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堂剛關掉了基礎行動程序,回過神,隨手點了一間。
他一心二用,和對方道了謝,在意識海裡跟系統感慨:“沒想到,小紅卡無法應對的復雜情況竟然是選擇題。”
系統:“是這樣,小紅卡從十張照片裡挑一張最滿意的,就要拉著我一起選兩個小時。”
“不動用分析功能,那十張照片放在一起,我根本看不出究竟有什麼區別。”
系統深受其害:“他告訴我,有一張的背景少了一顆星星……”
俞堂沒忍住,輕輕笑了一聲。
系統瞪圓了攝像頭:“……宿主!”
在俞堂的意識海深處,隨著他的情緒變化,那些斑斓的神秘光影也忽然開始流動。
“有時候會這樣,別追著跑就行。”
俞堂已經習慣了,順手加了層屏蔽:“一不小心掉進去,我又得想辦法往外撈……我已經扔出去十幾條追著極光亂跑的雪橇犬了。”
系統問:“這個不受宿主控制嗎?”
“不受。”俞堂說,“應該是有人做的程序。我解碼過,這一條代碼是被後來加上的。”
俞堂以前沒注意過,被系統提醒,再認真看,才忽然有了點感覺:“是挺好看。”
“很美。”系統閃了閃小紅燈,“是人工智能也能解析的美。”
那些原本隻是輕盈地、緩慢飄蕩的光,忽然璀璨起來。
光幕交融離散,又重新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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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著深邃不見底的漆黑,像是永遠不會熄滅的煙花。
俞堂笑了下,他翻出蒲影回贈的相機,按照《10天教你學攝影》的標準流程,對著那些漂亮的光照了一張照片。
……
現實裡,對方已經檢索到了俞堂選定的宿舍。
宿管同學抬頭看了他一眼,有點遲疑:“要不要換一間?”
俞堂問:“這間宿舍不可以住嗎?”
“可以。”宿管同學說,“你是不是還沒見過展學長?”
俞堂點了點頭。
宿管同學把屏幕轉過來:“你挑的這間公寓,另一個單間就是他在住。”
這一路上,後勤專業的學員都在提起這個展學長,俞堂特意讓系統去查了查。
離開上本書前,俞堂就用安全部的系統檢索過,這個世界沒有叫展時臨的人,也沒有和展時臨有關的痕跡。
展學長叫展琛,後勤專業四年級,今年畢業。
這是個比時霽更工具的工具人,甚至連具體的名字都沒有出現,直接就是“後勤專業的天才學長”,已經提前被軍方預定,畢業後就會直接進入軍方直屬的研究院。
在原著裡,他和時霽曾經有過一次交集。
是在時霽住進醫院,被判定不適合再駕駛僚機之後。
突然降臨的蟲潮打破了整個星際的平靜,除了聯盟現役的軍隊,各個軍校還沒有畢業的學生也提前加入戰鬥,被安排在了戰況不那麼激烈的邊緣戰場。
時霽不放心盛熠,私下裡找了展琛幫忙。
展琛的專長是機甲維修和改造,作為後勤專業的天才工具人,身上有大大小小近百項發明專利。
在軍事學院,凡是能找到他親自重新改造的機甲和僚機,實力都會在短期內明顯提升,有不少人就是靠著這些加成,衝進了前一百名的排行榜。
之所以拿到聯盟的功勳,是因為展琛做出的個人防護裝備,在和蟲族的上一次對戰裡確實提升了軍方部隊千分之三的生還率。
“時霽也是為了這套防護裝備來的。”
系統正好做完了這一部分的筆記,在意識海裡給俞堂念:“這套裝備參考了蟲族的生理構造,做出了便攜的機械單兵外骨骼。”
機械外骨骼由能源驅動,配合人類,可以讓人輕松完成原本極耗體力的戰術動作。即使在機甲或者僚機被摧毀後,也能短暫對抗幾百公斤重的鐵甲蟲的攻擊,迅速轉移到安全區域。
……但這些對時霽來說都不算很重要。
對時霽來說,這套外骨骼最重要的功能,是能讓他斷了的左腿有能力重新站起來。
系統已經搜索了全部有關劇情,給俞堂提取出來,放在光屏上。
“時霽原本該被轉移到安全的地方,但他找到了研制這套裝備的後勤學長,請對方制作了防護裝備。”
系統:“在短暫的復健後,時霽離開軍事學院參戰,做回了盛熠的觀察手。”
俞堂點了點頭:“知道了。”
時霽就犧牲在這一次的戰鬥裡。
他經歷過真正的戰爭,比其他任何學員都更清楚這次戰鬥的危險性,所以才會放棄了轉移到安全區的機會,重新想辦法駕駛僚機。
以盛熠目前的實力,如果沒有時霽的掩護,根本不可能在蟲潮裡救下葉含鋒,還順利地全身而退。
“在原著裡,這位後勤學長後面隻出現過一次,是在時霽的葬禮上。”
系統說:“他修好了時霽的那架僚機,在和時霽融合的智能AI系統被軍方收回之前,他向裡面導入了很多首小提琴曲……他讓那些小提琴曲循環播放了一整個晚上。”
但那個智能AI系統再也沒能給出任何反應。
即使再試圖進行交互對話,在操作面板上,那臺僚機能給出的回應也隻有“您好,請問需要我立刻進行掩護嗎?”
……
“展學長人很好,沒什麼架子,隻是不太喜歡和人交流。”
宿管同學說:“比起和人打交道,他更願意研究他的發明,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實驗室,一般會直到深夜才回宿舍。”
俞堂想了想:“是需要我在公共區域給他留燈嗎?”
“不是……”那個宿管同學想了半天,無奈起身,“算了,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俞堂收回心神,道了聲謝。
聯盟直屬軍事學院都是精英中的精英,直接為蟲族戰場輸送有生力量,訓練和考核都堪稱殘酷,每年都有一定的傷損名額。
與之對應的,在起居飲食相關的生活方面,也會最大限度保證學員的舒適性。
俞堂選中的那間宿舍不算很遠,在那一棟公寓樓的最頂層,有直通的電梯。
“這層沒有其他宿舍,剩下的區域都是展學長的倉庫。”
宿管同學走出電梯:“是學院特別批準的,住不慣可以直接申請換宿舍,舉報的話,可能會反而被學院老師批評。”
系統飄在意識海裡,忍不住問:“為什麼舉報?”
“這裡都是展學長那些發明的半成品。”
不等俞堂幫他問,宿管同學已經繼續說下去:“有的能源還沒有徹底用完,半夜會發出奇怪的聲音,會自己到處走,還會閃紅光。”
俞堂:“……”
系統:“……”
“有些人受不了這個。”宿管同學已經習慣了這種反應,領著他走到寢室門前,取出電子鑰匙,“如果你不介意,還有件事要提醒你。”
密鑰核對完畢,門鎖響了一聲,自動打開。
宿管同學伸手推開門:“除了你自己的那個房間,這裡面任何一樣擺設,每天都必須保持一模一樣。”
俞堂跟著他進了門。
和想象中的科學狂人完全不同,在他們面前,這間寢室甚至被收拾得格外幹淨和規整。
……甚至稱得上溫馨。
柔軟的布藝沙發,淡色系的地毯,原木色的餐桌和茶幾。
窗簾上有鏤空的行星圖,光線順著縫隙漏進來,棲息在裡面那一層半透明的薄紗簾上。
桌上放著兩份熱牛奶、兩份餅幹,其中一份沒有被動過的痕跡。
書架上放了兩大盒泡泡糖。
電視開著,正在播放一部老到沒幾個人看過的偵探電影,畫面裡的被害者沒來得及說出兇手,就在警察的面前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沙發上有幾個堆疊在一起的、軟乎乎的抱枕。
在抱枕旁邊的小邊桌上,打開放著一本書,機械手臂壓住了被翻開的紙頁。
那個機械手臂上有一個三分鍾的倒計時。
最後一秒走完,機械手在液壓的控制下移動,又輕又穩地翻過一頁。
……
“展學長自己住,沒有和他同住的人,他也從不會帶人回來。”
宿管同學已經知道來看宿舍的人會問什麼,很熟練,提前開口:“但牛奶和餅幹都不是給舍友準備的。”
雖然不論怎麼看,這間宿舍都實在像是住了兩個人,但的確隻有展琛一個人生活。
展琛每天做自己的事,不參與課程,偶爾負責學院事務。
每天早上,他會準時起床準備早餐,打開電視,再挑好一本書放在機械手裡。
晚上回來,他會再數一遍盤子裡的餅幹,用量杯重新測量牛奶的體積。
如果沒有變化,他就會把這些當作夜宵吃完,再把錄像帶收好,把書也放回書架上。
到了第二天,他會再做兩份小餅幹、兩杯熱牛奶,挑一部沒放過的老電影,再換一本沒翻過的新書。
“要換宿舍,隨時來找我們。”
宿管同學:“如果你覺得還能試一試,住在這裡,可能需要適應展學長的規矩,不要隨意移動客廳的任何東西。”
宿管同學注意到他的視線,特意提醒:“絕對不能動牛奶和餅幹。”
俞堂有點遺憾,收回目光道了聲謝。
宿管同學做好登記,把電子鑰匙遞給俞堂,快步離開了這間寢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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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堂在那盤餅幹邊上逡巡了五分鍾。
系統有點緊張,小心提醒他:“宿主,我們不能亂動……”
“我知道。”俞堂發愁地嘆了口氣,“餅幹太香了。”
俞堂自己也會做餅幹,但做不出這種幹淨的小麥和牛乳混合的香氣。
如果他還在電子風暴裡,巡邏到有人烤出這種餅幹,是忍不住會刮一陣風掀進來兩塊,再順便弄點牛奶一起走的。
要是主人沒有立刻回來,他還可以再多留一會兒。
玩一玩窗簾和抱枕,看看人家正在看的電影和書。
俞堂第一次感受到了做人的不方便:“有得就有失……”
系統想要安慰宿主,努力發揮功能,分析了這種餅幹香的分子成分,給俞堂復刻了一款意識海專用香水。
下一秒,俞堂整個人從裡到外,就被這種濃鬱誘人的餅幹香氣徹底包圍了:“……”
系統:“……”
俞堂四大皆空,香氣四溢地離開客廳,回到自己那一間獨立的寢室,避開傷處,仰面倒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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