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媽媽成績不好,給崽崽補不了課]
起初藍恆還疑惑一個學習直播為什麼能有人觀看,比起引人注目的遊戲直播來說根本沒什麼優勢,可他看了半小時明白了。
屏幕中的少年開始上課,濃密的睫毛垂下,專注地聽著課,挺直的背脊有種異常蓬勃的生命力,像是有感染力一般,讓人忍不住期待他的未來。
少年身上驚人的專注甚至連他也不由得想,考上燕大說不定真有戲。
而沈遲坐在桌前聽嚴雪宵講高中數學,青年的語氣不疾不徐,省去證明推導,在紙面上給列明公式。
[崽崽基礎不好,不講證明推導真的可以嗎]
[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吧,不過講了大概率也聽不懂,每次在數學課上聽睡著的我有發言權]
[是我沒錯了]
整整一周都在記憶龐大的世界地圖,公式隻有短短一頁,背公式對於沈遲來說並不困難。
他可以很輕易地將公式從頭背到尾,但即便如此他僅僅隻是記住了,完全不會做題。
仿佛知道他的困惑般,青年寫完公式開始講解題型,每種題型都有對應例題,幾乎囊括了所有考過的題型。
[這個歸納好全面]
[突然感覺自己的函數有救了,不說了先記筆記]
[跟崽崽一起學習]
[前面一小半沒聽到,求錄播]
沈遲在數學上沒什麼天賦,因為長期計算彈道軌道隻有速算還算好,他默默記憶例題,將每個步驟熟記於心,不知不覺四個小時便過去了。
Advertisement
嚴雪宵抿了口水對他說:“課後題做了。”
他翻開習題冊,做之前又回憶了一遍例題,接著才打開筆帽開始做題。
即便題目都似曾相識,他做題的速度仍像蝸牛般緩慢,光是辨別題型便需要很長的時間,可青年卻絲毫沒有催促。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一個下午過去他才做完課後習題,然而吃過晚飯嚴雪宵又遞過來一份習題。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接過習題,題型和課後題沒太大差異,不少題目隻是變了數字。
可與剛開始練習不同,他做題的速度大大加快,迅速將題目與例題一一對應,答案自然而然出現在他腦海裡。
做到最後一題時,他忍不住抬頭望向嚴雪宵,對方正在看書似乎沒發現他,他迅速低下頭。
然而他剛剛低下頭沒多久,青年伸出一隻手在他的紅發上不輕不重揉了揉:“專心做題。”
[崽崽的臉怎麼紅了]
[說起來沒人覺得老師的嗓音有點耳熟嗎,第一次聽就感覺在哪兒聽過]
[是不是兒媳婦的聲音?]
「難怪我說崽崽怎麼舍得請老師了」
沈遲做題到了晚上九點,窗外夜色漆黑,做完題後青年站起身,他呼吸一滯,沒合上書便站起來:“你今天就要走了嗎?”
“去酒店。”嚴雪宵平淡答。
聽到話的那一刻,他整個人慢慢放松,然而青年繼續說:“明天走。”
他藏在衣袖下的手慢慢握緊,第一次見面隻相處了一天,第二天見面隻能相處兩天,下一次見面不知道要多久,情緒漸漸湧上胸膛。
他鼓起勇氣說:“你住我這兒吧。”
嚴雪宵繼續向門外走去,是無聲的婉拒。
“你覺得房子太破了嗎?”他跟在嚴雪宵身後,小聲問,“我以後可以買大房子。”
空氣靜靜的沉默。
嚴雪宵忽然停下步伐轉過身,他還沒反應過來時,青年一步一步逼近他。
嚴雪宵比他高一個頭,覆下的陰影投在他臉上,看不清神色,他下意識往後退,像是逼到角落的羔羊。
他跌坐到床邊,第一次感受到危險的氣息,他聽見青年低低開口:“隻有一張床。”
作者有話要說: 嚴老師可以教點別的
#咦,我在說什麼虎狼之詞#
第六十二章
危險的感覺隻是一閃而過, 沈遲的膽子又大了,仰頭問:“不能一起睡嗎?”
嚴雪宵神色平靜:“不能。”
他扯了扯面前人的衣角,眼神幹淨而澄澈, 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這個舉動帶來的殺傷力, 沒發現向來淡漠的青年耳朵微微紅了。
關了燈,房間一片黑暗,兩人睡在同一張床上,嚴雪宵的嗓音在他耳邊響起,沾染平時從未有過的情緒:“喜歡什麼樣的房子?”
沈遲想了一會兒回答:“大房子,臥室有落地窗,窗簾要完全遮光, 要有單獨的遊戲室。”
“記住了。”
嚴雪宵語氣格外認真。
空氣片刻沉默, 他開口說道:“我睡相好,晚上從不踢被子。”
過了一陣,嚴雪宵靜靜望著熟睡中的少年將被子踢翻到一邊,蹭在自己身上找被子,完全還是個長大的小孩兒, 他閉了閉眼。
睡夢中沈遲安心蹭在熱源上,聽見一句別鬧,他繼續往上趴,直至完全被抱住了, 全身上下覆蓋著凜冽的松木氣息。
*
沈遲醒來時, 身邊空空蕩蕩的, 他聞見醬肉絲的味道,穿著寬松的睡衣走到廚房。
原本冷清的廚房繚繞煙火氣,容色出塵的青年卷起襯衣袖口,系著藍格子圍裙做醬肉絲餅。
不知為什麼, 他第一次生出念頭,要是嚴雪宵是女生就好了,他買個大房子把他哥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看。
嚴雪宵將做好的醬肉絲餅端到桌上,他坐在桌前吃著醬肉絲餅,醬汁濃鬱唇齒留香,眼睛彎了彎:“好吃。”
他把滿滿一大份醬肉絲餅都吃完了,下意識問:“今天還要上課嗎?”
嚴雪宵說話溫溫和和,卻比王老師更嚴格,多半還是要上課的,然而青年的視線落至他的右手:“帶你去燕城看醫生。”
感恩節的假期並不長,嚴雪宵回國全是為了他,他垂著頭嗯了聲,連帶著頭頂幾根飛揚的紅發也聽話地趴下了。
出門時,他聽見嚴雪宵聽不出情緒地提醒:“以後不要和人一起睡。”
“男的也不行。”
看來嚴雪宵昨晚睡得不太好,他意識到自己的睡相並不像自己想象中的好,羞愧點頭。
而燕城一棟別墅中,沈夫人坐在餐桌上:“醫生說你奶奶病情又加重了,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下午我去醫院就不送你了。”
“我也去吧。”季舒開口。
沈夫人瞥了他一眼:“你現在要做的是備戰高考,其他事不用你操心。”
季舒不敢再說話,低頭吃飯。
*
“手腕在慢慢恢復。”丁教授望著電腦上的片子,“不過這一個月還不能摘護腕,避免劇烈活動刺激到手腕,休息半年到一年是最好的,落下病根就是一輩子的事。”
醫院科室中,沈遲抬頭,故作鎮定問:“以後還能打遊戲嗎?”
“別人不敢保證,我可以保證。”丁教授回答,“隻要你堅持治療,打遊戲不會有影響,但要定期來復診。”
仿佛心中重重的石頭落地,少年因為緊張而挺得筆直終於放松,微不可察地將右手的護腕調整得更穩固。
走出科室時,他向醫院門口走去,突然身旁的嚴雪宵溫聲問:“你想見你奶奶嗎?”
少年的身體僵住了,從知道被抱錯到被送回邊城那段時間,隻有奶奶護著他,可後來,奶奶也不要他了,他垂下眼沒有說話,最終很輕地嗯了聲。
他跟著嚴雪宵走進一間病房,想問問為什麼不要自己了,走進病房,看見的卻是一個躺在病床上幹瘦的老人,與記憶中的沈老夫人截然不同,他在病房門口停住了。
“小遲來了。”沈老太太的嗓音啞得厲害,望見他顫著聲問,“我的小遲來看我了。”
“他們沒騙我,沒把我的小遲送走。”老太太顯然意識已經不清醒,瞳孔渾濁,“明明我昨天還給你開門,你全身都淋湿了,我得給你熬姜湯,放糖不難喝的。”
沈遲垂頭走到病床邊:“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已經……過了很久嗎?”老太太語氣變得遲疑,她仔仔細細打量少年,瞥見右手的護腕問,“小遲的手怎麼受傷了。”
他不想奶奶擔心,跪坐在床邊,毛茸茸的腦袋在老太太手上蹭了蹭:“沒受傷。”
“臉也瘦了。”老太太看他的目光流露出心疼:“小遲一定受了很多苦。”
“沒有。”
少年低聲道。
嚴雪宵的視線靜靜停在少年身上,或許是察覺到他的視線,老太太向他望過來:“小遲,他是誰?”
沈遲毫不猶豫回答:“我哥。”
“小遲沒有哥哥。”老太太搖頭,“我可沒老糊塗,明明是孫媳婦,你說好了要帶漂亮的孫媳婦來給奶奶看。”
“不是孫媳婦。”少年的臉立時紅了,結結巴巴說:“我哥是男的。”
老太太卻沒理會他的話,對著嚴雪宵說道:“小遲生下來輕得小狗崽崽一樣,還以為養不活了,變成花樣給他做吃的才養高了,他挑食喜歡吃甜的,家裡要有烤箱做蛋糕。”
“他脾氣不好,喜歡和人打架,看著他點兒。”老太太絮絮叨叨說,“他不理你不是真的生氣,隻是想你哄哄他,摸摸他的頭就很高興,他年紀小你多讓著他。”
老太太一件件囑咐,說到最後她費力打開保險櫃,從櫃子裡拿出一枚上年頭的祖母綠戒指,朝嚴雪宵招了招手:“這是我的陪嫁,給你當見面禮。”
嚴雪宵沒接:“太貴重了。”
老太太看起來眼眶都要紅了,嗓音哽咽:“知道你不缺東西,你收了我放心,我走了就沒人疼小遲了。”
站在病房外的官山忽然覺得老太太並不是真的不清醒,恐怕認出嚴雪宵,知道自己活不長,想在清醒時把疼愛的孫子託付給可以依靠的人。
嚴雪宵斂了斂眸,無聲接過了戒指。
見嚴雪宵接過戒指,老太太輕輕松了口氣,不舍地摸了摸少年的頭:“好了,不留你了。”
少年沉默地站起身。
當沈夫人走進醫院,望見少年的身影在一個人的陪伴下沒入人群,以為自己看錯了,壓下疑惑走向沈老太太的病房。
老太太活不長了,身上彌漫著行將就木的氣息,意識到她的到來,躺在病床上睜開眼:“好好對小遲,那孩子活得不容易,對你也有好處。”
沈夫人不覺得一個被遺棄在邊城的孩子會給她帶來什麼好處,沈老太太臉上流露出失望,閉上眼沒再說一句。
*
從醫院離開時,沈遲隱忍一路的眼圈微不可察紅了,帶著鼻音說:“我奶奶沒不要我。”
燕城下起了縹緲的雪,嚴雪宵撐上長柄黑傘,低頭替他裹好圍巾,認真開口:“她隻是生病了。”
他們撐傘行走在雪中,發絲間沾上風雪,本該覺得冷,在嚴雪宵身邊卻並不覺得寒冷,甚至希望時間可以過慢一點,再慢一點就好。
隻不過他沒發現的是,青年撐傘的方向向自己這邊傾斜,倘若從雪地上空看,是一把歪歪扭扭的黑傘。
到了機場少年向嚴雪宵告別,由於壓著情緒,顯得語氣格外生硬:“不送你進去了,我也要去火車站了。”
他的話音落下,像是怕被叫住般,不待嚴雪宵回復便轉身向機場外走去,又不是最後一次見面,沒什麼舍不得的,反正寒假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