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泊舟視察,李副郎得去作陪,跑過去之前道:那就改日在學。
謝謝你。孟歡真誠感謝。
李副郎轉身離去,跑到藺泊舟身旁,匯報城防修築的進程。
嘖嘖嘖。
孟歡忍不住多看了會兒藺泊舟。
男人單手握著身側的長刀,脊背挺得筆直,眉眼淡漠,唇瓣緊抿。半個多月,他身上武將的陰沉和威勢感越來越足。
文官要面子,藺泊舟那時春風和煦,現在呢,統攝武將更需要簡單粗暴的壓迫感,因此,氣質很快浸染得冷厲無比。
距離感太強了,看得孟歡都有點兒害怕。
可惡,藺泊舟還真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別人怕什麼他裝什麼。
猜他還要忙一會兒,孟歡看了看自己這滿身的灰土,黏著汗,決定自己先去洗個澡。
他直接去了總兵府藺泊舟住的的院子,嘎嘎往上絞水,涼水浸潤上皮膚時,孟歡骨頭裡的疲憊感都仿佛被掃去,舒服得渾身冒泡。
先洗幹淨了頭,接著拿湿帕子用力搓臉,搓脖子上的灰塵,搓得一張臉通紅,但似乎完全洗不幹淨。
孟歡抿唇,四處望了望。
院門口有持兵戈的王府護衛守著,他進來沒有阻攔,但房間裡都有下人守著。
孟歡有點兒不好意思脫衣服,總覺得會被看到。他咬牙,打算找個隱蔽的地方,望了半天才發現一間回廊豎著屏風和綠樹,位置隱蔽,底下的青石板正好方便水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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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歡把涼水提了過去。汗湿了一整天,衣裳化成湿皮黏著肉,扯下來時居然有點兒疼。
越往下扯,越覺得骨頭酸痛,簡直比和藺泊舟做一晚上還累。
孟歡肩頭本來白皙,灰塵中是被衣服勒出的紅痕,似乎有點兒曬傷了,骨骼纖細,一碰就疼。
孟歡輕輕呼了口氣。
然後,用涼水輕輕擦拭著身子,因為太涼,他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孟歡心裡默默哀嘆。
給藺泊舟當王妃時日子真好過啊,可現在成了普通人,想洗個熱水澡都很辦到。誰能想到連喝開水都是疟疾爆發後、現代前幾十年普及的習慣?他們這些普通百姓喝不起熱水,即使是冬天也隻能喝冰冷的河水,因為太浪費柴火了。
孟歡邊洗澡邊散漫尋思,自己穿這本書要是跟藺泊舟沒有感情線,估計也就是打仗時填壕溝的一具屍體。
他想著想著,身後突然響起腳步聲。
王爺。王爺。
此起彼伏的見禮聲。
藺泊舟回來了。
!
孟歡回頭看了看,他的位置還算隱蔽,藺泊舟看不到他,孟歡卻能透過縫隙看見藺泊舟單手挾刀大步走入院子,隨手將長刀遞給身旁的人,接過遞來的涼茶先漱口吐了出去,再喝了碗新的。
希望藺泊舟別發現自己。
孟歡褲子已經脫了,擰著帕子,擰得很小聲,生怕被別人聽見。但擰完後,又加快了清洗的進度。
他不想被藺泊舟看見。
在隨軍院子裡大家洗澡都是脫光了,站院子裡排成排光溜溜衝涼,但孟歡畢竟跟藺泊舟有愛情,被他看見自己不堪地躲著洗澡還挺不好意思。
堂屋內,藺泊舟坐著閉目歇息,耳畔的護衛說:王爺,陳安家的表少爺來了,估計在屋子裡等著王爺。
藺泊舟這才睜開眼,可進了廂房,卻沒看見孟歡。
他嗯?了聲:又回去了?
門口沒見出去。屬下找找?
藺泊舟撩開眼皮,覷了院子水井旁潮湿的水漬,若有所思地一勾唇角:不用,你們都下去。
人群陸陸續續退出了院子。
藺泊舟從椅子裡站了起身,輕聲喚道:歡歡?
聲音從前堂傳到院子外孟歡躲著的回廊後。
孟歡抿了一下唇,裝作沒聽見。
歡歡?藺泊舟聲音再響起。
孟歡有點兒著急了。
他擰著湿帕子再擦了擦,發現手臂上還有黑色的灰土,不好答應他,加快速度似乎也洗不幹淨,咬緊了牙關。
藺泊舟聲音溫柔:為夫的寶貝歡歡呢?
可惡!
他好會撩!
孟歡忍不住,隻好嗯qwq!了一聲。
片刻,回廊外走來高挑的身影。
隔著竹籬,孟歡連忙制止他:你別過來!
藺泊舟停下腳步:怎麼了?
孟歡說:我在洗澡,等我洗完了你再進來。
知道這句話十分脆弱,果然,藺泊舟跟沒聽見似的,腳步四平八穩:夫妻之間還計較這個?
孟歡出聲大喝:不許過來!
就很煩,自己偶爾也想要一點兒隱私的!
藺泊舟笑了笑,停住腳步,問:為夫站在外面等你好不好?
孟歡這才嗯了聲:你站在那裡,不要動,不許過來。
好,為夫幫歡歡望風,藺泊舟安靜地站了片刻,再道,為夫可以近一點嗎?站在竹籬外,離歡歡近些,但是不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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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歡啟了啟唇。
這他沒法拒絕呀。
隻好點頭:那你過來叭,說了不許進,你進來我就生氣了。
藺泊舟聲音含笑:好。
他走到了回廊深處,和孟歡一堵花牆之隔的地方。傍晚,綠意盎然,竹籬上綴著一些紫色的小花,花瓣紛飛。
雖然他沒進籬牆,孟歡也能感覺到他炙熱的體溫,起伏的呼吸,和奔忙了一整天時的疲憊。
涼水落到肩膀,身旁有人時,那種大白天在院子裡洗澡的背德感就更強了,孟歡耳朵發紅,輕聲問:夫君今天幹什麼去了?
去團軍練兵場看了看,還有附近的軍營,清點了人數,衛所軍果然十室九空,點不出什麼兵了,大概率要重新編軍操練,再發榜徵兵。藺泊舟淡淡地說完,語氣一轉,問他,歡歡呢?
孟歡這就興奮了,滿臉速速誇我:我今天騎馬去山上畫了地圖,下午幫著李副郎看城防地圖,我還學會怎麼畫輿圖了
說得太過興奮,帕子碰到肩膀曬傷的皮膚,孟歡喉頭不覺滾出一聲壓抑著的痛呼:
嘶
第81章
隔著籬笆的疏格, 橙光透過。
照在他曬成深紅的肩膀,起了破皮,少年的骨骼本就瘦弱, 現在更沾染了受過摧折的情景。
藺泊舟眼底的光暗了下來。這傷口他太熟悉了,行軍的一路許多將士被烈日曬傷,肩頸都有這樣的紅痕,護理不好會潰爛。他沒想到會出現在孟歡的肩頭。
可孟歡的語氣完全不在意,隻惦記著自己做出的事情, 還沾沾自喜等著挨誇。
藺泊舟閉了閉眼,目光落在他肩頭,語氣沒加重:疼嗎?
孟歡說:一點點。
說完意識到藺泊舟的擔憂,安慰他,夫君不用在意,隻是曬傷,很快就好了。
藺泊舟長指抵在袖口輕輕蜷了一下, 他是操勞的性格,對在意的人在意的事好像要耗盡心血。可責備的話卻說不出口,他笑了笑:歡歡也知道為夫會在意。
聲音低,帶點啞意。
沒有責問,可話裡的意思卻被責問重多了。
孟歡知道他心疼,眨了下眼,認真說:你在外面騎馬到處跑不也風刮日曬的嗎?我看你忙碌,想著能做事也做點兒,可以幫大家減輕負擔。
竹籬內的少年頭發潮湿,漆黑的眸子定定看他,聲明:我還挺有用的。
藺泊舟很低地再笑了聲。
像是看見孩子長大了:嗯,歡歡最有用。
孟歡挺不好意思:嘿嘿嘿。
他笑, 藺泊舟彎了彎唇,跟著笑了,手伸過竹籬揉揉他頭發:等洗完了澡,為夫給你擦藥。
孟歡點頭:嗯!
他擰起了潮湿的帕子往身上沾水,身旁藺泊舟微沉的目光落下,沿著他的肩頭往下一路查看,不過當孟歡意識他目光過分抬頭時,藺泊舟立刻無害微笑,收斂起了他那肉食動物的獠牙和利爪。
孟歡心說,好吧。
想罵他也沒辦法罵了,
洗好身子換上幹淨衣服,跟著他到了房間裡。一隻玉白藥瓶,裡面裝著清涼滋潤的膏藥,藺泊舟用指尖蘸著,往他的傷口處塗抹。
孟歡敞著腿,跟個大爺似的躺著,藺泊舟則低垂著眉眼在他一旁,給他塗藥和按摩,輕聲細語說話。
孟歡沒忍住:夫君。
嗯?藺泊舟輕輕捏他的耳頸。
孟歡說:我感覺我好像在外面幹了一天活回家的漢子,你就是我養的那個媳婦。
藺泊舟勾唇,似笑非笑,配合地問:一家之主的感覺好嗎?
很好。
他剛說完,下颌被輕輕捏了捏:嗯嗯,歡歡最厲害了。
他語氣戲謔,不兇,聽著像是很贊成他似的,有種綠茶討好男人的感覺。
孟歡以為自己很能抵抗綠茶,才發現並不能,一下子被這句話撩的耳朵紅了。
藺泊舟的手在他眼前晃動著,他指骨修長,被曬黑了些,顯得緊繃有力,莫名讓孟歡回想起了什麼。
他耳朵浮起熱意,看了看左右確定沒人,抓住藺泊舟的手舔了下幹燥的唇,主動道:夫君,我們要不要
他剛想說什麼,門口忽然大步走入一個鐵甲哗然的軍士,腳步匆匆,滿頭大汗。
坐在主帥的座位,孟歡看見外人來了,起身站到一旁,話也咽了回去。
報王爺!軍情緊急!
頃刻之間,藺泊舟收斂了剛才哄老婆那溫和的眉眼,修長的手指將瓶塞擰緊,狹長的眼側看去。
說。
遼東都司淪陷!朱裡真的鐵騎大軍已向錦州逼近。軍士是從戰壕裡爬出來的,鮮血打湿了他身上的布甲,渾身髒汙,說話時喉頭幹渴,雙目中充滿恐懼。
對承平已久的大宗來說,朱裡真這支野蠻的騎兵恍如來自地獄的惡鬼騎兵,勢如破竹,殘忍暴虐,鐵蹄如風卷殘雲般踏平他們匆忙中組織的衛所軍,將他們殺得片甲不留,哭嚎遍野。
藺泊舟指尖冰涼,低聲說:壞了。
渾身發麻,脊背生出寒意。
孟歡問:怎麼了?
藺泊舟垂眼,聲音保持平靜,朱裡真族除了馬匹和彎刀,其他風物落後,糧草軍資都靠搶,但佔領遼東都司肯定要賺得盆滿缽滿了,現在,敵人越來越強,而我們越來越弱
孟歡唇瓣微動,能聽明白,也能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