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冰冷與繾綣在他眼裡融合到了極致。
楚喻覺得,面對這樣的陸時,誰特麼都受不住,他主動貼近,加深了親吻。
陸時手託著楚喻的後背,十分配合。
到後面,楚喻被親得迷糊,連電話什麼時候掛斷的都不清楚。
他靠在陸時懷裡,不用照鏡子,都能猜到自己現在是個什麼模樣。
努力正經表情,楚喻問,“確定好要怎麼做了嗎?”
“嗯。”
陸時說得清楚,“陸紹褚他們不能及時反應,就給了我運作的時間。等他們知道方薇雲殺人的事情已經暴露時,想把這件事繼續捂著,也捂不住了。陸紹褚他們,最為看重的,便是名聲和體面。所以,你知道他們會怎麼做嗎?”
楚喻順著思路想下來,“知道!為了陸家的名聲和體面,他們現在唯一的選擇,就是裝作對這件事全然不知情,痛心疾首,然後把這件事全推在方薇雲身上,陸紹褚再立刻跟方薇雲離婚,這件事就沾不到陸家。
同時,他們假裝對當年的事情半點不知情,事情都是方薇雲做的、隱瞞的,你如果要恨,恨方薇雲就夠了,不會跟他們離心!”
說到後面,楚喻鼻尖一酸。
陸時遇見的,都是些什麼糟爛事?前十幾年活在謊言裡,知道的看見的,都不是真的。最親近的媽媽,是殺死自己親生母親的兇手。有血緣的父親、爺爺,都是殺人兇手的幫手。
迄今為止所有的人生,都像是卷在爛泥裡。
沒管自己松垮的睡衣,楚喻跪坐在沙發上,努力伸手,抱著陸時。
陸時貼了楚喻的耳朵,“心疼我了?”
臉埋在陸時脖子裡,楚喻悶聲悶氣地回答了一句,“嗯,心疼了。”
Advertisement
聽見這個回答,陸時沒說話。
他垂下眼,看著地毯上兩人重合在一起的影子——
心疼我才好,越心疼,就越舍不得離開我。
楚喻一連跟著陸時在A市住了一個多星期。
天氣太冷,他不愛出門,就縮在酒店裡,看漫畫打遊戲,時不時跟楊雨潺聊聊兩個項目的進展。有時候遇見不懂的,或者想不通的,就打電話去騷擾他哥他姐。
楚暄和楚晞被弟弟突然的好學精神震到了,驚喜之餘,又紛紛轉了一大筆錢在楚喻賬上。
楚暄還問楚喻,是男人,都要有自己的座駕,有沒有看上什麼車,有看上的,馬上就給他買。
楚喻想了想,問他哥,“我能不要車,直接折現嗎?”
知道楚喻最近在搗鼓投資的事情,楚暄沒多說什麼,“行,不過要是賺錢了,該給的分紅絕對不能少!”
“當然!”楚喻一口應下,“我努力,盡量不虧太多!”
與此同時,陸時的布線也逐漸開始收攏。
先是有新聞爆出,在A市城郊的一座橋下,發現有屍體封在水泥中,被鐵索捆在橋墩底部。很快,又爆出這起事件與方家有關。
最後,經過DNA匹配,確定死者為江姓女子。而警方在水泥上,發現了一枚指紋,經過指紋庫核對,這枚指紋屬於方薇雲。
陸老爺子和陸紹褚匆匆趕回來時,事情已經紙包不住火,鬧得滿城風雨。圈子裡外,無數雙眼睛都盯著陸家。
陸時靠牆站著,低著頭,沒說話。
保養得宜的陸老爺子坐在沙發上,氣急,“為什麼會有警-察埋伏在那裡?查清楚沒有,到底是怎麼回事?”
陸紹褚從下飛機開始,手邊的事情就一團亂,他心裡憋著躁怒,但又不能發出來,表情也不太好看,“問了,情況不清楚,消息應該是從方微善找來做法事的大師那邊泄露出去的。不知道怎麼回事,最後捅到警-察那裡去了,將將好,方微善被抓了個正著!最大的問題,是印在上面的指紋被發現了,這下好了,想洗脫罪名都洗不了!”
說到這裡,陸紹褚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陸時,把沒說出來的話咽了回去。
陸時卻仿佛沒有察覺到,他雙手插在口袋裡,“現在你們準備怎麼辦?”
陸紹褚回答,“還能怎麼辦?這件事,不管真相到底是什麼樣,反正罪名絕對不能落在方薇雲頭上!”
他又朝陸時道,“陸時,我和你爺爺都沒想到,方薇雲竟然會是這樣的人!竟然會——”
他像是說不下去了一般,重重嘆了聲氣。
陸時冷眼看著他們演戲。
等陸紹褚再提脫罪時,陸時才開口,“方薇雲脫了罪又怎麼樣?事情已經鬧得人盡皆知,沒有人是傻子。就算保下了方薇雲,所有人還是會知道,陸夫人方薇雲是殺人兇手。”
聽出了陸時話裡的意思,陸老爺子點頭,“陸時說得很對。粉飾太平並非上策,陸家容不下有這樣壞名聲的女人!紹褚,當斷則斷。”
陸紹褚想到了跟他一起回來的伊蕊絲。
比起之前的那些女人,這個伊蕊絲很合他的心意,如果沒了方薇雲——
陸紹褚依然表現地很猶豫,“畢竟多年夫妻情分……”
“紹褚,是陸家的顏面重要,還是夫妻情分重要?這事情,是方薇雲親手埋下的禍根!如果當年處理幹淨——”
意識到這樣說不適合,陸老爺子又改了口風,“如果當年我們就知道這件事,把方薇雲交出去,處理幹淨,這事根本就連累不到陸家!”
沒人注意到,陸時嘴角,勾出了一絲冷笑。
聽到這裡,陸紹褚才像是痛下決心一般,“好,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有陸家在背後使力,這個案子沒過多久,就走完了流程。
審判當天,陸時就在現場。
方薇雲戴著手銬,面無表情,雙眼呆滯,全不似平日裡的精致得體,全程對外界的聲音沒有反應。
直到判處死刑的最終結果出來,審判錘落下的瞬間,方薇雲才抬了抬頭,視線不知道落在了哪裡。
離開被告席時,她視線漫無焦距地掃過各種人臉上的表情,又突然定住。
陸時就坐在旁聽席的倒數第二排。
他穿著黑色羽絨服,裡面是白色毛衣,因為相貌氣質極為出眾,即便周圍人來人往,他靜靜坐著,也非常惹眼。
方薇雲停在原地,目不轉睛地盯著陸時。
陸時回視,目光不閃不避。
突然,方薇雲像是想起了什麼,踉跄地往旁聽席走了兩步,旁邊法警的呵斥聲她都仿佛沒聽見一般,直直盯著陸時,嘴唇動了動,“是你……是你動的手!是你!”最後兩個字的嗓音極為尖利,刺得人耳膜生疼。
陸時坐在原位,沒有動,神色一絲變化也沒有,眼裡俱是漠然。
法警伸手扯住方薇雲的胳膊,一個不防,被方薇雲大力掙開。
她往旁聽席衝了兩步,“我知道,都是你做的!是你做的!你這個雜種,是不是你做的!”
不少人都被她驟然爆發的情緒和音量嚇了一跳。
透過人與人之間的空隙,陸時對上了方薇雲滿是瘋狂的眼睛,輕聲回答她的問題。
“是我。”
方薇雲看懂了。
她激烈地掙扎起來,神情扭曲地想要衝上旁聽席,卻被法警兩下制住,牢牢地壓在了地上,手銬金屬碰撞的聲音在喧鬧中尤為清晰。
陸時最後看了一眼方薇雲,起身離開。
酒店裡,楚喻跟魏光磊遠程打了幾把遊戲,又忍不住看了看時間。
已經晚上八點了,陸時還沒回來。
楚喻知道,今天開庭。不過按照時間來算,最後判決早就已經下來了。中間有陸家施壓,絕對不會出岔子。
但陸時還沒回來。
耳機裡,魏光磊在問,“小少爺,要不要再來一把?這把肯定能贏,要是又輸了,我石頭兩個字倒過來寫!”
“頭石?還不如叫頭鐵算了,你這水平,竟然比我還菜。”
楚喻放不下心,“先不打了,陸時還沒回來,我打個電話問問。”
剛從遊戲裡切出來,楚喻的手機先響了起來。
陸時打來的。
“陸時?”
對面沒人說話,隻有急促的喘氣聲。隱隱還有車輛鳴笛,以及野貓的叫聲。
“陸時,你在哪兒?”
然後楚喻就聽見,聽筒裡,傳來了低低的笑聲。
和平時不一樣,陸時的笑聲很啞,卻又藏著不太確切的哽咽。
楚喻一聽,眼睛就酸了。
他按了按眼角,發現自己這段時間,動不動就有點想掉眼淚。
這樣不行。
“楚喻,她被判了死刑。”
仿佛烏雲破開。
楚喻跳下床,赤腳踩地上,去找鞋子穿,“嗯,我知道,方薇雲被判了死刑,她以命償命了。”
克制著不讓聲線帶上哽咽,楚喻加快語速,“你現在在哪裡?給我發個定位過來,我來接你。”
他不放心陸時的狀態。
“嗯,好。”
總覺得陸時聲音不太對,楚喻追問,“你剛剛……在幹什麼?”
“打了一架。”
楚喻的心又提了起來,“受傷沒有?”
“手上被割了一刀,不深。”
“被割了一刀?”楚喻套上外套,“我日,你等我,我馬上來!”
他一邊往外走,又一邊朝電話裡說話,語氣挺兇,“把傷口捂好,不準流血知道嗎,你的血,都是我的!”
陸時輕笑,“好,都是你的。”
等楚喻打了輛車,照著陸時發過來的位置趕到時,不過半個多小時。
狹窄的巷子,隱隱有不知道哪裡傳來的野貓的叫聲。
布滿苔藓的牆邊,陸時正懶散站著,外套拉鏈沒拉,露出勁瘦的腰線。
遠遠的路燈照來光線,將他的影子拉得斜長。
楚喻往前走了兩步,就聞到了一股香甜的氣味。
陸時的血的味道。
飢餓感和食欲瞬間從喉口翻騰起來,楚喻感覺到自己脊背開始發熱,手腳卻有些發軟。
他繼續走近。
陸時就像周身俱是防範的獵豹一樣,察覺到動靜,敏銳地看過來。
確定來的是楚喻,那股銳利的氣場驀地又散了個幹淨。
站到陸時面前,楚喻把手裡的碘伏繃帶遞給陸時,“傷口要不要包扎一下?”
陸時接下來。
借著微弱的光,能看見陸時手掌心上被利刃劃了一道血口。楚喻靠著貧瘠的經驗,目測傷口應該不是很深。
陸時動作熟練地把傷口處理好,右手拿白色繃帶,繞著左手掌心一圈一圈纏縛。
拉緊,他低頭,牙齒咬住繃帶,用力,“呲”的一聲,繃帶被撕開,陸時順手又打了一個不太漂亮的結。
他這幾個動作做起來半點不生疏,有點好看,還有一點漫不經心的痞氣。
包扎好,陸時把纏著雪白繃帶的手伸到楚喻面前,給他看,“包好了,沒流多少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