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歡對他顛倒黑白的能力又有了新見識。
照他這麼說,他和毛誠昌兩個賣國賊,還成有先見之明了?!
胸口不自覺竄上一股怒火,孟歡咬牙看著他。
崔忍放神色哀怨,還在訴說:老夫一片赤誠之心,隻可惜看護不嚴,竟然讓安垂逃出崔府挾持了王妃,老夫有失察之罪,罪該萬死,可老夫絕無通敵叛國之心,日月明鑑!
都快把自己洗成一個絕無僅有的大忠臣了。
藺泊舟放下茶蓋。
可惜。
王爺這話怎麼說?崔忍放蒼老的眸子轉動。
崔閣老沒有通敵叛國之心,卻釀成了通敵叛國的禍患,這些話,崔閣老還是說給陛下聽吧。藺泊舟眉眼溫和,似乎沒有任何攻擊性,可這句話卻把崔閣老全部的辯解都擋了回去。
事實勝於雄辯,釀成禍患,就是事實。
對崔忍放的審訊還有一段,是搜尋財物和他跟毛誠昌往來的信件證據,與孟歡關系不大,他找來書記官記完了口供,便離開了崔忍放的詔獄,前去關押安垂的詔獄。
走在路上,崔忍放那副假惺惺的嘴臉在孟歡腦子裡回蕩。他忍不住看藺泊舟,眸子閃動:夫君。
嗯?藺泊舟側頭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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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攝政王的侍愛逃妻免費全文閱讀(54)
他能治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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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泊舟靜了靜:他的這段審訊放出口風,朝廷會冒出很多人給他求情,借口就是他說的未雨綢繆,不過沒關系,為夫的人也會開始對他進行攻訐,要徹底扳倒他,還需要一段時間的罵戰,直到他徹底無法翻身為止。歡歡
藺泊舟叫住了他的名字。
嗯?孟歡抬頭。
大宗朝廷是這樣的,明眼人一下子能分辨的黑白,可卻有很多張口去說,東拉西扯,搞得黑白不明。他們對一件事的解釋,往往是為了自己,而不是為了事情本身。藺泊舟漆黑的眸子裡斂了些燭火的暗光,聲音像落在寂靜處的雪。
大宗上下都爛了。
孟歡眼皮眨了一下,仰頭望著藺泊舟。
少年皮膚如雪白的瓷器,眸子如同深褐色的琉璃,幹淨又通透,下颌尖尖的,唇瓣沾著一點兒病色,目光倒映著藺泊舟的眼睛。
孟歡側了側頭,沒有說話。
藺泊舟猜想孟歡可能沒聽明白自己說了什麼。
可少年瑩潤的瞳孔微微閃動,半晌,輕聲道:所以,夫君才這麼累嗎?
輕輕的,軟軟的一句話,讓藺泊舟的心理防線受到重創,轟的一聲,隱約有潰敗和倒塌的趨勢。
作為大宗朝廷首當其衝的攝政王,他虛偽,笑裡藏刀,強勢,運籌周密,玩弄權術到了精力的極限,一雙手把整個大宗成千上萬件事抓在手裡,死死地捏住,誰都不信任。
藺泊舟說這句話,想告訴孟歡,自己能解決掉崔忍放,也能撐起這個搖搖欲墜的大宗。
可孟歡的眼睛裡,隻有他一個人。
藺泊舟唇角彎了彎:為夫不累。
兒女情長,還真是讓他的心柔軟了起來。
好叭。
孟歡輕輕牽住他的手。
安垂被當場抓獲,沒有太多審訊的必要,必死無疑。孟歡過去對了口供,才發現安垂這幾天一句話也沒說,受刑也不說話,對漢人極其蔑視,閉著眼睛倔強地等死。
他坐在牢裡,蓬頭垢面,那雙陰鸷的眼睛落到孟歡臉上,走近扒拉著木頭,衝孟歡惡狠狠地龇牙,像是恨不得鑽出來咬掉他的肉。
孟歡也兇狠地瞪他:你馬上就要死了。
安垂咧嘴,笑意森寒:沒錯,我現在可巴不得你們馬上殺了我!這樣,你們就會激怒我的父親,他會為我復仇,鐵蹄殺入京城,把你們的頭都擰下來!
孟歡發現自己跟他沒什麼話好說了,轉過臉,往外走。
背後還在咆哮:你們這群惡心的騙子!
就算我死也不會向你們俯首稱臣!來,殺了我!你們真的敢殺我?殺我一個人,我父親會把你們城池的百姓都屠光,他每攻陷一座城池,就殺一城的百姓!我死無所謂,反正有幾十萬人給我陪葬!
孟歡走出了北鎮撫司詔獄。
他氣得渾身都在發抖。
殺人屠城的事,他們真的做得出來。
如果遼東一敗再敗,那裡的百姓隻有被鐵蹄和彎刀屠殺與活埋這一條道路。
殘酷的戰爭已經打起來了。
孟歡站在原地,沒再繼續往前,他被一股濃烈的悲傷包裹。
不用擔心,藺泊舟側頭,留意到了孟歡的表情,垂下眼簾,如果遼東都司也守不住,下一步他們會南下打入山海關,直奔京師而來。不過,為夫會親自上戰場跟那群入侵者作戰,將他們拒之門外。
藺泊舟微微彎了脊梁,陰影落下,手指輕輕蹭過孟歡的臉,話裡彌漫著溫和的血腥氣:歡歡不怕,為夫會解決一切。
第66章
藺泊舟所謂解決一切,是他要上前線,和士兵同吃共住,餐風宿露,一起面對北方的寒霜與風雪,日夜兼程,騎馬丈量山河每一寸土地。
書裡說,藺泊舟是權勢欲和疑心病重的人,不相信任何人,哪怕到了軍營,也會事無巨細排查一切,籠絡兵將,玩弄權術,用盡陰謀詭計抓緊兵將。
可他即使這麼仔細,依然防不勝防, 別人給他制造的麻煩也越來越多。
這樣的藺泊舟。
書裡為什麼總把他的人格卑劣化?
為什麼朝廷的人,都這麼恨他?
孟歡想不明白。
孟歡仰著白淨的臉,目不轉睛看著藺泊舟這會兒,藺泊舟似乎對孟歡若有所思的神色好奇,笑著問:怎麼了?
孟歡搖了搖頭, 眼睛明亮。
半晌。
認真地說:你值得最好的贊譽。
空氣中似乎寂靜了片刻。
馬匹被人牽著,來回踱步,發出陣陣嘶鳴。
孟歡轉過身,坐上前去皇宮的馬車。
決定了,在這本黑白顛倒的破書裡,他要親眼看見藺泊舟獲得本該屬於他的贊譽,得到本該屬於他的榮耀,讓那些憎恨他,咒罵他,陷害他,貶低他的人全部受到懲罰,付出代價。
嗯。
這一切應該還是藺泊舟自己動手來辦。
但孟歡會給他加油打氣,防止他黑化的。
笨蛋隻能做到精神上給予支持了QAQ。
孟歡上了馬車。先前宣和帝聽說他被綁架,想寬慰寬慰他,但皇帝畢竟是皇帝,親自下榻攝政王府會非常麻煩,所以得孟歡進一趟皇城。
坐在馬車,身旁,藺泊舟修長的手指撩開簾子,撩起袍服下擺,坐下時,空氣中泛起沉檀木的香氣。
藺泊舟漆黑的雙目沉沉,笑看他:歡歡剛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什麼最好的贊譽?突然說這句話,為夫有點兒沒聽明白。
他手指輕輕撫弄孟歡白淨的耳垂。
有些痒,孟歡躲了一下,但沒躲開,說:意思就是,夫君最棒了。
孟歡就這性格,遇到喜歡的人會毫不吝惜地誇贊,聲音也甜甜的,帶一點膩音,雙目瑩潤地望著藺泊舟。
不過,他說著,藺泊舟視線微垂,唇角莫名地抬了抬。
這些話在床笫間藺泊舟三番五次地誘哄孟歡也不肯說,現在一副暖心小太陽的模樣,真的很可愛呢。
藺泊舟像是沒聽清:嗯?
每次他裝沒聽清,孟歡真的會重復。
孟歡認真地,鄭重其事地看著他,湊近,柔軟的唇貼貼他的臉,吹彩虹屁:夫君最棒了。
聲音軟軟的,帶著氣息,拂過他的側臉的肌膚,帶起一陣輕軟的痒意。
少年聲音幹幹淨淨,帶著一點兒低低的黏音,不大不小,正好落到他耳朵,跟撒嬌似的。
任何男人聽到這種話都會直接瘋掉。
藺泊舟唇瓣微微挑,再捏捏他軟軟的耳垂。孟歡為什麼誇他他心裡有數,這世間,大概就聽到他畫個餅也會這麼全副身心信賴他,誇他時眼睛會亮的小甜糕,大概也隻有孟歡一個人了。
每到這個時候,藺泊舟就覺得心裡有了力量,骨骼會變得堅硬,強韌。
藺泊舟親親他額頭。
好,為了歡歡,戰無不勝。
馬車停在了皇城的午門外。
孟歡下了馬車,左右看了看,早有內官守在午門後,左右規規矩矩排成兩列,正等著引接孟歡去宣和帝待著的御花園。
裴希夷低頭站在門內,看見孟歡,跪下:拜見王妃。
他是皇帝身旁的太監,容貌長得好,換到另一本書裡可以當海棠太監受的俊美,神色非常恭順,看起來話不是很多。
走到藺泊舟身旁時,裴希夷低聲道:崔家大孫少爺又來了,正在和陛下弈棋。
他的聲音很輕,說完,後退。
藺泊舟本來以平常的步履走路,聽到這句話,抬手:走快些。
氣氛似乎變得有些緊張。
步履開始加急,走過宮牆的拐角時,有個觀望的太監剛露出個頭,看見藺泊舟也不拜見,連忙往回跑,顯然是是去通風報信的。果然走到了御花園時,宣和帝穿著龍袍,背著手站在原地,滿臉欣喜:皇兄,皇嫂來了?
孟歡視線掠過,看到一條身影,跟隨著太監,匆匆從水榭後走了。
有點兒不明所以,孟歡眨了眨眼,沒有說話。
藺泊舟斜過視線,輕輕哦了一聲,唇角弧度平直,像是故意說:何人走了?陪陛下下棋的?怎麼不留下來把這局棋下完?
宣和帝挽他的手臂,笑著:皇兄來了,朕還留著其他人幹什麼?所以打發他走了。皇兄快坐!
他說這句話,顯然有些心虛,挽完他的胳膊,又去挽孟歡的胳膊:皇嫂,腿傷好些了麼?
語氣有些小少年的老成持重。
孟歡禮貌:好多了,謝謝。
那就好,那就好,宣和帝莊嚴地一點頭,皇嫂不幸被綁,吃了苦頭,朕讓府庫送些藥材和絲綢給你,當好好照顧身體,不要推辭才是。
他心虛勁兒過去後,皇帝的威勢也拿了出來。
孟歡眨眼,再點頭:謝謝陛下。
藺泊舟在一旁坐著,目光落在亭子中的棋局,顯然,他並沒有被宣和帝那兩句話糊弄過去,神色雖平靜,可蘊含的無聲指責卻異常強烈。
宣和帝怎麼會不懂,隻好在他面前更好地表現,裝出熱心於政事的模樣:皇兄,遼東建州兵亂的事,那封信朕看了,聽說已經打入了長城線,十萬火急,皇兄認為應該怎麼解決?
藺泊舟說:讓毛誠昌迎戰。
毛誠昌,朕覺得他不行,宣和帝嚴肅地皺眉,這邊關戰爭一打,不知道又需要多少軍費,消耗多少民力,如果能盡快止住戰爭就好了。
藺泊舟臉色好看了一點兒:陛下聖明。
他倆一問一答,君臣關系明顯。
議論的政事也非常嚴肅。
孟歡豎起耳朵聽,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藺泊舟對外人和對自己完全是兩張臉、兩幅面孔,對自己又會撩又會哄,是一個寵的要死的完美夫君,但對外人戒備心重,端莊優雅但也冷漠疏遠,戴著厚重的面具,判若兩人,孟歡雖然會感到陌生,但不會去壞他的事。
宣和帝小心翼翼地看藺泊舟的臉色,嘗試著提出了一個建議:聽說建州朱裡真族首領的兒子在獄中?
藺泊舟:回陛下的話,在。
宣和帝思索著說:那不然把他還給朱裡真族作為停戰的交換?這樣就不會打仗了,百姓的命也保住了,兩全其美。
藺泊舟垂著的眼睫闔攏,再睜開,手指微微攥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