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利用這段時間回去進修,已經升了兩級,能夠一次性處理更多的數據,當即拍著屏幕答應下來:“可以的!”
系統摩拳擦掌:“宿主休息!我配合展先生戰鬥!包在我身上——”
它的話音還未落,無邊無際的數據流一次性從意識海接口鋪天蓋地傾瀉下來。
系統:“……”
展琛不再壓制速度,舉槍又擊落了三頭機械蟲:“有一點多。”
系統淹沒在了無邊的數據海裡,艱難冒了幾個泡,給自己買了一個系統專用的氧氣瓶。
-
這場戰鬥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展琛解決了所有垂死掙扎的機械蟲殘骸,把搬運數據的工作託付給系統,和海豚號一起悄悄回了軍事學院。
作為機甲的制作者,留守在軍事學院裡的“展學長”也謝絕了幾位院長和學院高層的嘉獎,提前獨自等在了停機坪。
海豚號在停機坪前泊穩。
俞堂隻在被抱出休眠艙的時候短暫醒了一會兒。
他這次的確累壞了,熟睡的時候隱約聽見槍聲,幾次想要醒過來,都沒能成功。
抱他出來的手臂稍稍回攬,傳來展琛一如既往的溫和嗓音:“不要緊,什麼事也沒有。”
俞堂被他抱著,像是讓陡然明亮起來的光線刺得眯了眯眼睛,把臉埋進展琛肩窩。
展琛的身上有新鮮的硝煙味道,和一點很不明顯的血的淡淡甜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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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琛像是知道他的心思:“不要緊,隻是擦傷。”
展琛說:“幸虧你們提前把機械蟲都擊毀了。”
在這之前,他一度還在想,明明隻是抵抗蟲潮的進攻就能圓滿完成演習,俞堂卻執意要拖延時間,不惜涉險,也要把莊域耗過來的理由。
——隻有莊域帶人過來,所有機械蟲才會被全部徹底擊毀。
如果這一次被暗中修改劇情,反撲攻擊海豚號的不是已經被擊毀的殘骸,而是被暫時擊退、依然有著完整戰力的機械蟲,等著他的也未必還隻是這一點擦傷。
打到第三本書,俞堂已經摸出了完整的遊戲規則,並且早就習慣了在規則之內,每走一步都預先毀掉所有可能的威脅。
展琛低下頭,看著被小毯子裹得嚴嚴實實的俞堂。
他能輕易分得清這具身體裡什麼時候是誰,俞堂負責身體的時候,會有一點其他人看不見、也很不明顯的,暖洋洋的光。
展琛輕輕摸了摸俞堂睡得亂糟糟的頭發。
曾經那個想自己學著烘毯子,都會不小心把烘幹機弄炸掉的小光團,在他來不及參與和幹涉的時候,變成了比誰都更可靠的樣子。
俞堂依然困的厲害,他從濃深的睡意裡掙扎出來一點,在展琛身上摸了摸,想要找到傷口。
“……”展琛握住他到處亂摸的手,無奈地抬起一點嘴角:“已經修好了。”
展琛緩聲說:“你忘了嗎?我現在是數據,受了傷很快就能修復的。”
俞堂問:“不能不做數據嗎?”
展琛摸摸他的背:“暫時還不行。”
俞堂收緊手臂,聲音有點含混:“那我也做數據。”
展琛的腳步停了下。
這一次他沒有回答,隻是又輕輕揉了揉俞堂的頭發,加快腳步,把人從停機坪抱回了寢室。
-
莊域是在夜裡來的。
俞堂還窩在沙發裡睡覺,腦袋上頂著小黃鴨,安安穩穩蜷在抱枕堆裡,攥著展琛衣服的一角。
展琛席地坐在沙發旁。
他那件外套覆在俞堂身上,自己隨意披了件襯衫,正借著臺燈的光線給自己處理傷口。
莊域忍不住皺起眉:“你受傷了?”
“隻能受點傷。”展琛點點頭,“不要緊。”
莊域注意到了沙發裡正熟睡的人,合上門,放輕腳步過去。
展琛知道他擔心什麼,不繞彎子:“他們兩個都累得不輕,一個在意識海裡睡覺,一個在外面……莊隊長,外面這個是由我負責的。”
莊域準備替部下蓋被子的手停在半空:“……”
展琛禮貌地點了下頭,伸出手,替俞堂整理好滑落下來的毛毯。
莊域:“……”
莊域深吸深呼,不和他計較,索性也席地坐下:“你的傷是怎麼回事,什麼叫隻能受點傷?”
展琛腰側被爆炸的機械蟲殘骸劃了一下,傷口新鮮地綻開,即使換了新的繃帶,依然在緩慢滲出血跡。
展琛沒有立刻回答。
他處理好傷口,又在繃帶外設下一道屏障,逐顆扣回襯衫的紐扣。
“你們這個世界裡,有一些人是被選中的。”
展琛說:“你還記得現任安全部特別調查科的科長嗎?”
“蒲影?”莊域當然記得,“他這次還帶隊來了,聯盟總部震怒,要安全部牽頭徹查保守派那些人,我們剛見過面。”
展琛點點頭。
他被當成數據,回收進穿書局的終端機裡,準備重新編寫程序的時候,曾經見過一份很長的名單。
這份名單包括許多個世界,他們所在的這個世界,駱燃、蒲影和S7都在名單上。
名單上的人,是被選中的“待回收數據”。
他原本沒想通這是什麼意思。
直到俞堂用機械蟲做了實驗,又提出了那個問題,他才忽然意識到了這種最有可能性的解釋。
機械蟲經過一次兌換,在穿書局商城的處理下,會變成徹底泯滅自主意願,但依然保留行動能力的“空殼”。
人類也是這樣。
這些看似離譜的荒誕命運,是為了抹殺這些目標人物的自主意識,把他們變成“空殼”。
……
莊域蹙緊眉:“你是說,隻要在這份名單上的人,都是你們那個地方的獵物嗎?”
展琛點了點頭。
莊域問:“我是不是?”
“你不是。”展琛說,“你太老了。”
莊域:“……”
莊域:“?”
“你存活的時間太久了,思維已經成熟,沒那麼容易抹殺幹淨。”
展琛換了個說法:“但如果年紀還小,又有足夠強的潛力,就會成為被選中的目標。”
任何人或是AI,一旦想要阻止這些被選中的目標成為“待回收數據”,都會在穿書局的幹預下,被世界意志悄然絞殺。
海豚號發出了被禁止的求救信號,原本也應當被絞殺成破碎的數據。
莊域心頭狠狠沉了沉:“那臺機甲——”
“沒事。”展琛說,“我做了點小手腳。”
穿書局幹預世界意志,派來的機械蟲殘骸,要帶回的是一堆被絞殺的破碎數據。
展琛有意裝作沒避開,在一次機械蟲攻擊時受了傷,把自己的數據破碎了一部分,模擬成了海豚號已經被擊潰的碎片。
自動運行的絞殺程序果然被騙了過去。
莊域皺著眉,看了一眼展琛的傷口。
那道傷口很反常,到現在依然在緩慢滲血,沒有一點好轉的跡象。
“你要不要緊?”莊域說,“如果不行,我就帶你去醫院,起碼把血止住。”
展琛搖了搖頭:“不用。”
在外界看來,他模擬出的人類身體傷口一直在流血,但其實是傷口的數據一直在不斷崩解成碎片。
這是穿書局的絞殺式攻擊裡,都會攜帶的一種專門針對數據的病毒。
展琛自己的數據倒不是不能消解這種病毒,但也需要時間,在處理好之前,傷口附近的數據都會一直這樣崩解個沒完。
“請放心,我會保護好自己。”
展琛說:“莊隊長,我們先來解決你的問題。”
莊域移開視線,無聲攥了下拳。
莊域:“……好。”
“我收到了海豚號給我發送的求救信號。”
莊域說:“它在替——”
“可以放心說。”展琛已經提前屏蔽了終端機,接過莊域的話頭,“它在替S7求救。”
莊域沉默下來。
……在看到那一串求救數據的時候,他一度險些以為自己搞錯了什麼,S7沒被救出來,依然在哪個地方等著自己去接他。
這種可能折磨得他幾乎發瘋。
如果不是不想給展琛造成幹擾,他不會一直忍到晚上,才來問展琛這個問題。
“請放心,S7就是現在的時霽,他正在意識海裡休息。”
展琛:“你會收到這條求救信號,是因為海豚號的AI並不是新做出來的。”
“曾經有很長時間,它都在發送這種求救信號,今天發生的事,偶然激活了它的歷史數據。”
莊域抬起頭。
他的嗓子有點沙啞:“它原本是什麼?”
展琛:“原本是一套很初級的人工智能。”
最初級的那一種,遠比現在遜色,隻會服從命令,被廣泛安裝在舊式的僚機和機甲裡,配合觀察手和操作員的駕駛工作。
展琛問:“你看過時霽原本的結局嗎?”
莊域閉了閉眼睛。
他點了下頭。
……他曾經拜託俞堂給他看過。
他看著自己最優秀的部下、整個最有天賦的觀察手選擇了和僚機的AI融合,變成了沒有感情、無知無覺的智能程序。
僚機的控制面板瘋狂閃著紅光,盡全力抗拒著觀察手的指令,但依然根本無力違逆。
僚機在蟲潮中發抖,風鈴嗚咽哀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