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不會了。”
楚喻沒反應過來,“不會什麼?”
“我會陪你。”
聽見這句,楚喻一時沒答話,偏過頭,假裝專注地看玻璃外熒熒的霓虹。
從夢幻島出來,楚喻被冷風一吹,維持著形象,沒有縮脖子。他抖著嗓音問,“我們現在去哪兒?回家嗎?”
氣球已經在出園時,送給了一個小女孩兒。陸時握著手機,手指快速在屏幕上點按。
“石頭叫吃夜宵,去嗎?”
“夜宵?走走走,我吃不下,但沾沾熱氣也好,這天氣也太冷了!”楚喻給自己的手哈了哈氣,又去看陸時的手,“你冷嗎?”
陸時將手機揣回衣服口袋,回答,“冷。”
“我就知道。”
楚喻撈起陸時的手,放到自己脖子的位置,貼緊,彎著眼笑,“不冷了吧?給你體驗體驗人間溫暖!”
路燈明亮,他的眸中俱是星光。
打車到了約好的地方,楚喻跟著陸時,進去一家串串店。
招牌不大,店面更是小,也就十來桌,但生意很不錯。
推開門進去,嗆人的麻辣味兒,瞬間就驅散了冬夜的寒意。
楚喻眼尖,一眼就看見了魏光磊,以及他臉上那道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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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是誰給你留的紀念,這麼長一道疤?”
魏光磊捏著啤酒罐,煞有其事,“那天我一個人在店裡,有一哥帶著兄弟過來找茬。是男人,肯定就不能慫對不對?我隨便拎著一塑料凳子,就給人砸過去了。那個哥比我狠,敲了啤酒瓶,玻璃尖,稍不留神就是要見血的事。我心想,這人也太特麼狠了,反手就拎了一根鐵棍,要跟他決一高下!”
楚喻聽得一驚一乍地,“這麼驚險?這道疤是不是就是玻璃瓶劃的?”
陸時在楚喻旁邊坐下,“別聽他吹。”
魏光磊住了話,摸摸鼻子,說了實話,“嗨,其實這是我修車的時候,沒留神,往臉上劃了一道!”
楚喻大笑,“石頭你編故事編的挺精彩的啊!”
魏光磊拍拍胸口,“那必須!實不相瞞,我這段故事已經傳出去了,估計短時間裡,少有人敢來我店裡找茬。”
楚喻連點下巴,“機智!”
魏光磊已經提前拿好了菜,一股腦全放進鍋裡,他又問楚喻,“要豆奶還是果汁?或者花生醬酸梅湯玉米汁?”
楚喻想想,“豆奶吧,豆奶最解辣。”
魏光磊招手示意服務員。
服務員過來,下好單,旁邊一桌也有人嚷道,“我們這兒也加一瓶豆奶,跟那個美女一樣!”
楚喻反應了幾秒,才聽明白,那人嘴裡說的“美女”,指的是自己。
他皺了皺眉。
隔壁桌有人接腔,“唉我說龍哥,都沒看清是男是女呢,怎麼就美女美女地喊上了?”
被稱作龍哥的人臉色發紅,脖子上掛著金鏈子,嬉笑道,“長這麼好看,男的女的重要嗎?你們說,對不對?”
一邊說,還斜著眼睛看楚喻。
楚喻心態向來很穩,他從小長得好看,亂七八糟各種意義的眼神見得多。但當著面被這麼盯著,他有點惡心了。
他還沒給出反應,魏光磊先拍了筷子,“這是老□□喝多了酒,呱呱吵得停不下來了是吧?”
龍哥酒杯“啪”的敲桌上,小吊梢眼眯著,“狗日的小子說誰呢?”
魏光磊掃了眼陸時冷冰冰的神情,說出口的語氣比對方更橫,“誰他媽應的聲,我說的誰。這麼一看,挺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東西的啊?”
龍哥那一桌剛好四個,桌子一拍,全站了起來,各個都體型壯碩,兇神惡煞。
見魏光磊三個都是學生模樣,龍哥哼笑,瞄著楚喻,“讓這個美女過來,溫溫柔柔的,好好喂哥哥們喝杯酒,今兒這事就了了!要不然——”
龍哥叫囂的話還沒說完,一張塑料椅子就朝他猛地砸過來,最後落在桌上,“哐”地撞進了鍋裡,紅油四濺,火苗滋滋作響。
陸時站起身,轉過臉,眉間俱是冷戾,“把話再說一遍?”
旁邊吃飯的見動手了,紛紛避遠。
被塑料凳砸了臉,龍哥颧骨直接破皮出血。都被人砸臉上了,他火氣起來,拎起啤酒瓶,就動手。
前後不到一分鍾,楚喻還懵著,就發現兩方已經打起來了。
他知道自己戰鬥力渣渣,趕緊找了個角落站好,不添麻煩。左右看看,又發現魏光磊叫了還沒開過的罐裝啤酒,拿在手裡掂了掂,覺得手感還行,就瞄準了人砸。
楚喻準頭挺好,一砸一個準,還在龍哥額頭留了一個大包,明天就是不青也得紫。
魏光磊跟陸時一起打架,是打慣了的。他知道那個叫龍哥的,精精準準地戳了陸時的肺管子,今晚上是別想好了。
他自己圈了兩個人動手,龍哥和之前搭腔的,都扔給陸時解決。
陸時以前正經學格鬥,後來在青川路,一架接著一架,高頻率地鍛煉了打架水平。正規班加野路子,怎麼快怎麼狠,就怎麼來。
把搭腔那個人,一個橫踢踹翻在地上,起不來身。陸時五指用力,掐穩龍哥的後頸,將人的腦袋“砰”的一聲按在了桌面上。
鍋裡是滾滾的熱油,燻得人眼睛痛。
壓抑多日的戾氣放出來,在眉眼間橫衝直撞。陸時手指提拎著後頸的凹陷,將龍哥的腦袋抬起來,又“砰”的一聲,再次砸在桌上。
瞬間,鼻血就被撞出來了。
龍哥紅著眼睛,瞪向陸時,後頸的劇痛讓他連叫都叫不出聲來。
他沒想到,這人看著高高瘦瘦,下手卻這麼狠!對上陸時的眼睛,心裡霎時湧出懼意。
陸時一隻腳踩在凳子上,看著鼻血糊了滿臉、側臉貼在桌面、滿是狼狽的龍哥,神情漠然,緩聲道,“剛剛都說了什麼?再說一遍。”
他嗓音不見喜怒,卻讓人膽顫。
龍哥牙齒全是血沫,一口的血腥味兒。他不敢說,但又不敢不聽,艱難地重復,“讓、讓……過來,喂哥哥喝杯酒——啊!”
“噗呲”一聲,誰也沒看清,陸時就已經將一根折斷的塑料筷,扎進了龍哥的虎口。
鮮血冒出來,一滴滴落在地面上。
周圍霎時間變得安安靜靜,連魏光磊都被陸時的動作驚住了,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隻聽得見龍哥喘息的呼嗬聲,以及劇痛的悶哼。
“喂酒,叫哥哥?”
陸時一個字一個字說得清晰,左手捏筷子,又往深裡插。
龍哥脊背微抖,動也不敢動。
陸時慢條斯理地轉著筷子,漠然的神情讓人看著發寒發冷。
楚喻是他攏在最柔軟處的所有物,不容許旁人的任何窺覷,一眼也不行。
眼見著龍哥虎口血洞裡湧出的血越來越多,在地上都積了一小灘,陸時卻半點收手的意思都沒有。
魏光磊想上前勸,但看著陸時的側臉,心尖泛起寒意。
一直安靜站著的楚喻動了。
他往前幾步,走近,見陸時左手捏著筷子,手腕上沾了幾點鮮血。就從旁邊抽了一張紙,仔細幫陸時擦幹淨。
隨後伸手,輕輕握住了陸時的手腕,輕聲,“陸時,松手了,好臭啊。”
仿佛冰刺墜入溫水中,陸時衝撞的冷漠尖銳盡數被重新壓制。
他松開手,站直,垂著單薄的眼皮,低聲問楚喻,“不怕?”
楚喻知道他問的是什麼,“不怕。”
撕開湿紙巾,陸時細致的將自己的雙手擦幹淨,連指縫都沒有放過。
確定幹淨了,陸時才扔開湿紙巾,往外走。
等楚喻跟著出去了,魏光磊沒急著走。
他蹲下-身,把龍哥的錢包抽出來,裡面一沓紙幣。數了好幾張,魏光磊遞給老板,咧嘴露出一口白牙,“補償費。”
老板事兒見得不少,收下錢,沒多的話。
站到馬路邊上,冷風一吹,楚喻就打了個噴嚏。
他習慣性地往陸時身邊躲,皺皺鼻子,又抱怨,“剛剛那血的味道,也太臭了,我都快被臭暈過去了!”
陸時見他嫌棄抱怨的嬌氣模樣,食指碰了碰他的嘴唇,“咬嗎?”
問是問了,卻沒等楚喻回答,直接把手指伸進了楚喻嘴裡。
楚喻沒拒絕,咬破,克制地吸了兩口血。
舒服了。
用舌尖將陸時的手指抵出去,楚喻抬眼看陸時。
剛剛見著打架的刺激場面也沒事兒的心髒,忽然就蹦起來。
和打架時完全不一樣,楚喻從陸時黑沉的眸子裡,看出了隱約的溫柔。
他舔了舔嘴唇,想起陸時掐著人的脖子、把筷子插進虎口時說的話。
鬼使神差的,楚喻極小聲地說了句,“哥哥,我、我以後喂你喝酒吧。”
他以為陸時沒聽清,卻不想,陸時垂眸,用指腹輕輕摸了摸他的嘴角,啞著嗓音回答,“好啊。”
第56章 第五十六下
等一起回到陸時家裡, 楚喻渾身都還有點燥。
也說不清楚到底是個什麼感覺, 反正就是,靠近陸時半米範圍內,腦子就有點糊。
擔心自己又說出些什麼奇奇怪怪的話來, 楚喻想來想去, 靈光一閃,“我……啊對了, 我去洗澡!”
見他跟兔子一樣迫不及待地鑽進浴室, 陸時沒說話。
等衛生間門關上,又傳來花灑的水流聲,以及隱約哼曲子的音調,陸時才去臥室,從衣櫃裡找出自己的睡衣,拎著走到衛生間門口, 敲門。
楚喻正往身上抹泡泡,聽見敲門聲,怔了一下。
他跨開兩步,小心地站到門口,“你……你是要進來嗎?”
問完, 就驚覺自己這句話不清不楚的。
他明明想問的是,陸時, 你是要用衛生間嗎!
果然, 陸時嗓音帶著點笑, “不進來, 你自己洗。”
??
我日,這話答的,弄得好像他在邀請陸時進來一起洗一樣!
被浴室裡彌漫的熱氣一蒸,楚喻身上臉上皮膚都泛著淺紅,他又穩著嗓音問,“那是有什麼事嗎?”
“睡衣。”
楚喻這才發現,他一溜煙兒地進來洗澡,什麼都沒拿。
開了一道門縫,楚喻艱難地把手伸出去,抓到布料,迅速收手。
門重新關上,他悄悄松了口氣。
但看著手裡抓的衣服,楚喻又忍不住發散思維。
穿著陸時的衣服,有點像被……抱著。
住腦啊趕緊,楚喻你在想些什麼跟什麼?單單純純穿個衣服,抱什麼抱?
理智終究還是沒堅持住,楚喻抓著陸時的睡衣,最後忍不住,湊到鼻尖,聞了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