”
陸延:“……”
李振執行能力向來迅猛,幾人原地解散之前,他已經預約好場地:“時間比較緊, 假期場子不好定,好場子早被提前訂走了,現在隻有下周周末有個場子空著,行嗎?行的話我就安排了。咱這周抓緊排練,再練練應該沒什麼問題。”
和場地同時確定下來的,還有一條宣傳微博。
陸延回到七區,肖珩沒在電腦前,倒是在桌上留了張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