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明章附和道:“社會這麼現實,不辛苦哪有回報。”
李藏秋來破冰,沒反駁,誇獎地說:“小繪將來一定有出息,估計和識琛不相上下。”
“李叔叔抬舉我了。”楚識琛道,“我混日子而已,隻圖老實不惹是非。”
“都是自家人,你不用謙虛。”李藏秋調轉話鋒,“當了一年總裁秘書,你有沒有本事,項先生最清楚。”
項明章斯文地拆了一隻珍寶蟹,將多半蟹肉分到楚識琛的盤子裡,擦著手說:“識琛當然有,跟著我太委屈了。”
李藏秋眸光閃動:“果然傳言不虛,識琛要高升了。”
項目組升職的不止一個,楚識琛功高,必定得到嘉獎,但職位變動在公布前是保密的,項明章笑而不答。
楚太太察言觀色,說:“什麼升不升啊,不要給我兒子壓力,他好好上班我就已經知足了。”
大家一笑而過,楚太太貌似嬌憨,交際的時候就成了萬金油,她拉著李太太把話題岔開,從護膚到養生,又聊到假期。
楚太太說:“藏秋平時那麼忙,放假沒陪你出門玩嗎?”
李太太道:“我們兩家人一起怎麼樣,人多熱鬧。”
楚識琛吃完剝好的蟹肉,盛了碗湯放在項明章手邊,漫不經心地說:“你們去過熱帶的海島嗎?之前同事去巴釐島休假,我沒去成。”
楚太太驚呼:“你在海上出過事,還敢去海邊啊。”
楚識琛越過燭臺看李藏秋,對方神色自然,端著長輩架子說:“當媽就是操心,他沒留下心理障礙是好事。”
項明章表示贊同,又道:“巴釐島太熱門,泰國一些小島也不錯,人少一點適合度假。”
李藏秋無所謂地點點頭,李桁趁機問楚識繪願不願意去,父子倆的反應都瞧不出什麼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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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大家到後花園打高爾夫,項明章和楚識琛沿著圍牆邊的花叢散步。
對於李藏秋的求和,項明章不太意外,這一年發生的種種足以讓李藏秋意識到,楚識琛早已不是原來的敗家子,是個不容輕視的強敵。
與其對抗,不如仗著殘存的舊情拉攏。
可惜李藏秋沒料到,項明章也在,而且與楚家的交情超過了他的預估。
楚識琛停在陽光下,微眯著眼睛,望見李藏秋揮杆後撐著腰,露出一點老態。
他說:“收益和風險成正比,我在網上還看過一句調侃的話,說最賺錢的方式都寫在《刑法》上了。”
項明章問:“你想說什麼?”
“回報夠大,人們才甘願冒險。”楚識琛道,“假如李藏秋怨恨我,希望我消失,那我死了,他除了解恨能得到什麼實際的好處?”
沒有楚識琛,還有項明章,沒有項明章,會有下一個總裁,亦思已經被項樾收購,李藏秋的權力注定被削減。
項明章懂了:“冒著犯罪的風險,卻沒有相應的獲利,一個生意人不會做這種買賣。”
不遠處笑聲響起,李桁打偏了一球,李藏秋說:“你是進洞還是過水,要認準目標再下手。”
楚識琛咂著這句話,說:“認準目標……遊艇爆炸,我們假設李藏秋是為了破壞籤約,那為什麼沒毀掉合同?”
混亂逃生的時候,要毀掉一紙合約並不困難。
項明章道:“我也有一處不太明白,之前僱佣Alan是因為他懂遊艇、水性好,但在陸地上他未必有優勢,很可能路都不熟。”
楚識琛若有所思:“長相也有點顯眼,那為什麼還要他來跟蹤?”
項明章和楚識琛逐漸脫離“擔憂”的狀態,不斷猜測、質疑、再推翻,陷入循環的論證邏輯中。
消遣過下午茶,李藏秋一家先走了。
楚太太終於等到機會,把備好的紅包和禮物拿出來,不好意思地說:“一條領帶,純色的,好搭配。今天招待不周,是我沒有調劑好。”
項明章接過:“伯母胡說什麼,我今天玩得很開心。”
聊了那麼久海島度假,楚太太心裡另有期待,說:“等有機會希望能叫上你媽媽,一起去我們家在新西蘭的農場,那裡好漂亮的。”
項明章不由得溫柔了幾分:“那我要運幾箱蜂蜜回來。”
楚識琛送項明章出門,車窗半落,他伸手進去松了松安全帶,收回時被託住掌心,項明章親了一下他手上的戒指。
剩下兩天假期過得飛快,項樾是初八上班,要求員工提前半天到崗準備。
初七下午,楚識琛到公司,部門同事基本都來了,正散漫著,有人發現內網系統發布了一條正式公告。
年後,楚識琛將調到亦思銷售部,擔任總監一職。
楚識琛坐在秘書室裡,對著屏幕上的文字發呆,他心裡隱有預感,但明明白白的通知亮在眼前,還是有些高興的。
同事們紛紛衝進來恭喜他,卻也舍不得,個別多愁善感的甚至要抹眼淚。
楚識琛嚇得遞了一圈紙巾,說:“從九樓搬到十二樓罷了,搭電梯眨眼就能到,不要弄得我又被開除了似的。”
彭昕來遲,一臉錯雜:“識琛,你幫我很多,我私心希望你留在九樓,可人往高處走,我應該祝福你。”
楚識琛說:“謝謝,你不要煽情。”
彭昕挺聽勸:“不會,你要是留下,恐怕要坐我的位子了。”
楚識琛失笑,手機響,是周恪森打來祝賀,見他要接電話,同事們識趣地出去了。
掛斷後,楚識琛踱到門口,望著整間秘書室,每天進進出出,白天伏案,晚上挑燈,是他在項樾最熟悉的地方,此刻想收拾卻無從下手。
忽然,餘光裡靠近兩道身影。
楚識琛轉過身,看見項明章走過來,後側跟著一名年輕的男人,穿著正式,戴著一副眼鏡,很沉穩幹練的模樣。
他問:“項先生,這位是?”
項明章說:“行政部調來的秘書,馮函。”
馮函伸出右手:“楚總監,您好。”
楚識琛從項明章臉上移開目光,他隻念著自己走,忘了秘書要有新人來當,伸手回握,他道:“你好,我會盡快跟你交接一下。”
馮函說:“好的,我經驗不足,請您海涵。”
楚識琛讓馮函先在秘書室坐一會兒,熟悉熟悉辦公環境,他退出來,跟著項明章進了總裁辦公室。
沒開燈,光線暗沉沉的,項明章走到恆溫酒櫃前,說:“給你挑一瓶酒,明天在餐廳請新同事喝一杯。”
他們對李藏秋的懷疑沒有完全打消,而亦思的銷售部一直是李藏秋的轄地,楚識琛說:“我以為你會更改主意,讓我避開李藏秋。”
項明章的確想過,可他吻了楚識琛的戒指,說:“擁有血性,我猜你不喜歡躲藏。渴望勝利,總監隻是第一步。”
楚識琛緩步走近:“謝謝你懂我。”
太陽落山,辦公室裡更昏暗了,項明章問:“別的事還有意見麼?”
“有。”楚識琛說,“新秘書很帥氣。”
項明章道:“秘書要跟著應酬,沒有難看的。以前別人見的是你,換個歪瓜裂棗,難保不會有落差。”
楚識琛挑眉:“別人有落差,還是你有落差?”
項明章說:“我的落差沒有人能夠彌補。”
楚識琛從後抱住項明章,半張臉映在玻璃櫃門上,裡面是水晶杯,切割的稜紋和他的眼睛內外相映,分不清哪個更璀璨。
他說:“升職加薪,是不是因為養了貓。”
項明章道:“什麼意思?”
楚識琛問:“你不知道招財貓嗎?”
項明章說:“是日本的貓。”
“那算了,本來想去謝謝靈團兒。”楚識琛收攏手臂,環得緊一些,下巴在項明章的肩頭輕蹭。
肩痒,心也痒,項明章後知後覺:“你們民國的公子,求歡要鋪墊這麼長嗎?”
“那我改。”楚識琛說,“不去缦莊,去你的公寓好不好?”
第91章
項明章還沒答應,手機響了。楚識琛松開手臂,指尖從項明章的小腹流連至後腰,撫平了西裝表面的褶皺。
項明章接聽電話,裡面是項環的聲音,語速稍快,幾句話就掛斷了。
楚識琛問:“家裡有事麼?”
春節過完了,老項樾啟動開年的新項目,項明章道:“姑姑跟我確認時間,晚上要開籌備會議。”
楚識琛得體地說:“嗯,公事要緊。”
項明章逗他:“你也很要緊,急壞了怎麼辦?”
楚識琛第一次主動地暗示又明示,簡直有辱斯文,結果落空了,他極沒面子地說:“我還有正事要辦,馮秘書在等我。”
項明章看一眼手表,該走了,陪楚識琛到秘書室,他停在門口,忽覺近一年的時間過得飛快。
他習慣了經過門口瞥上一眼,換人隻需要一份公告,那他戒掉習慣需要多久?
馮函和楚識琛年紀相仿,突然調來擔任總裁秘書,不免焦慮,畢竟項明章要求嚴格,而楚識琛是出名的得力。
交接工作十分瑣碎,楚識琛講得詳細,基礎事務,常見和突發狀況,各種預案,每一項又包含繁雜的枝節。
馮函邊聽邊記,聽得頭都大了,禁不住松了兩次領帶。
楚識琛於心不忍,說:“這樣吧,我回去整理成材料,思路更清楚,你哪裡忘了隨時看一看,上手會快一點。”
馮函是懂世故的,連忙道:“我自己來吧,那樣太麻煩您了。”
楚識琛說:“沒關系,效率最重要,別耽誤項先生的事。”
馮函隻好遵從,問:“那項先生的私人習慣,我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嗎?”
楚識琛感覺有什麼東西在從手裡溜走,細數道:“項先生隻喝黑咖啡,辦公桌第一層抽屜常備胃潰瘍藥,記得補充。其實項先生很自律,不用操心太多,就是偶爾鋼筆用完會亂扔。”
馮函說:“好,我記住了。”
楚識琛建議:“如果有外出的活動,提前做功課,項先生欣賞凡事有準備的人。”
馮函笑道:“您肯定就是這樣的人。”
天快黑了,楚識琛對這位新秘書的印象不錯,明天正式上班,各部門恢復運作,再進行文書類的交接。
他的私人物品不多,小箱子就夠裝,那盆劍蘭在深圳出差前拿回家,被唐姨養得土肥葉翠,今天帶過來剛擺上。
部門裡裝點著不少綠植,是公司統一採購的,馮函以為劍蘭是公共財產,說:“我需要每天澆水嗎?”
楚識琛笑道:“不用,劍蘭我要帶走。”
辦公大樓的門前停著一輛別克,項明章的司機候在邊上,等楚識琛出來便拉開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