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莊域還不還手也不躲,光是被聶馳按著揍,後來發覺聶馳動了真格,不得不抬手格擋,兩人漸漸打成了一團。
聶馳的格鬥原本就比莊域弱一線,被莊域扭著手臂按在地上,一聲不吭地喘著氣。
莊域松開手,蹲下來:“收拾收拾……”
他的話音還未落,聶馳已經借著這個空檔回身,把他結結實實踹在了地上。
莊域:“……”
聶馳喘著粗氣,搖搖晃晃撐起來,扯住莊域的衣領:“用不用人——”
莊域忍不住低頭笑出了聲。
他笑得厲害,按著被揍得生疼的肋骨,眼底一片滾熱。
“用。”莊域低著頭改口,“缺人缺的厲害。”
莊域:“聶副隊,快回來幫幫我吧,小S7根本不會做教官,魔鬼訓練被他帶得像夏令營……”
聶馳冰冷的臉龐上這才露出些笑意。
他也卸了力氣坐在地上,按著肩膀揉了揉:“你多久沒這麼打過架了?”
“十年。”莊域說。
聶馳掃了他一眼:“我就知道。”
“小S7不可能跟你打架,最多也就會罰你不喝可樂。”
聶馳說:“我爸未必不想跟你動手,可他連我都打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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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域失笑:“聶院長——”
莊域:“……”
聶馳:“……”
坐在地上特戰隊隊長和隊副後知後覺,一個按著肋下,一個捂著肩膀,抬頭看向辦公桌後抱著茶杯、電腦和相關貴重物品的老院長。
聶院長把懷裡的東西放下,活動了兩下手腕。
聶馳:“……隊長。”
莊域自覺有保護隊員的責任,攢了些力氣,撐著身體站起來:“聶院長,是我沒能安排妥當,不怪聶馳。”
聶院長單手把莊域拎開。
聶馳:“……”
聶馳毫不猶豫:“是隊長沒安排妥當,不怪我——”
聶院長扯著兒子,拉開莊域辦公室隔間的門,把人拖進去。
隔間裡傳來了新一輪搏鬥和追打的悶響聲。
-
意識海裡。
俞堂打消了圍觀感人場面的期待,關掉光屏上的監控:“人類抒發感情的方法真復雜。”
系統深有同感,閃了閃小紅燈。
展琛端了剛烤好的餅幹出來,看著這兩個沉迷看電視的小同學,有點無奈地笑了下:“好了……休息一會兒。”
他放下餅幹,又摸了摸俞堂的額頭。
在原定的計劃裡,聶馳其實不應當回來得這麼早。
問題出在了幼年期的星際指揮官身上。
時霽回到特戰隊,第一件事就是被莊域派來當魔鬼訓練營的教官。他生性溫和,哪怕知道現在訓練的越狠,就越能提升這些人將來在戰場上的存活率,也依然很難獨自給學員們帶來該有的威懾和壓迫。
偏偏莊域又忙得團團轉,既要負責重建尖刀小組,又要配合安全部調查盛天成,分不開身回來親自帶特訓。
俞堂索性一口氣返還了聶馳的所有粒子,讓聶馳想起了所有過去的事。
這種大批量的返還粒子,對電子風暴來說是不小的負擔。展琛不敢放松,盯了一天一夜,才終於確認了俞堂的身體狀況。
“的確不要緊。”俞堂保證,“能跑能跳,還能吃熱牛奶泡小餅幹。”
展琛笑了笑,數出五片慄子味的餅幹,放進溫熱的甜牛奶裡。
俞堂心滿意足,捧著自己的小瓷碗唏哩呼嚕吃幹淨:“再來一碗。”
“不嘗點別的?”展琛說,“我的鳳梨酥和蛋挞也做得不錯。”
俞堂搖搖頭。
他跟在展琛身後,看著展琛第二次向牛奶裡加餅幹。
這是當初在實驗室裡,展琛為了哄他好好吃飯,教給他的吃法。
他總是想起那些人口中作惡多端的電子風暴,偏偏展琛像是裝了什麼雷達,不論他藏在哪兒,都能端著熱乎乎的甜牛奶把他找出來。
臺燈下面,那隻手溫暖穩定,耐心地一片接一片把餅幹放下去。
“餅幹會在牛奶化掉。”
展琛溫聲教他:“但及時撈出來,就什麼事都沒有。”
電子風暴也一樣,隻要及時把人送出去,就什麼事都不會有。
展琛摸摸他:“你的釣魚遊戲玩得很好,從風暴裡找人,和釣魚的辦法是一樣的。”
……
俞堂從回憶裡回神:“展學長,我有個問題。”
展琛問:“什麼問題?”
俞堂:“你是怎麼被植入程序的?”
“我和系統分析過,這個世界應當還沒有給正常人植入程序的科學水平。”
俞堂放下牛奶:“他們隻能給曾經進入過電子風暴、被剝離了一部分自我的人植入程序,你第一次進入電子風暴是什麼時候?”
展琛想了想:“尖刀小組墜入電子風暴後不久。”
“那是他們最後一次大型試驗。”展琛說,“在那之後,他們確認了兩種方法。”
一種是像時霽這樣,放任實驗體在電子風暴裡長時間漂流,全面監控探測,一旦實驗體脫離電子風暴就立即回收,植入程序。
另一種更快,更迅速,但成功率也更低。
“隻要讓實驗體短暫進入電子風暴,然後立即回收,植入程序。”
展琛說:“實驗體甚至可能會以為隻是做了個夢。”
這種方法的弊端,在於實驗體本人的意志沒有被完全抹去,並不是一個完全的“空殼”,極容易和程序產生衝突。
一旦衝突過於激烈,超過了腦域能夠承受的壓力,就可能直接導致實驗體死亡。
展琛接受的改造就是後一種類型。
俞堂沒說話,點了點頭。
展琛摸了摸他的頭發:“怎麼忽然想起問這個?”
“我需要確定一件事。”俞堂起身,敲了敲時霽,“小S7,換一下。”
時霽正聽從隊長的命令,站在顛簸的大卡車上用高壓水槍衝跑得死去活來的選訓學員:“俞先生,現在嗎?”
俞堂:“……”
俞堂:“十五分鍾後,你從那個大破卡車上下來。”
時霽利落地回了收到。
……
十五分鍾後,時霽把訓練交給副手,短暫離開了作訓場地。
他回到宿舍,換了一身幹淨的作訓服,簡單衝了個熱水澡,又貼身加了兩個暖寶寶。
俞堂隻是暈車,還沒到這個地步:“不用這麼麻煩。”
“用。”時霽很認真,“我現在想對誰好就可以對誰好了。”
一天一夜的昏睡過後,時霽已經徹底剝離了那套植入的程序,一舉一動都不會再受到任何限制。
時霽自己不怕冷,也不怕疼,他在零下十幾度的環境裡泅渡過冰水湖,不覺得一身冰冷湿漉的作訓服有多難受。
但俞先生接管身體的時候,他就想讓俞先生更舒服一點。
在他被連續的高強度戰鬥壓迫,幾乎快要消散泯滅、被那道程序徹底吞噬的時候,俞先生也是這樣耐心地停下來,什麼也不做,就隻為了讓他多睡一會兒的。
時霽努力想了半天,對俞堂說:“俞先生是最好的電子風暴。”
俞堂笑了笑:“還有不好的電子風暴?”
“有不好的人。”時霽說。
俞堂頓了下,沒開口,和他交換了身體的控制權。
時霽已經盡力調整了這具身體的狀態,雖然還有高強度訓練帶來的酸痛和疲倦,但全身上下整潔清爽,掌心裡還握了一塊奶糖。
俞堂剝開奶糖,擱進嘴裡。
沁甜的奶香在口中化開。
“……我在想。”
俞堂整理好作訓服,離開了時霽的宿舍:“對當時的盛天成來說,有軍功,有前途,控制了一個最優秀的觀察手,他沒有理由會主動在蟲潮裡死遁。”
俞堂:“即使保守派選中了他作為犧牲品,也一定有什麼原因,讓他不得不同意這種安排。”
展琛問:“有頭緒嗎?”
俞堂:“有。”
盛熠一年前考入軍事學院,時霽比他早了一年,時霽進入軍事學院的十個月前,盛天成在蟲潮中失蹤。
加在一起是兩年零十個月。
盛天成失蹤了兩年零十個月,這個時間節點,在他的工作筆記裡曾經出現過一次。
系統剛幫忙整理完工作筆記,飛快翻頁:“盛熠那架定制機甲的出廠時間!”
俞堂朝訓練場走過去。
再過兩個月,就是盛熠的十八歲生日。
十五歲生日那天,盛熠得到了自己的定制機甲,他得意的不行,硬要時霽用訓練型機甲陪自己練手。
觸類旁通,時霽其實原本能贏他。
那是時霽第一次收到程序的懲罰,激烈的痛楚擊穿了他的腦域,訓練型機甲失控地半跪下去,盛熠那臺機甲收勢不住,重重撞擊在機甲的胸口。
時霽從操作倉裡滾下來。
盛熠嚇了一跳,他沒想下這麼重的手,看著時霽安靜蜷在地上,抱著頭微微發抖,還覺得時霽是故意裝病嚇他。
“是懲罰。”時霽倒在地上,臉色蒼白地看著盛熠,神色依然無奈溫和,“有一個程序,在我腦子裡面,做錯了事就要罰我。”
時霽輕聲問:“小熠,地上很冷,可以扶我一下嗎?”
盛熠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他從不相信人腦子裡面還能裝程序,總覺得時霽是因為不想陪他對戰,故意糊弄他:“少胡說八道,就算真有懲罰,能有多疼?又沒斷手斷腳,有什麼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