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藺泊舟是個沉得住氣,喜怒不形於色的狠角色,類似冷血精神病,為了達到目的可以對自己即將表露的情緒收放自如,無論笑與怒,大部分時間都是逢場作戲,很少有人能得知他內心真實的想法。
可現在,他為個饅頭,和自己生氣了!?
藺泊舟唇瓣闔攏,緊閉,拒絕說話。
真生氣了。確定這個事實,孟歡有點兒棘手地圍著他轉了兩圈。
藺泊舟眼疾復發後不能用平時的行為來判斷,會更喜怒無常,陰鬱暴躁,敏感脆弱,還有傷害別人的傾向,也許自己一個很小的舉動,都會傷害到他。
孟歡隻好俯下身,認真說:我不是故意強迫你吃,是為你身體著想,就算你生氣,我也還要喂你吃。
藺泊舟不語。
孟歡咬了口饅頭,說:張嘴。
藺泊舟的脊背頓時挺直了一些,當孟歡靠近時,他攥著孟歡的手改為往外推,睫毛輕顫著別開了臉,似乎非常抗拒。
但他的力氣明明能輕易壓制孟歡,卻完全沒使用,任憑孟歡捧著他的臉,將饅頭再送入了齒關,迫使他卷在舌尖,不能推開。
孟歡沒有用力,見藺泊舟不配合,吻了吻他的唇。
黏糊的面團抵入口中,充斥著冷硬的苦味。
憑什麼?
藺泊舟心裡有個聲音。
憑什麼必須吃?
他手背骨筋浮凸,咬牙,可孟歡的舌尖柔軟,抵著他時,似乎輕輕一磕就能咬出血珠,藺泊舟啟開牙關,忍受著孟歡的推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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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尖退出去了,孟歡看他的反應,小聲嘀咕:不許吐,咽下去。
面團含在口中,藺泊舟緊皺著眉,好像被很重的力氣壓住,壓得他眉梢狠狠跳了一下,絲毫無法反抗,喉頭滾動,下咽時的眉眼痛苦。
孟歡沒用任何力道逼他。
可輕輕一句話,卻讓藺泊舟不得不執行,哪怕違心勉強。
很難說清楚,孟歡到底能支配他到什麼程度。
這不就很好嗎?乖乖吃完,我們都不為難。孟歡再喂他幾口水,收好水壺,休息一會兒趕路,這裡離坼州很近,他們騎著馬應該很快能追到我們,要繼續走。
藺泊舟沉重地閉著眼,沒有說話。他額頭冒著虛汗,臉色蒼白,唇瓣被咬的發紅,耳頸的衣襟也略略松開了幾分,好像剛經歷過什麼不得體的蹂躪。
他喘著氣。
像是受到了侵犯,又像不是。
這幅模樣,讓孟歡喉頭發幹。
他揉了揉自己發熱的臉,發呆,沒想到這會兒自己還有心情欣賞夫君。連忙撕出一條兩指寬的布帶:夫君,給你眼睛蒙上?
先前的一路不敢蒙,生怕被人發現眼睛不好。可藺泊舟的眼睛受不得風,也畏光,再吹下去,恐怕問題會很嚴重。
好。藺泊舟聲音嘶啞。
灰黑布帛遮住了烈風,孟歡牽著他的手,再次踏上了路程。
這些地方都很陌生,背後也時不時行過官兵,飛馬迅速,每次看見孟歡都得迅速摘掉藺泊舟覆眼的布帛,以免被人發現他是個瞎子。
前方出現了一座破敗的廟宇。
孟歡早就走不動了:進去休息會兒,躲躲雪。
原來是座廢棄的狐仙廟,空蕩蕩的廟宇中隻有前堂供奉的狐仙,龇牙咧嘴猙獰古怪,灰塵的縫隙結滿蜘蛛網,看起來像是闲置一段時間了。
孟歡腳疼得要命,攙扶著藺泊舟進去,靠著香火櫃坐下後,自己一屁股也坐了下去。
真好啊,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
孟歡算是明白一大家子互相扶持活命是什麼感覺了。
他取出水囊,晃了晃,強忍著渾身的酸軟,遞到藺泊舟唇邊:夫君,喝水啦。
藺泊舟:你喝了嗎?
水到處都有,口部湿潤,孟歡抵著他唇,喝吧,喝完我再敲幾塊碎冰放進去。
溫度太低,水囊裡的東西要結冰,孟歡都是揣懷裡用體溫捂著的,免得口渴時喝不了。
行軍苦,但孟歡感受了一天,覺得逃難比行軍還要苦。
趁著藺泊舟喝水,孟歡站起身在廟子裡逛了一圈,柴門推開後找到一些木柴和剩下的火折子,都捧到前院來,點燃了火。
藺泊舟似乎想幫忙,可站起身,膝蓋哐!地磕到了一旁的櫃子,非常響亮的一聲,隔著門孟歡都聽到了
他匆匆跑出來,隻見藺泊舟垂頭站著,臉上沒顯出疼,英挺的眉眼微蹙。
撞東西了?
孟歡解開他的褲子借著火光一看,膝蓋處發青,殷紅覆蓋的面積很廣,也不知道那一下磕的有多重,畢竟撞著骨頭會很痛很痛。
感同身受的幻痛感泛上來,孟歡後背微微發涼,怔怔看著:是不是很痛啊?
藺泊舟:不痛。
真的不痛嗎?腫這麼嚴重。
孟歡蹲了下身,用指尖輕輕碰他的患處。
藺泊舟抓著他肩膀,似乎有些抗拒:沒事,很快就好了。
很快是多快?孟歡脾氣挺好的,難得仰起臉,追問他。
藺泊舟抿唇,沉默了下來。
逃難的一路一貧如洗,什麼也沒有,但凡多出一點兒意外那就是添麻煩,讓孟歡更辛苦,更麻煩,自己像一個一無是處的廢人。
他真的不想,再讓孟歡更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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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小蘑菇似的伏在他腿邊,藺泊舟伸手時撫摸到他的耳垂,柔軟冰冷,輕輕捏了捏:明早就能好。
孟歡:我不信。
他再反駁了藺泊舟一次。
反駁完,孟歡思考著怎麼消膝蓋青腫,想了會兒,隻好將手指放到口中沾湿了,再塗抹到他的傷口處:小時候腿腫了,大人都用口水揉,不知道有沒有用,我給你試試。
藺泊舟怔了下,按著孟歡的肩:沒有必要。
我試試嘛。
孟歡專心地盯著那一片青腫。
他先用口水蘸著指尖塗,嫌塗得太慢,於是膝蓋半支地,腰身趴伏下去。
察覺到他的動作時,藺泊舟無意往後退了下,手指混亂地拂過他的耳垂,肌肉繃緊。
歡歡,不要這樣。
就要。孟歡說。
藺泊舟抓他肩抓得更緊,深掐下去,掐得骨頭發疼。
歡歡
孟歡知道他想著什麼。
哪怕是床笫間,藺泊舟也從不支使孟歡,他擅長掌控局勢,讓孟歡愉快,本來按照傳統的習慣,他可以肆意讓孟歡跪著伺候自己,可他從來不這麼做。
這個動作,似乎把孟歡放得太微小了,越是如此,藺泊舟內心的痛苦和自責就更甚。
他想把孟歡捧起來,而不是讓他俯就。
藺泊舟手指發抖,聲音破碎:好了,起來,不弄了。
我就要。孟歡語氣也有點犯倔。
靠近,觸及到他皮膚時,孟歡頓了一下。
接著,他柔軟的舌尖舔著傷口,舔的很輕,像是羽毛拂過的瘙痒,酥麻感頓時襲入頭腦。
藺泊舟手指輕輕顫抖了一下。
冰冷的空氣中漂浮著很輕很輕的水聲。
膝蓋曲著,殷紅和青腫的傷口蒙了層瑩潤的水光。
藺泊舟呼吸粗重,話裡的嘶啞像是到了自愧的盡頭:歡歡
好了好了,已經弄好了,我看看怎麼揉。孟歡連忙坐直了身,手指放在他膝蓋輕按。
他又怕直接揉傷口會弄疼藺泊舟,便低頭,想仔細查看傷口。
不過身前,一道陰影忽然垂落下來,眼前陷入黑暗時肩頭一沉,藺泊舟全身壓到了肩膀,雙臂緊緊地抱著他,抱得很緊,似乎生怕孟歡會就地消失。
夫君怎麼了?
孟歡摸了摸他的後背。
藺泊舟隻是抱著他,頭靠在他頸窩,發縷的寒意在他耳側蹭了蹭,變得溫暖。
他抱得很緊,又結實,孟歡本來渾身寒冷,暖意開始往身子裡回流。
藺泊舟好像隻是非常依賴他,非常想抱他。
清楚這一點後,孟歡再摸了摸他的後背:嗯嗯,那你抱著我,我給你揉傷口,不疼的。
他便低頭,輕輕按著他膝蓋的傷口,指尖搓捻。
天寒地凍,大雪紛飛,日暮的黑暗逐漸來臨。
整座荒蕪破敗的山神廟裡,狐仙神座下兩道身影摟抱著,將風雪都隔在了厚重的木門之外,火光燃起了昏黃的暖意。
孟歡摸了摸藺泊舟的耳垂,抵著他額頭,睡意襲來,模模糊糊說:睡覺了吧。
藺泊舟蹭了蹭他的臉。
等孟歡睡著,藺泊舟輕輕摸索,摸到了他的右手,這一路,孟歡都用左手牽著他。
藺泊舟手指突然頓了頓。
孟歡右手手指比平日要粗些,有皲裂,浮腫,原來在坼州這段時間,孟歡受不了嚴寒,凍傷了手,也凍傷了臉。
藺泊舟繼續往下撫摸,他喉頭禁不住顫動。
第96章
孟歡似乎是睡到自然醒的。
寒冬凜冽,人們第二早會在手腳凍僵中醒來,孟歡意識清醒時,不覺得冷,渾身反倒暖暖的,手被攏在溫暖的袖子裡。
孟歡眨了下眼,才意識到自己靠在藺泊舟的懷裡。他抱著自己,手覆蓋交疊,腰被他一隻手按入懷中,緊貼。
孟歡嘗試著動了一下,受風的地方立刻變冷,他摸到了藺泊舟冷得像團冰的手:夫君?
回應的聲音極低:嗯。
孟歡問:你醒了多久了?
藺泊舟:不久。
按照藺泊舟的恐怖作息,他也許凌晨就清醒了,照看快要熄滅的火堆,一直抱著他直到天亮。所以孟歡身上是暖的,藺泊舟身體的溫度卻很低。
尤其手指,凍得僵硬麻木,冷得像一塊冰。
孟歡捧著他的手到懷裡,呵了口熱氣, 用溫熱的掌心撫摸著,輕輕揉搓, 讓熱度傳遞過去。
夫君,冷不冷?
不冷。
藺泊舟低垂眉眼,發縷散在耳側,眉眼仿佛塗了層蒼白陰沉的釉,聲音也喑啞。
比起昨天清晨得知戰勝時的意氣風發,他現在潦倒,疲憊,一股子虛弱的病態。
孟歡吻他微涼的唇瓣:辛苦夫君。
邊說,邊親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