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年級的成績公布在一樓的通告欄上,他瞥見自己的名字出現在中間,他緩緩望向分數。
語文八十五,數學四十五,英語九十七,政治五十七,歷史五十四,地理九十七,總分四百四十五,離四百五十分及格隻差五分。
差了五分。
他的頭慢慢垂下,看不清楚表情。
一邊的莊州小心翼翼問:“這個成績你還不滿意嗎?我聽說省一中地理最高分也才九十六,你考得比省重點的學生還高。”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開心,沒人想來邊城這樣的城市,沒什麼景點,也沒什麼美食,隻有醬肉絲還算好吃,特產隻有本地橘子,連旅店都破破爛爛的。
即便嚴雪宵來了,也沒有什麼可招待的,然而望著分數胸膛悶得發堵,他好像從未如此盼望一個人的到來,在西北邊城踮起腳尖,翹首以盼一個人的到來。
少年壓著情緒垂下眼,撥通一個電話:“月考成績出來了,隻考了四百四十五分,你——”
他盡力讓自己的語氣聽不出什麼異樣,這句話還未說完,嚴雪宵清冷的嗓音在他耳邊響起:“我在你學校門口。”
第六十章
穿著深灰色大衣的青年站在校門邊, 一個家長見他是生面孔,不免疑惑問:“你是來接人的嗎?”
嚴雪宵淡淡嗯了聲:“接我家小孩兒。”
學校並不大,沈遲從教學樓跑到校門口隻用了五分鍾, 可他即將要走出校門時, 瞥見窗面上的反光,忽然間頓住了。
窗戶映出他的臉,松松垮垮穿著校服,一頭格格不入的紅發,怎麼看怎麼都是壞學生。
他對著鏡子將校服穿得整整齊齊,施梁體力差,過了一會兒才跟上來, 他盯著玻璃窗問施梁:“現在染回頭發來得及嗎?”
施梁奇怪沈遲怎麼突然想染發了, 不過他無從回答:“沒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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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肯定是來不及了,沈遲將視線移開,望見站在校門邊的嚴雪宵,光線出奇地好,如同出現在日光裡, 面容看不太分明。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緊張地向校門外走去,每一步都比上一步更緩慢。
正在他即將走到嚴雪宵面前時,施梁忽然跑過來:“你要是急著染發的話, 可以去學校對面那家理發店。”
少年面無表情, 耳朵卻細微地紅了, 待施梁離開後,他強調一句:“隻是想換個發色,不是今天才想換的。”
嚴雪宵眯了眯眼:“挺可愛的。”
少年的耳朵紅得更厲害了,好在是冬天, 帽子將他通紅的耳朵遮掩得嚴嚴實實。
“王老師提前和我說了你這次月考成績。”嚴雪宵停了一陣,繼續說,“四百四十五分。”
滿分七百五十分,四百四十五分在邊城算是一個不錯的成績,如果是在燕城隻是末尾水準。
可一隻骨節分明的手落了下來,嚴雪宵揉了揉他一頭張揚的紅發,溫柔地說:“考得很好。”
他的不安消失得無影無蹤。
*
季舒由司機接送下課,他握著成績單走進別墅,沈夫人坐在花廳插花,瞥了他一眼問:“月考成績出來了?”
“出來了。”季舒的聲音異常小,“隻考了六百四十分。”
“比上次退步了。”沈夫人的語氣依然柔和,“不過隻是一次月考,你不需要太掛在心上。”
聽到這句話,季舒捏著成績單的手終於放松,正要去餐廳時,沈夫人輕描淡寫說:“廚房熬的湯還差火候,看完書再吃吧。”
季舒不敢違背,隻能走向書房,附中課程任務重,上完一上午課滿身疲倦,翻開書一個字也看不進去,然而隻能在書桌前端正地坐著。
而沈遲帶著嚴雪宵參觀校園,參觀完後他問:“你喜歡吃壽司嗎?我上次和朋友去省城一家壽司店,烹飪手法一般,但東西很新鮮。”
“你是東道主。”嚴雪宵看著破舊的操場,斂了斂眸說:“你說了算。”
第一次當東道主的沈遲認認真真規劃路線,邊城到省城有大巴車,但來回要四五個小時,他在路邊叫了車,司機載他們到廣場門口,兩人下了車向壽司店走去。
“歡迎光臨。”
招待他們的依然是上次那名服務生,帶領他們走到包廂,沈遲將菜單遞給嚴雪宵:“你點吧。”
“有什麼好吃嗎?”青年問。
“白松露沙拉、金槍魚大腹、松葉蟹、玉子燒、北極貝刺身、壽喜鍋,烏冬面也好吃。”沈遲想也沒想回答。
“要這些。”嚴雪宵對著服務生說。
服務生記下菜名,他還記得上次這名紅頭發的少年想喝酒,體貼地問向沈遲:“您想要什麼酒?”
頂著一頭紅毛的不良少年毫無說服力地否認:“我不喝酒。”
嚴雪宵瞥了少年一眼:“兩杯果汁。”
服務生拿著菜單走出了包間,沒過多久菜便按順序上來了。
沈遲右手戴著護腕不方便,雖然用左手也能吃飯,但碰到松葉蟹時沒辦法打開蟹腿,他也沒失望,繼續吃其他菜。
嚴雪宵吃飯時很安靜,他也默默吃著,忽然間一個小碗出現在了他的手邊。
碗裡不是別的,而是盛滿了拆好的青蟹肉,蟹肉如松針般散開,他愣了愣,冷聲掩下自己的無措:“我不是小孩兒了,能自己吃。”
“知道。”青年溫和問,“能不能請你幫我吃完?”
沈遲低下頭,勉為其難接受了:“可以。”
他小口小口地蘸著研磨的山葵吃著青蟹肉,味道沒有上一次來吃時好,可依然鮮嫩,泛著淡淡甘甜,少年琥珀色的眼睛眯得彎彎的。
他低頭吃著蟹肉,兩個人的包廂格外靜謐,在吃最後一口刺身時蘸的山葵太多,鼻腔裡充斥辛辣的氣息,他立即端起桌邊的一杯飲料,嚴雪宵抬起眼簾看了過來。
“怎麼了?”他喝了口果汁才問。
“沒什麼。”嚴雪宵嗓音平靜。
他繼續喝著,喝完一杯後才發現杯子不對,向桌邊看去,猛然發現他手中這杯是嚴雪宵的,難怪剛剛會看過來。
他的臉迅速紅了,握著杯身的左手溫度高得在發燙,連帶著唇間也浮現陣陣溫熱感,像是被輕輕觸摸,下意識想離開。
包廂的座位是兩層設計,左右兩側比主位低,嚴雪宵望著少年不停往下移,最後坐到放書包的左側位。
沈遲察覺到嚴雪宵的目光,沒來由感到緊張,打開書包,拿出月考發下的數學試卷解釋:“我想起有道題不會做,突然想試試。”
“我看看。”青年清冷的嗓音從上方傳來。
他沒想過嚴雪宵會當真,他隻能硬著頭皮將卷子遞給嚴雪宵,不過老師講了遍答案,還沒來得及講推導,整張卷子他也確實不會。
“坐過來。”
青年忽然說。
他猶豫了一陣後,謹慎地往嚴雪宵身邊挪了一點。
然而嚴雪宵靜靜望著他,他隻好又挪了一點,這次的距離更近了,他能嗅見嚴雪宵身上雪間松木的氣息,呼吸不由得頓住了。
嚴雪宵看著仍坐在座位下方的少年,無意識曲起手指在腿上敲了敲,又平靜說了遍:“坐上面來。”
意思是坐旁邊。
可少年不知道想到什麼,身體頓時僵住了,像是做出極大退讓般,想說什麼又忍住了,紅著臉從座椅上站起來。
撲通一聲——
坐進青年懷裡。
作者有話要說: 崽崽:他一定是想我坐他腿
第六十一章
坐在嚴雪宵腿上的下一秒, 望見下方的座位,沈遲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我是不是坐錯了?”
嚴雪宵看著懷中面色通紅的少年,肯定的答復變為輕輕一句:“沒有。”
明知道嚴雪宵是不會讓人難堪的性子, 可沈遲的臉依然在發燙, 想站起身時,卻被按住了,耳邊傳來泛著冷意的音色:“認真聽。”
或許是題目太難,他一個字都沒聽進去,隻記得青年懷裡松木的味道,以及對方溫熱的呼吸,近得似乎從耳旁若有若無擦過, 他的心跳格外猛烈。
一頓飯花了兩千六百塊, 他走到前臺正要結賬時,服務生看著嚴雪宵禮貌地說:“這位先生買過單了。”
“你不是說我是東道主嗎?”他問向嚴雪宵。
嚴雪宵自然地伸出摸了摸他的頭發,語氣如同是在安撫般:“那就請我去吃別的。”
青年的嗓音太有蠱惑力,他下意識點了點頭,他們從省城回到邊城, 他想帶嚴雪宵去吃醬肉絲,走到網吧門口攤位卻空空蕩蕩的,攤主下午沒有出攤。
他不由得垂下頭:“這家醬肉絲很好吃的,是邊城最好吃的醬肉絲。”
嚴雪宵看了眼腕上的時間。
沈遲抬頭時留意到這一舉動, 小心翼翼問:“你有別的事嗎?”
“我沒有。”
他聽見青年這麼說, 在心裡松了口氣, 緊接著聽見一句:“但你得去上課了。”
沈遲意識到今天是周五,他要上一整天的課,想也沒想回答:“我可以請假。”
見嚴雪宵不作聲,他補充道:“學校教的不好, 我平時都在學校自己看書,少去半天也沒關系,你有想去的地方嗎?”
青年嗯了聲似乎是同意了,可他還沒來得及放松,嚴雪宵思考了一陣:“你住的地方。”
沈遲猛地咳嗽了聲,耳根染上一片緋紅,帶著嚴雪宵走到他租的房子。
居民樓的燈終於修好了,昏黃的燈光映出斑駁脫落的牆面,地面上堆積著色澤斑斓的小廣告,像是上個世紀會出現的場景。
他們走上樓時,恰好燕深父子從樓上下來與他們擦肩而過,嚴雪宵的視線似乎有感應般瞥向燕深父子,沈遲低聲道:“我同學。”
嚴雪宵若有所思收回目光。
沈遲住在二樓最末的一間房子,他走在前面打開門,落地窗的光肆意將房間映得通明,隻不過也掩不住破損的牆壁,窗框的木頭搖搖欲墜,風吹過發出嘎吱嘎吱的動靜。
感受到身邊人的目光從滲水潮湿的天花板經過簡陋的塑料家具最後落到他身上,夾雜著他看不透的情緒,他出聲解釋:“房租便宜,一個月隻要八百。”
空氣靜默了一陣,狹小的空間中隻有他們兩個人,他不知道嚴雪宵為什麼想來他住的地方,捏著椅子問:“你……想做點兒什麼嗎?”
他久違的緊張翻湧,正在這個時候,青年淡淡開口:“給你上課。”
*
自從知道Late腱鞘炎的消息藍恆便無比惋惜,在競爭激烈的直播行業,主播同質化嚴重,一個月不直播便會被遺忘。
即便調侃轉型學習區主播他也很清楚,隻不過是被迫履行合同罷了,看直播是為了放松,沒人願意看直播學習。
然而當他點開Late直播間時驚訝了,數萬人守在直播間,熱度比一般的遊戲主播還高。
[今天出月考成績吧]
[雲家長焦急等成績中]
[一個星期都在看地理,其他科看運氣,地理上個七十應該不難,保佑我崽不倒數]
[慢慢來,不要給崽太大壓力]
不僅如此,當少年登上直播貼了自己的分數和成績排名後,直播間一本正經開始復盤分析。
[崽崽太棒啦,隻差五分及格,媽媽給你投小魚幹]
[不知道這次考試難度,不過四百四十五分能在年級排中上遊,目測學校師資生源應該不太好,建議崽崽請一個好的輔導老師]
[很貴吧,崽崽請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