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崽的本體是小魚幹沒錯了」
「興奮中又有一絲忐忑,從平時表現的話來看的話, 會不會比較兇?」
「對技術主播寬容一下,即便聲音再好聽, 十個主播九個都是黑眼圈重得不行的死宅,不要問我經驗從哪兒來的」
「畢竟也不是靠臉吃飯的,肯定和蘇柏還是不能比的,大家可以把期待放低點」
而電腦前的少年對照著任奪給的手冊,認真調試直播軟件,好不容易調整好參數, 在開啟鏡頭那一刻停住了,藏著不易發現的緊張。
*
因為上午沒課, 亞當十點才起床, 他準備出門去圖書館時撞上回宿舍的青年。
在他的印象中, Yan總是很晚才回宿舍的, 他打完招呼問:“今天這麼早回來,有什麼東西忘拿了嗎?”
嚴雪宵輕聲回答:“有事。”
亞當還想再問什麼時候方便來還借的原版書時,青年已經走遠了。
他不禁愣了愣,平時很少見Yan這麼匆忙,做什麼事都是不緊不慢的, 一定是十分重要的事。
而嚴雪宵隻是回到宿舍,拉開椅子坐下,打開直播。
直播間的鏡頭還未開啟,黑漆漆的一片,隻能聽見少年淺淺的呼吸聲,像隱匿在黑暗洞穴中,正謹慎地觀察人群確定要不要鑽出來。
他靜靜地等待著。
一分鍾、
兩分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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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鍾……
終於,一張少年的面容出現在了屏幕的右下角。
少年有一頭張揚的紅發,比發色更奪目的是相貌,一雙琥珀色的眼染著薄薄的光,膚色蒼白得像是從未見過太陽,泛著不真實感。
隻是薄衛衣的邊緣處露出細密的線頭,或許是皮膚太敏感,被線頭撓住的地方微微發紅,穿得並不好。
嚴雪宵的視線在屏幕上停了停,他不喜歡紅發,可不知為什麼,此時他覺得紅發也很好。
青年神色不明地斂下眼,視線從屏幕上挪開,他翻開桌上的筆記本,提筆在畫的空白處描摹,紙頁上出現了一個紅頭發的狼耳少年。
——觸手可及。
*
原本熱鬧的直播間驟然安靜了,少年握緊鼠標的手攥出青白,正當猶豫要不要關上鏡頭時,直播間沸騰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這長相我死了,太好看了叭!」
「紅毛崽好好看,媽媽要給你投小魚幹!」
「崽崽還沒成年吧,奶兮兮的」
「不管奶不奶,反正今天不當媽粉了,我要當女友粉,和姐姐談戀愛嗎!」
最後一名用戶忽然被嚴雪宵禁言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被禁言了,但少年的腦子裡隻有一點,嚴雪宵也在看自己的直播。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舊衣服,腦子裡閃出一個念頭,自己該換件衣服的。
臨睡前,他默默在床上數小魚幹,今天收到了足足一千枚小魚幹,破了單日的最高記錄。
少年把手機放在懷裡,安靜地睡著了,垂下的睫毛又長又濃。
*
新澤西州卻還是下午,宿舍樓下停了輛黑色的車,司機恭敬地下車拉開車門:“夫人,到了。”
黑色的車門敞開,嚴夫人從車上走下來,上樓走到嚴雪宵的宿舍。
宿舍說不上寬敞,書整整齊齊擺滿了整面牆,顯得更為狹窄,女人的眼裡流露出心疼。
不過她的目光在書架上的幾本書上停住了,倒不是因為書多,她知道自己兒子喜歡看書,除了哲學書,也對其他學科感興趣,可書架上擺著的竟然是烹飪食譜。
《如何做一道菜》、《從零開始學習華國美食》、《青少年營養知識》……
擺在書架外側,明顯是常常翻閱的,大概因為吃不慣學校的食物所以嘗試自己做飯,沒想到不僅住宿舍還得自己做飯,她立馬心疼地問:“過得還習慣嗎?”
關上電腦的青年遞給她一杯溫水,淡淡答:“挺習慣的。”
嚴夫人望向衣櫃還是上一季的衣服,下意識開口問:“天氣轉涼了,需要我給你挑幾件衣服嗎?”
不過她都能猜到她兒子會說“沒必要”,然而令她沒想到的是,青年卻答應了。
嚴夫人愣了愣,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可望著一向不喜歡去商場的兒子先她一步出了門,她才慢半拍走出宿舍,面容上仍浮現著濃濃的驚訝。
司機將他們送至Meadowlands的一家廣場,她經過一家青少年服裝店,拉近關系地開口:“你弟弟昨天還吵著要和我一塊來看哥哥,要不是上課我就帶他來了。”
嚴雪宵平靜答:“他是不想上課。”
嚴夫人無奈,雖然確實是這個原因,但或許是不在父母身邊長大的緣故,很早就不用人操心。
嚴雪宵仿佛從來便是這樣外表客氣實則冷淡的性子和他們的關系卻並不親近,也不喜歡小孩兒。
她繼續向前走,可青年卻在店門口停住了,她不禁停下腳步。
商場中都是奢侈品牌,來往的客人不多,店員從店裡出來:“先生,要不要進來看看?我們牌子很受青少年喜歡的。”
青年踏進店鋪。
店員出聲詢問:“您是給家裡的小朋友挑嗎,有沒有喜歡的款式?”
“他皮膚敏感,面料要柔軟,最好是純羊絨的。”嚴雪宵答。
“那我推薦這一款毛衣,原料來自於安第斯山羊,毛質細膩,在舒適度上您完全可以放心。”
仍停在店外的嚴夫人愕然地看著嚴雪宵和店員有來有往地攀談,明顯是提前做了功課,青年在店員的帶領下參觀店鋪,眼裡流露出感興趣的神色。
最後她看見自己向來清冷的兒子在毛絨絨的貓貓帽前,徹底走不動道了。
第四十三章
半晌, 嚴夫人壓下心中的詫異,望著一件件顯然給少年穿的衣服,走進店摸了摸貓耳帽:“這帽子真好看, 是給弟弟買的吧?”
她斟酌著提醒:“你弟弟知道你給他買東西一定很高興, 但弟弟才上小學五年級, 其他衣服對他來說, 是不是太大了?”
嚴雪宵眼也沒抬:“不是給他買的。”
聽到回答,嚴夫人愣住了:“不是給弟弟買的,那還能是給誰買的?”
結賬的時候, 嚴雪宵自己付的錢。
嚴夫人想到某種可能,柔婉開口:“是不是給小男朋友買的?隻要你喜歡的話, 媽媽完全不反對你帶回家。”
“想多了。”嚴雪宵輕輕瞥了她一眼,“就一小孩兒。”
嚴夫人可惜地嘆了口氣,聽這語氣是沒什麼希望了,不過仍奇怪給誰買這麼貴的衣服,眼裡透著疑惑。
而青年像是看不見她的目光似地,隻是轉頭對店員說:“麻煩剪掉商標。”
*
藍恆和任州坐在電腦前吃飯, 藍恆望向首頁上少年那張格外出色的臉,即便神色冷冷淡淡, 也掩不住眉眼的稚嫩。
藍恆完全無法將這張臉和槍狠話不多的Late聯系到一起, 看到照片他連稱呼都變了, 從小崽子變成了崽崽:“早知道崽崽長這樣, 我肯定勸開鏡頭,趕超蘇柏不是夢。”
“可能不大。”任奪聽笑了。
不過雖然如此,小貓直播的首頁突然推薦了少年的直播間,他猜多半是為了賞心悅目。
而季舒在書桌前做著試卷,書房的牆上貼著一張嶄新的三好學生獎狀。
他專心在草稿紙上計算, 即便手邊就是電腦他也沒多看一眼,他不會像沈遲一樣,將時間浪費在無謂的事上。
正在這個時候,季舒聽見門外傳來杯盞被打翻的響動,他停下筆向門外走去。
“小遲呢?”
剛從醫院回來的沈老太太在客廳四處翻找,即便神智都不清醒了,頭發斑白的老太太卻依然在叫沈遲的小名。
季舒低下頭,聽說沈老太太是最疼沈遲的人,如果不是沈老太太突然中風進了醫院,說不定沈遲還留在沈家。
沈夫人在旁邊一語不發,由著老太太翻找,似乎是因為怎麼也找不到絕望了,老太太顫抖著手問:“你們是不是把我的小遲丟了?”
“我總聽見他在外面敲門,一個人淋雨等在外面,衣服都湿了,你也不給他開門。”老太太眼圈慢慢紅了。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沈夫人皺了皺眉,撥通家庭醫生的電話,“您該回醫院了。”
“我不回,回了就沒人給小遲開門了。”老太太說什麼也不讓人近身,顫顫巍巍去廚房,“他口味挑,最喜歡我做的醬肉絲。”
沈夫人冷淡開口:“他已經被親生父母接走了,被照顧得很好,不會再回來了,我還是送您回醫院吧。”
老太太茫然地立在原地,嗫嚅著唇沒說話,忽然從衣服夾層裡翻出一張銀行卡,遞給沈夫人:“你把這張卡給小遲,密碼是他生日。”
“小遲沒吃過什麼苦,在邊城不習慣的。”老太太握著沈夫人的手,絮絮叨叨地開口,“不能給他吃辣的,他皮膚薄,衣服也不能買便宜的,他喜歡玩遊戲,要給他買臺好電腦,他不太會和人打交道,要經常請同學到家裡玩……”
“好了,我知道。”沈夫人抽出了手,“隻要您回醫院,我會把卡交給他。”
像是怕她反悔般,沈老太太主動朝門走去:“我馬上回。”
隻不過走到門邊,在醫護人員的攙扶下,老太太回過好幾次頭:“你一定要給小遲。”
沈夫人微微頷首。
待沈老太太離開後,季舒小心翼翼地問:“您要去邊城嗎?”
“老太太糊塗了,她的積蓄可不少。”沈夫人隨手把手中的卡給了季舒,“你是她親孫子,收著吧。”
季舒的心髒怦怦跳,握卡的手在發燙,他轉身向樓上的書房走去,即將消失在拐角時,鼓起勇氣問:“我可不可以把舊衣服寄給貧困山區?”
沈夫人看了他一眼,繼續插著花:“隨你。”
*
周日上午,裹在被子裡的沈遲是被一陣敲門聲吵醒的,他走到門前,貓眼後是季爸的臉。
少年盯了一陣沒開門,隻是問:“什麼事?”
“天變冷了,小舒給你寄過來一箱衣服,都是好衣服。”季爸從地上抱起衣物箱,“他說隻穿過一次,有的穿都沒穿過,開門我給你拿進來。”
少年聲線驟然冷漠:“我不穿別人穿過的衣服。”
季爸語塞,隻好把衣物箱拿回了家,季媽從醫院做完檢查出來,他把箱子放到桌上問向季媽:“沒什麼問題吧?”
季媽搖頭:“醫生說注意不要活動太劇烈。”
“以後擺攤我一個人去就行,你在家裡歇著。”季爸不放心地說。
見季媽的目光落在衣物箱上,季爸嘆了口氣:“小舒想著冬天冷給小遲寄過來一箱衣服,邊城買都買不到,小遲偏不要。”
“下次就別收了。”季媽嗓音溫柔。
“我也不是自己想收。”季爸解釋道,“隻是我上次看到小遲從燕城帶來的衣服都起線頭了,怪心疼的。”
窗外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原本便寒冷的邊城更冷了,沈遲坐在電腦前直播,握著鼠標的手異常冰冷。
「今天操作有點僵」
「是不是太冷了?崽崽的手都凍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