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霽在外面察覺到異樣:“俞先生?”
俞堂:“……沒事,剛中了個促銷獎品。”
時霽被隊長帶去夜市,也在商場門口參加過促銷抽獎,放心地點了點頭:“哦。”
俞堂收回心神,看著眼前的遊戲機。
……除了經久不衰的遊戲機廠家商標,在這臺遊戲機上,根本看不出有任何一點能跟“經典”沾邊的地方。
俞堂總覺得這是什麼電話購物騙局的新模式。
雖然不需要辦卡,不需要解鎖,但說不定要購買會員。
打開屏幕,就會要他選擇年卡、季卡還是自動包月。
即使辦了一個會員,投影屏、VR眼鏡和虛擬現實睡眠艙的客戶端還不共通,如果要升級會員,就要再補交三倍的價格。
俞堂最近時常掉進人類的險惡陷阱,他特意弄來蒲影的反詐騙教材補了補課,依然有些警惕:“是這樣,我對現在的新款遊戲不太感興趣……”
“這款遊戲機保留了經典款的插口,還有經典款的遊戲卡槽,可以完全對接老式的遊戲卡,並且提供身臨其境的全新VR體驗。”
機甲跳上屏幕,和氣地解釋:“它依然可以用老式手柄,還可以選擇顏色。”
機甲問:“您要打一局試試嗎?”
俞堂停下了翻找退貨單的手。
他原本已經打定了主意,不再掉進這些商家千變萬化的搶錢圈套,聽到這句,卻還是不由自主地頓了下。
俞堂問:“什麼老式遊戲卡帶都能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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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甲人性化地點頭:“都可以。”
“如果您的遊戲卡帶有損壞,隻要儲存卡的核心區域沒有完全損毀,它還可以提取內部的數據,進行自動修復。”
機甲的頭燈亮了亮,給他投影廣告宣傳片:“在許多科技更發達的星際世界,這款遊戲機都賣得很火爆,全年齡階段,容易上手……”
俞堂回到沙發前。
他仔細看了看那個經典款的遊戲卡槽:“有手柄嗎?”
俞堂說:“我想要個紅黑配色,酷一點的。”
機甲:“有,請您稍等。”
俞堂點點頭。
他收起反詐騙教材,再一次跳進了目的不明的消費主義陷阱裡,從倉庫翻出了一盤格外老舊的遊戲卡帶。
時間太久,遊戲名看不清了,上面的彩色貼紙早褪成了隻剩輪廓的灰白。
原本的黃色塑料外殼碎過幾次,勉強還算完整,被膠帶顫巍巍粘了起來。
“直接插卡就可以。”機甲把炫酷的紅黑款手柄給他,“請您放心,我們不需要注冊任何會員。”
俞堂把遊戲卡帶插上去:“辦會員也行。”
要是這盤遊戲還能玩的話,辦會員也行。
……畢竟在兩年前,那臺老舊的二手PSP遊戲機就再也不能讀出這盤卡帶,無聊得他不得不靠編程和做技能卡來打發時間了。
俞堂屏息凝神,仔細調整卡帶和插口的接觸角度,忽然理解了這些商家的險惡用心:“情懷主義,明明可以做復刻版、重制版、高清版,但就不,就是要讓玩家蹲在地上插卡帶……”
機甲沒能聽清:“俞先生?”
俞堂對好了角度,原本虛接的卡帶終於被成功讀取,綠燈閃了閃。
屏幕亮起來,跳出了遊戲開頭的圖像和音樂。
……
俞堂站起身,剛要回到沙發裡,忽然身不由己地重重一晃。
俞堂停下動作:“時霽?”
“沒事的。”時霽的聲音混著爆炸聲傳回來,“俞先生,您吃一點暈車藥……”
“應當是遭遇了伏擊。”機甲說,“我探測到了貧鈾材料的輻射。”
俞堂看了看旁邊的光屏。
投放地點經過精密計算,受訓者要找到自己的機甲、僚機,最快也需要12個小時以上的奔襲。
雖然開放了戰場,那些落選者原則上隨時可以進入,但哪怕稍微有點傲氣的,也不會選擇在這種時候進來。
各現役軍區一律沒有任何機甲投入戰場,時霽遭遇的是一個軍校生,大概是看上了落單的受訓者,想要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下手。
機甲說:“我出去看看。”
俞堂和時霽已經約定,除了幫忙阻攔那個反OOC程序,不會出手幫忙。他不想通過任何手段幹涉時霽的演習,看著光屏隨口阻止:“等一下……”
機甲停下腳步,轉回來。
俞堂低頭,看著隻有一個半巴掌大的小機甲模型:“……”
他好像也沒辦法通過任何手段幹涉時霽的演習。
俞堂拿過水杯,咽了顆暈車藥:“……注意安全。”
機甲:“好。”
莫名的,俞堂總覺得這道機械音格外人性化。
比如這時候,雖然機甲沒有表情,機械音就怎麼都像是帶了不易察覺的細微笑意。
“不會有事的。”機甲說,“可以放心打遊戲。”
機甲說:“我會隨時監控反OOC系統,一有變化,就向俞先生匯報。”
俞堂點點頭。
雖然已經最大限度削弱了身體和意識海的對應效果,時霽在外面輾轉騰挪,依然會有一部分難以避免的影響。
俞堂在東倒西歪的意識海裡一步三晃地走回去,坐回沙發,拿過炫酷的紅黑手柄。
機甲化成數據流,暫時離開了意識海。
-
俞堂坐在仿佛海盜船一樣的沙發裡,打開遊戲首頁。
據不知名的商城代班系統介紹,他面前的這臺遊戲機,是穿書局每十個高維年一次的紀念促銷活動的獎品。
俞堂在員工手冊裡讀過,代班系統說的“高維年”,是指穿書局所在的更高維度裡,真正的時間流速。
通常情況下,轉正後的員工對接進角色,時間流速就會自動調整到和穿書局所在的高維度一致——換句話說,他在這個世界同時負責四本書,最久的這一本負責了五年,穿書局的時間也過了五年。
但如果任務完成得足夠出色,經驗點攢得足夠多,就有機會兌換調整時間維度的機會。
俞堂大致聽系統講過,根據調整手法的不同,需要的經驗點也不一樣。
如果是要壓縮時間,比如在書中的時間線過去了十年,但回到穿書局後想壓縮到三年,大概需要一家公司那麼多的經驗點。
如果員工成功地擁有了一家公司,並且選擇兌換,總部就會生成一片不測風雲,讓這家公司被破產清算。
如果是要停止時間,不論在書中過了多久,回到穿書局後就隻是在睡眠艙裡睡了一覺,需要一家財團那麼多的經驗點。
如果是要倒轉時間,需要倒賣一顆小行星那麼多的經驗點。
……
俞堂同時負責了四本書,離退出世界還遠得很,暫時沒必要了解這些,在系統介紹時也隻是大略跟著聽了聽。
他沒能忍住,在遊戲的前奏音樂裡拆了根棒棒糖,又玩了一會兒那個亮閃閃的十周年小徽章。
遊戲的畫面重新處理過,被全息投影清晰地投放出來。
時霽察覺得到意識海裡的變化,他側身躲過一發穿甲彈,和俞堂討論:“俞先生,這款遊戲我也好像玩過……”
俞堂點點頭:“你玩過真實版本的。”
時霽:“?”
“海豚抓小魚。”俞堂說,“Happy fish pond.”
時霽:“……”
俞堂被全息投影包圍,操縱著坐在海豚背上的小人,晃晃悠悠把釣鉤甩下去。
和某位熱愛挖金子的礦工一樣,這是一款十分簡單易懂、三秒上手、寓教於樂的益智遊戲。
全部的玩法,就是釣魚換積分。
坐在海豚上的小人擁有一支釣竿,釣鉤勻速擺動,確定好方向後按下手柄,釣鉤就會直線彈出,釣起這條線上經過的魚。
釣到越稀有的魚類,能獲得的積分就越高,如果恰好勾住了有珍珠的蚌,積分能直接加兩個零。
釣到螃蟹會夾手,釣到烏賊,會被噴一臉墨汁。釣到很沉的魚,如果體力值不夠,就可能把小人拖進海裡。
攢夠十億積分可以進入隱藏關,隱藏關卡裡據說有一艘沉船,裡面有寶箱,裝著遊戲的最終獎勵。
俞堂當初簡直沉迷這款遊戲,抱著那個人的光屏,一玩就是一整個晚上。
“可惜我那個時候的微操一般。”
俞堂說:“他給我做了個按鈕,我每次看見魚遊過來,趕緊去按,釣鉤已經甩過去了。”
時霽不太能體會這種苦惱,但還是很努力地配合:“是遊戲的難度比較高。”
俞堂挺欣慰,點點頭,被剛抓上來的烏賊噴了一臉的墨汁。
……
還是一團光的時候,俞堂的遊戲天賦就不算怎麼強。
但癮很大。
他抵抗住了食物的誘惑,每天都隻是偷偷來拿小餅幹和牛奶,拿完就會立刻離開。也抵抗住了看電影的誘惑,每天都隻是藏在窗簾外面,從縫隙裡偷偷跟著那個人一起看,看到結尾曲馬上就跑。
可遊戲實在太好玩了,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裹著小毯子,一邊吃餅幹一邊喝牛奶,在壘好的抱枕堆裡玩了好幾個小時。
老舊的遊戲機屏幕上,那些魚沒有優化後這麼高清,隻是一張張不會動的卡通畫。
他那時候還不太理解人類有關“遊戲”的概念,以為釣上來就是真的釣上來了,抱著自己的遊戲戰績,去臺燈下找那個人要自己的魚。
那個人愣了半天,笑得坐不穩當,不得不抬手扶住桌沿。
在臺燈下,他發現那個人的臉色比平時白了不少,額間都是冷汗。
“等一等,我給你畫魚。”
那個人的神色依然很溫和,眼裡是和平時一樣的笑意:“我需要先抵抗一組程序,它在試圖控制我……我需要一點時間。”
他扔下遊戲機,想要幫那個人的忙。
他也不理解“程序”,但隻要有足夠的時間,電子風暴就能夠分解和吞噬任何東西。
“這個不行,程序是沒有實體的,它是一組數據。”
那個人耐心解釋:“你暫時還沒有辦法解決它。”
那個人說:“等以後,你如果讀了很多書,也許就能幫到我。”
他沿著臺燈的光,飄到書架邊上。
“這些書不夠。”那個人說,“這是目前的科學水平下,最高精尖的技術,需要海量的相關知識。”
那個人靠在椅背上,疼痛的煎熬讓他臉色蒼白,清俊的五官卻依然是不為所動的沉靜。
那個人緩了幾次力氣,終於撐坐起來,笑著認認真真地鼓勵他:“來,再多學幾個字。說不定等你進化以後,會變成精英程序員,專門破解這種害人的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