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歡輕聲喊:哥,我回來了。
藺泊舟坐直了身。
剛才有人來過嗎?孟歡坐下問。
有個婦人來問要不要洗衣服,我說不用。藺泊舟說,就這麼一些事情。
孟歡脫掉鞋,坐回熱騰騰的炕上:那就好,我歇會兒。
藺泊舟修長的手指從善如流地送到他耳頸後,輕輕摩挲,將孟歡摟進了懷裡。
他沒出門,身上溫度比孟歡高,熱度慢慢地渡送了過去。
孟歡讓他抱著,忍不住轉過了身,摟著藺泊舟的頸。
夫君撒嬌。
先前落雪的時候,孟歡就想和藺泊舟依偎著欣賞雪景,但藺泊舟忙於戰事無暇顧及他,現在終於有時間看雪,卻是在逃亡的路上。
藺泊舟親親他耳朵:怎麼了?
好困啊。孟歡說話時,尾調也慵懶,半打著呵欠。
昨晚沒睡好?
孟歡的精神頭沒他這麼足。
孟歡搖頭:太吵,好晚才睡著。
藺泊舟聲音溫和:那就再睡會兒,現在也沒什麼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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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孟歡讓他抱在懷裡,莫名和周圍的聲音隔開了,入睡前還叮嚀,記得藥。
讓藺泊舟抱著,躺回了被褥裡。
孟歡覺得困,可又很珍惜自己跟藺泊舟短暫的安穩,漆黑的眸子張望。
夫君
聽他一波三折的調子,藺泊舟就知道孟歡想撒嬌。
嗯?聲音耐心。
孟歡腦子裡漫無目的:王府護衛找到我們了,我們就回辜州嗎?
藺泊舟頓了頓:先回京,回稟了陛下,再回辜州。
這是藺泊舟的想法,宣和帝的本意是召他回京,那他就平平安安回京,向宣和帝述職,至於接下來的境遇,他攝政六年,既然帝心覺醒,那他急流勇退也未嘗不可。
簾子裡安靜了一會兒。
孟歡聲音困倦:他對你不好。
藺泊舟:什麼?
孟歡其實很少過問他的事情,也不太愛問朝政,看得出,他真對爭權奪利毫無興趣。
可簾子裡的聲音沒再回他。
孟歡說完這句話睡意便襲來,腦子裡迷迷糊糊的,往他懷裡蹭了蹭,就這麼昏睡了過去。
熱氣氤氲,藺泊舟摟著孟歡,能察覺到他呼在自己頸間的熱息。
軟乎乎的,像隻小貓一樣。
肉食動物殘忍,而食草動物溫和,孟歡心思不多,大部分時候說話是性情使然。
孟歡覺得,宣和帝對他不好。
亦餘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奉儒守官,以身殉節。以道守官,君君臣臣。任何忠貞的臣子都做好了真心被帝心揣測,被曲解,被誤會,被焚燒的可能,藺泊舟,當年的恩師都是大儒,二十多載讀書,未嘗不是如此?
不過這世上有人,並不在意他的忠臣名節,隻是不想讓他受委屈。
藺泊舟怔了一會兒,眼睛好像又疼了起來,像是烈火焚燒一樣,他手指輕按著太陽穴。
孟歡,此時跟著他露宿風雪,半飽半飢,朝不保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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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叫苦,可他就不苦嗎?
想到這裡,藺泊舟眉眼冷靜,凜然無犯,卻微微垂下眼睫。他腦子裡閃過鎮關侯,崔朗,還有高坐明臺的宣和帝。
他自以為,輕輕一闔牙關。
咬得竟如此之深,隱約含著血腥味兒。
白天,難民們要麼趕路,要麼出去做工,屋子裡徹底安靜下來。
孟歡意識清醒時,看見藺泊舟坐在床邊,他裡面穿著一件雪白的內袍,身姿清正幹淨,坐著,端著碗正在喝藥。
孟歡怔了下:他們把藥端來了?
小廝送來的。
孟歡畢竟給了柴錢,老板算是負責。
孟歡點了點頭,坐下:藥熬好了?
好了。
不能讓他們把藥渣倒了,晚上還能熬一次。孟歡精打細算。
藺泊舟低頭喝藥,孟歡再也睡不著,就把兜裡剩下的錢都拿出來,放在床上,仔細的數了數。
今天撿藥花了三百文,一副藥熬一天,還有三天的量。他和藺泊舟住在這兒,一晚八十文,早中晚飯,省吃儉用也要三百文。
一,二,三,四
孟歡白淨的手指扒拉著銅錢,越扒拉,心越拔涼。
還剩二百文,再不搞錢,也許就明晚,連這個破房子都住不起了。
孟歡有了種火燒睫毛的緊迫感。
像是開學在即,作業沒有寫完。
畢業在即,工作還沒有找到。
落到這個境地,孟歡不算特別驚訝,畢竟朱元璋還要過飯,可他和藺泊舟再不想辦法,真要活不下去了。
孟歡舔了下唇,說:夫君,你喝藥,我去買午飯過來。
走到前堂買藥時,看見客棧老板打算盤,孟歡便忍不住走近,猶豫著詢問:老板?
咋了?
老板抬頭,看了看眼前不過弱冠,俊美纖弱的少年,按年齡來算,這都不算個成年人。
孟歡問:附近哪兒能賺錢呢?
賺錢?去修城牆吧,或者沿街問問要不要勞力。到這兒的老鄉都想賺錢,但現在錢也不好賺,你去做苦力,也做不過人家讀書識字會嗎?他指了指身旁,那邊跑堂的,是個貢生。
孟歡拽著衣角,有些緊張:不太會。
他嘗試著挽尊:我哥會,文化好,但就是身體不好。
那你會什麼?
孟歡:我會畫畫。
老板哦了一聲:這種風雅的活兒啊?我們這兒不需要。
他扒拉了一下算盤。
去總兵府問問吧,那邊也許收留清客。
第100章
總兵府?
孟歡道謝, 端著兩碗面回了簾子裡。
房間內空間局促,人隻能待在小小的一方簾子裡,特別像被抓去打黑工, 不得不待在船艙的難民。
雖溫暖些,卻連陽光都曬不到。
這個地方根本沒辦法住人。
孟歡扒著床鋪,望著藺泊舟的眼睛:下午我去總兵府看看,你乖乖的,等我回來。
事已至此,藺泊舟垂首,點了點頭。
他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夫君。
不知怎麼,前端藺泊舟身體無礙,矜貴萬方,帶給人殘忍掠食者的壓迫感,與現在滿臉倦容躺在榻上,病骨支離,倒也並不違和。
孟歡還挺喜歡這種包養男人的感覺。
如果有錢就更完美了QAQ。
不再胡思亂想, 孟歡出門打聽, 到了總兵府門外。
和他預想有些不同,門外站了不少斯文讀書人,餓得面黃肌瘦,手揣在袖子裡,跟門房說話。
學生求見總兵大人。
不知貴府還缺不缺文書?學生讀過書,識得幾個字。
學生想向總兵大人獻策, 可解遼東之急。
門房搖頭, 滿臉不耐煩。
也是沒飯吃了,個個都來投奔總兵,平時怎麼看不見有人獻策,解遼東之急?打仗時候,你們這些讀書人最沒用了。
一番話,說的大家面紅耳赤。
很難聽,但是好像又有點兒道理。
孟歡正站在人堆裡,茫然地探頭探腦,張望著眼,也被門房兇了一頓。
不妙。
看來大家沒飯吃,都想投奔總兵府,這會兒總兵府不願意接納人了。
但總兵府估計是城裡唯一一個還有闲差的地方,孟歡被陰陽怪氣,也沒急著走,花錢買了紙筆,就地將這總兵府大門勾畫,畫成了一張圖。
他帶著圖,再去找門房:我畫畫是不是挺好看?
門房新奇地看了兩眼,搖頭:好看,但我說話不算數。
孟歡隻好拿著畫等著。
等一個說話算數,又欣賞他的人。
不片刻,門裡走出個穿棉衣的男人,收拾得整齊,他把門外蹲著的讀書人望了一圈,說:各位都回去吧,如今戰事緊張,總兵府裡日子也緊巴,供不起諸位了。
大家唉聲嘆氣。
這人轉身要走,看到一旁舉著畫的孟歡。
注重寫意的水墨,屋檐積雪,庭前落葉,筆觸既有潦草也有細膩,初看像是速寫,但有許多細節,堆砌極為華麗,甚至故意炫技。
跟他們平時見到的山水畫不太一樣。
管事的看了看他:你這畫好看是好看,就是沒有顏色
這評價,果然外行人看熱鬧。
孟歡連忙解釋:因為沒有顏料,有的話當然會是彩色。
管事的一頓:能畫人嗎?
這就是孟歡的強項了,他點頭:能!!!
進來。管事的示意他。
孟歡跟著他,從側門進了總兵府。
管事的說:我姓孫,你叫我孫管家就行。
孟歡說:晚輩姓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