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水下基地前,時霽就已經先去過醫療室,處理好了在對戰時受的傷。
那些傷都是皮外傷,看著嚇人,對於戰爭學院的學生來說卻已經習以為常。真正讓醫療員忍不住皺眉的,還是時霽之前落下的舊傷隱患。
時霽的恢復能力比普通人強,被擄走失蹤的這半年時間,並沒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跡。
被解救回來的時候,時霽的身體隻是有些輕微的維生素攝入不足——主要原因大概是荒島上的食材不多,雖然有足夠的小魚,卻畢竟無法保證蔬菜類營養的均衡攝入。
海豚把他養的很好。
留在時霽身上的,隻剩下十字韌帶撕裂這種無法修復的傷害。
他的左膝窩有個很明顯的疤痕,一直蔓延到小腿,猙獰怵目,像一道剝離不掉的镣銬。
俞堂閉著眼睛,他的心神稍一放松,身體各處細微的疼痛就又隱約找上來。
俞堂在意識海裡囤了一百箱餅幹,攔住了要調節身體數據的系統:“不著急。”
系統看著控制面板上時霽的身體數值,有點猶豫,閃著小紅燈停下動作。
俞堂問:“時霽的痛覺是什麼時候恢復的?”
“在剛導入卡牌的時候。”系統回放了那一段錄像,“我嘗試過接管他的身體,但太疼了,控制不了。”
俞堂點點頭。
這樣看來,他們想的辦法還是有效的。
時霽這具身體最嚴重的問題,不在左腿,在他的痛覺和負面情緒缺失。
在原著裡,時霽的身體之所以會崩潰得這麼快,盛熠的折磨無疑佔主要原因,但同時也是因為時霽沒有這兩種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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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霽不會疼,不會拒絕,他根本沒有自保的能力和意識。
偏偏還遇到了盛熠這個極度以自我為中心的機甲操作員。
盛熠從來隻看到自己想看的,隻相信自己想相信的,時霽自己對自己的身體沒有準確的判斷,他就也對時霽的傷視而不見。
他把時霽當成一件真正的工具,工具壞了,當然也會遺憾,也會懊惱。
但那也僅僅是遺憾和懊惱。
被獻到時霽墓前的那束花裡,有盛熠對那些錯誤的後悔,有對當初那個自大輕狂的自己的否定,有無法挽回的被和往事一起埋葬的遺憾。
唯獨沒有一點,是屬於對時霽本人的歉意。
“不用屏蔽疼痛,時霽的身體得慢慢習慣這個。”
俞堂說:“將來他是要回特戰隊的,他必須想起來怎麼疼,然後才能想起怎麼保護自己。”
系統還在猶豫:“可是宿主——”
“不要緊。”俞堂說,“我買了一箱鎮痛泡泡糖。”
系統:“……”
俞堂做計劃,當然會準備周全。他剝了一個泡泡糖扔進嘴裡,坐在床上,翻開任務簡章。
他們這一階段的任務是讓盛熠體會真正的絕望,從無能狂怒,被打擊到結束狂怒,開始接受自己的無能。
任務目標延續了穿書局一貫老舊、僵化、容易鑽空子的風格,制定得非常寬松。
寬松到甚至沒規定他們完成這個任務需要採取的方式。
“宿主,宿主。”系統已經熟悉了俞堂的風格,“我們要利用這個機會,轉去機甲操作系嗎?”
除了時霽,其他人其實都清楚,盛熠隻是一時拿他出氣,想要教訓教訓時霽,並不是真要把他扔到後勤雜務專業來。
盛熠隻是想看時霽完不成任務,又被整個學院的人指指點點議論的窘境。
他自己被人議論了半年,氣得要發瘋,一定要找一個口子來發泄。
盛熠不懂得什麼叫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他任性慣了,小時候父親每次生氣,都是時霽和他一起被批評,陪他一起受罰。
偏偏這一次,整整半年時間,居然都隻有他一個人受這個氣。
盛熠要讓時霽也嘗嘗這種滋味。
俞堂不置可否,他翻了翻劇情,問:“時霽會開機甲嗎?”
“不能判斷。”系統說,“時霽自己選擇了僚機……他喜歡開僚機。”
盛父並不禁止時霽接觸機甲。
對於盛父這種已經泯滅了人性的戰鬥狂來說,不論時霽最後成為機甲還是僚機,結果都足夠令人滿意——他甚至更願意看到時霽變成一架最優秀的機甲。
但時霽的興趣並不在機甲上。
相比於沉重笨拙的機甲,時霽更喜歡駕駛僚機的感覺。
他喜歡高高飛掠到目標上空,憑借自己的判斷,標出蟲王最精準的位置,喜歡在所有變化發生之前,隻靠風速和光線的變化,就預測出蟲潮下一步的動向。
他喜歡聽僚機呼嘯而過的時候,風鈴叮叮當當的清脆響聲。
他是個天生的觀察手和指揮員。
……
“但按照規則,觀察手也是有資格接觸機甲的。”
系統敢說:“在軍方正規的戰鬥部隊裡,操縱僚機的觀察手和機甲駕駛員,原本就可以隨時互換位置。”
觀察手的其中一項任務,就是在機甲駕駛員受傷的時候,同時接管僚機和機甲的操作系統,負責臨時對敵和緊急避險。
這一項操作練習在軍事學院裡同樣教授,也是必修課程。
隻是盛熠太目中無人,佔有欲又強,從來不肯讓任何人操作自己的機甲,所以才從來都沒和時霽進行過這項練習。
“宿主買了很多軍事技能卡。”
系統說:“我們可以先用這些技能卡,提升時霽操作機甲的水平,然後再找一個厲害的觀察手配合,狠狠地打敗盛熠……”
俞堂跳下床,打開時霽的行李,摸出一罐可樂打開:“這樣有什麼意思?”
系統愣了愣:“不是要讓盛熠體會到真正的絕望嗎?”
“他的排名已經掉出前一百了。”
俞堂說:“也就是說,不止葉含鋒和他的搭檔——在軍事學院裡,至少有一百個機甲操作員和觀察手,都能互相配合,狠狠地打敗盛熠。”
系統:“……”
系統:“他為什麼還不真正的絕望?”
俞堂沒忍住樂了一聲,灌了兩口可樂:“因為到現在,他依然自欺欺人地認為,問題出在觀察手身上。”
俞堂負責了四本書,對四本書都很負責。
本著推進劇情的責任感,作為工具人,有義務結束盛熠這種自欺欺人的認知。
“時霽喜歡飛,就讓他飛。”
俞堂說:“我剛才查了查資料,軍方特戰隊裡的指揮員,百分之八十以前都是觀察手。”
俞堂:“莊中校以前也是觀察手。”
相對於機甲駕駛員,觀察手駕駛的僚機殺傷力或許低一些,在很多人眼中,都未必能體現出最直觀的威力。
但在一場戰鬥裡,大局觀、判斷力、協同意識,才是真正足以決定戰局的勝利關鍵。
在戰爭裡,威力最強的永遠都不是武器本身。
“既然這樣,我們要再找一個機甲駕駛員嗎?”
系統有點猶豫:“時霽不會給其他人當觀察手,即使我們OOC了,他體內被植入的程序也會阻止我們……”
“不給其他人當。”俞堂說,“我剛查了一下,展學長的研究裡有一項,是機甲的自動駕駛技術,卡在了最後的程序設計階段。”
系統愣了下。
“他擅長硬件改裝,我擅長編程,小紅卡擅長不把車開進溝裡。”
俞堂:“我們可以把這輛機甲起名叫海豚號。”
系統:“……”
“時霽永遠會是第一觀察手。”
俞堂拍了拍系統:“盛熠之所以能自欺欺人,就是因為時霽從沒和別人搭檔過。”
“我們有義務讓盛熠明白。”俞堂說,“隻要時霽甩了他,哪怕和海豚搭檔,也能拿到整個學院的第一名。”
作者有話要說: 海豚:0v0
第五十七章
確定了計劃,俞堂沒急著離開宿舍,去找傳說中的展學長合作打造海豚號機甲。
時霽的身體需要休息。
之前長時間的連續高強度戰鬥,對目前的時霽來說,其實早已經超過了他能承受的限度。
這種累加的、正不斷摧垮身體的疲憊,時霽其實是應當能夠感受到的。
迷失在風暴眼裡太久的人,可能會丟失各種感覺,但唯獨不會忘記這一種。
身體緩慢而持續的崩解消潰。
“從現在開始,屏蔽幾個小時的疼痛,讓他好好睡一覺。”
俞堂檢查過一遍傷口,讓系統把上個世界打劫來的智能雲感按摩床墊換上:“等睡醒以後,就該有得忙了。”
系統依言屏蔽了時霽這具身體的痛感,調整好床墊的參數,讓俞堂舒舒服服躺下去。
俞堂在床上躺平,退回意識海,選擇購買下載了這個世界全部的機甲相關資料。
系統飄在一邊,忍不住小聲問:“宿主,你不睡一會兒嗎?”
“我用不著睡那麼多。”俞堂說,“趁這個時間,正好補一點課。”
系統閃了閃小紅燈,看著等待導入的全套《機甲教程》和近十年所有頂級機甲戰鬥的詳細記錄:“……”
在穿書局工作的員工,都會有一項最基礎的培訓技能,是相關資料的提取與灌入。
說得通俗一點,就是把劇情或是劇情必要的資料打包,直接灌注進員工的腦海裡,從而最大限度地節省員工融入人設、了解劇情的時間。
系統聽別的統說過,偶爾也會有穿進了校園文裡的宿主,用過這項功能臨時抱佛腳,把第二天要考的內容提前灌進來。
但人腦的承受能力也是有限度的。
就像時霽的身體,即使已經被屏蔽了痛感,也依然會在高壓下緩慢崩潰一樣。這種信息灌注一旦超量,就有可能反向吞沒人自身的意識。
按照穿書局的記錄,上一次為了衝刺高考一口氣灌注五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擬》的宿主,已經被送回總部,重新去修復意識海了。
“我不要緊。”
俞堂給自己倒了杯牛奶,邊導入邊跟系統聊天:“我有經驗,放心。”
系統:“……好。”
畢竟它的宿主在實習期,為了買律師事務所和研究所,曾經看過五萬份民事糾紛和刑事犯罪的案件記錄,和一萬多份世界科技前沿的尖端專業論文。
俞堂當時提起這些事的時候,因為語氣過於隨意,導致系統一直沒有對這些數目產生足夠清晰的認知。
系統不放心,繞著俞堂仔仔細細飛了兩圈:“宿主,你不會覺得頭疼嗎?”
俞堂搖了搖頭:“不會,穿書局系統的極限傳輸速度,比我這邊要慢一些。”
俞堂看了看進度條:“我試過,按照我習慣的傳輸速度,總部的主機就要卡死了。”
畢竟對於電子風暴來說,早已經習慣了接收常年逸散的各種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