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員:“按照評等,已經有資格拿到聯盟B級功勳。”
蒲影點了點頭。
他翻開報告,拿過刻有自己姓名的印章,卻沒有立刻通過,翻開了那份工作成果督導的匯報總結。
探員有些不解:“組長,還有問題嗎?”
蒲影:“有。”
探員一愣。
他們都是科學部專門撥來協同調查的,已經復核過很多次,可以確保數據沒有任何錯漏。
這些都是專業的科研數據,內行都要反復核準,誰也不信蒲影這個聯盟派來的安全部負責人隻聽一遍,就能聽出來什麼不對的地方。
“我的確聽不出。”蒲影合上文件,“工作上,溫所長沒有任何問題。”
探員不解:“既然這樣,那您……”
“隻是有一項我個人的疑惑。”
蒲影說:“這些工作,需要多少基礎數據來支撐?”
探員從沒想過這個,張了張嘴,沒答得上來。
這的確是個太外行的問題。
科學部裡都是一群沉迷做研究的天才和瘋子,隻知道埋頭拼命在自己的領域裡橫衝直撞,有要用的數據就直接調用,很少會有人想到這些數據從哪來。
但現在蒲影提出來了,他們才忽然意識到……電子風暴的數據,和其他普通的科研數據是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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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了溫所長對這次事件的處理方案。”
蒲影說:“足夠妥善,已經做到了能做到的極限。”
即使是他親自來處理,也並不能做得比溫邇更好。
為了補足缺失的數據量,溫邇重新徵召了一批新的探測員,已經開展了幾次新的嘗試性探測。
隻不過,這些探測員都沒有進入電子風暴的相關經驗,又要嚴格遵守科學部制定的安全守則,得到的數據質量很一般,能不經處理就直接使用的寥寥無幾。
目前已經恢復運轉的那幾支科研團隊,用的都是經過修復整理後的老數據。
“黑客隻盜走了一半的數據庫,剩下一半通過修補,已經足夠支持幾支科研團隊同時恢復運轉。”
蒲影:“這些還都隻是沒用過的數據。”
“新研究成果超了十幾倍,跨越式發展,都得有海量的基礎數據支持。”
“加上溫所長的個人研究工作,這些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數據,是從哪來的?”
蒲影問:“有這麼強大的數據收集能力,為什麼現在要修復一個數據庫都這麼難?”
這話未免太冷冰冰的不近人情了。
有幾個科學部派來的探員,習慣了對這些安全部門的抵觸,聽到這種外行人理所當然的質問,最先被激起來的就是隱約不快。
——可隻是過了幾秒,這些人也都忽然反應了過來。
電子風暴會摧毀一切精密的機械。
目前的各方面科研領域裡,大部分數據收集都已經由機器代勞。但電子風暴的特性,決定了依然隻能通過人類探測者親自進入的傳統手段,來測得相關的數據。
有這樣強大的數據收集能力,說明在這之前,總科研所至少應當已經有一支足夠強大和成熟的探測者團隊。
可終端機被攻擊已經是十五天前的事,直到現在,總科研所卻依然沒有補足數據庫的能力。
這支本該存在的團隊去哪了?
既然之前都能夠收集這樣龐大的數據,為什麼這一次就補不上了?
這支團隊出了什麼問題?
“聯絡總科研所,同時通知溫所長,要求提供一份原有探測者的完整名單。”
蒲影起身:“我會向聯盟安全部報告,申請查看個人ID下所有數據記錄的權限。”
探員們還在愣神,被他提醒,連忙應聲,轉頭各自去聯絡。
其中一個探員負責隨時監控總科研所,回到機位上,忽然一愣。
就在他們剛才討論的時間裡,這些天始終沒有動靜的總數據庫,忽然被填充進了新的數據。
“數據庫開始正常修復了!”
那個探員調出這幾天的數據增量,反復比對了幾次:“對對,這個速度,就和蒲組長剛說的對上了……”
幾個探員湊過來,看清了屏幕上的折線統計圖。
和前半個月相比,剛才的十幾分鍾內,被補充進來的數據已經把走勢拉得近乎陡峭。
“是不是原來那支團隊裡,有人開始恢復探測了?”
有人猜測:“還是那幾個新徵召的探測員忽然開竅了?”
“應該不會。我們昨天去觀摩過,不要說測數據,能在電子風暴裡待滿十五秒就已經不錯了。”
“是原來的團隊休假了,現在復工了嗎?”
“出了這麼大的事,還照常放假?”
“電子風暴對人體的損害很大,雖然現在還沒有明確規定,但倫理上也該間隔開探測天數,不休假才是不合理的。”
“你們看,這個輸入數據的ID是不是能點開?應當會有探測者信息……”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著,察覺到蒲影走過來,紛紛閉上嘴。
蒲影看了看屏幕:“有什麼發現?”
“發現了……現在正導入數據的這個探測者,一部分的個人信息。”
其中一個探員回過神:“他有一條15天的個人ID封鎖記錄,剛剛解封,探測記錄能向前查看到兩百條,注冊時間……”
“注冊時間是在三年前。”
探員仔細看了看:“用戶名是S.t,storm,風暴。”
-
總科研所。
溫邇盯著終端機忽然導入的新數據,霍然起身。
他的視線近乎凝滯,看著數據的顯著增幅,淺灰色的瞳孔裡閃過些極細微的錯愕。
……駱燃回來了。
駱燃為什麼會回來?
看到駱燃的身體狀況,駱燃的父母居然還會同意他回總科研所,繼續進行電子風暴的探測?
駱燃究竟和家裡人說了多少,駱燃的父母又對他說了什麼?
溫邇眼尾微微跳了下,屈起食指,神經質地反復摩挲著桌面。
他知道駱燃因為失溫症住院——他早發現駱燃開始畏寒了,反復多次的進行電子風暴探測,這種事是難免的。
當初冬天隻穿一件夾克就敢往外跑的人,現在即使到了夏天,也會不自覺地多穿一件衣服,盡量躲著開空調的屋子。整天抱著熱水不放手,掌心都燙得通紅了,自己還一點也不知道。
隻是他不提醒,駱燃自己就沒有察覺。
溫邇沒辦法在這種事上再找到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他隻是近乎病態地想,這是對駱燃好,這樣能讓駱燃更像蒲影。
駱燃更像蒲影了,才能繼續取悅他,才能繼續留在總科研所。
在溫邇看來,駱燃的所有價值都是他所賦予的,他要求駱燃像蒲影,也隻是收取一部分報酬。
溫邇抬起視線,看了看期刊架上的那本《世界地理》。
他託人弄來了蒲影那一本期刊的同款,那張被蒲影收藏起來的照片反反復復戳著他的神經。
溫邇反復告訴自己,蒲影不會對這種東西感興趣,既不體面又不穩重。蒲家一直以來的精英教育,也不會允許家族子弟去做這種不像話的所謂“極限追逐”、“刺激挑戰”。
當初的蒲影不會對這種東西感興趣,現在的就更不會。
現在那個……冰冷的,沒有一點人的氣息和溫度的,連一個完整的人都算不上的殘次品。
溫邇用力扣住桌沿。
他不該去見蒲影的,每次見到蒲影,他的情緒都會徹底失去控制,必須要在什麼上肆虐發泄一通。
……是駱燃自己送上來的。
他不是沒想放過駱燃,現在的駱燃和父母恢復了聯系,再控制起來要比之前多花不少力氣,更何況調查組還沒有走。
以駱父那個脾氣,如果真知道兒子遭遇了什麼,一定會去找調查組舉報他。
如果駱燃一直待在父母身邊,他當然什麼也做不了。
可駱燃偏偏闲不住,竟然自己撞上來,個人ID封禁剛剛結束,就又跑去做風暴探測了。
溫邇垂著頭,在他眼底,暗色漸漸濃深。
既然駱燃自己送上來……那就沒辦法了。
……
“那就沒辦法了。”
俞堂問:“致幻劑準備好了嗎?”
系統激昂地閃著小紅燈:“準備好了!我們有四十萬經驗點!”
俞堂點點頭,抬手關了溫邇的監控光屏。
卡牌沒和往常一樣被系統帶著偷零食,格外安靜,待在意識海裡離光屏最遠的地方。
俞堂過去戳了戳,沒來得及抬手,就被一股微弱的力量扯住。
“別鬧。”
俞堂頭也不抬:“沒有泡泡糖,自己去翻……”
卡牌上的紅光閃爍不定。
它還在恢復,力量不算強,卻依然牢牢扯著俞堂的意識不放。
俞堂微怔了下,抬起視線。
他仔細體會了一陣駱燃的情緒波動,沒忍住笑了:“擔心我幹什麼?電子風暴對我沒有影響……溫邇更沒有。”
“有這個時間,不如去練練字。”
俞堂說:“等蒲影來要偶像的籤名照,寫個最帥的給他。”
卡牌半信半疑,搖搖晃晃飄起來,繞著俞堂轉了個圈。
俞堂張開胳膊站著,任它全身上下隨便檢查。
……
在原本這段時間的劇情裡,駱燃也和他今天一樣,以五次為一組進行電子風暴的探測,在同一天內進行了三組。
原著裡,駱燃其實並沒有什麼目的。
他隻是不覺得累。
電子風暴把他對“疲憊”和“疼痛”的感知奪走了。
他因為擅自逃出去,錯過了讓父母在所有同事面前驕傲的機會,又在電話裡知道了自己的任性會讓父母分心。他更聽溫邇的話了,溫邇哄他,說隻要再探測滿一百次,就再邀請一次下級科研所來交流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