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波頓時平息,就好像剛才沒有人出現過一樣。
藺泊舟得罪的人太過,走在路上被攔著罵不是沒有經驗,他道:繼續作詩,不用在意。
藺泊舟都說了,清客們磕絆了兩聲,繼續念起詩。
隻是氣氛,始終沒有剛才的熱鬧了。
孟歡搭著門簾,心裡怎麼能不懂。
藺泊舟最大的痛處就是他的眼睛,或許唯一能讓他感情起一些波瀾的便是這雙時時修補的眼睛。他幼年墜馬,雙目流血,當時失明數月,很長一段時間有人認為他再也看不見了,後來恢復光明,無論多麼深的夜晚,藺泊舟都要點上一盞燈。
雖然從來沒有說過,可他對這雙隨時會殘損的眼睛是在意的。
這世上的人很奇妙,攻擊別人時,也往往攻擊他的痛處。
原書中藺泊舟的政敵實在打不過他,也搶不回他手中的權力,隻得給他取了個瞎眼王爺的綽號,時時用來冷嘲熱諷。
原主受也時常譏諷他是個瞎子,惹得藺泊舟外在光風霽月的皮囊撕碎,露出底色裡的瘋狂,明明對他有感情,卻忍不住互相殘殺。
確實吧。
心情愉悅地出門遊玩兒,突然被人罵一頓,有點兒平白的沒滋味。
孟歡放下簾子,回到了馬車裡坐好。
這一行人,哪怕藺泊舟淡淡地說了無礙繼續,但他們都知道藺泊舟沒了心情,氣氛變得沉默並且尷尬。
孟歡在這種氣氛中無事可做,隻好呆著。
到了陰涼湖岸的一處驛亭,下命隊伍暫時修整,立刻有人給藺泊舟置了座,送來茶水和點心。
Advertisement
王妃要不要下馬車休息?
聽到下人的詢問,孟歡嗯聲,坐到藺泊舟的身旁。
坐下時,孟歡偷偷但又仔細看他的臉。
藺泊舟垂眸喝茶,神色風輕雲淡,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孟歡不自覺撇了撇嘴,心裡嘆氣。
哎。
最看不得人受了委屈還要藏著。
孟歡雖然和他政見不同,但也覺得攻擊眼睛不好,坐著醞釀怎麼安慰他時,藺泊舟先說話了:想不想吃點心?
啊?孟歡抬頭。
帶了茶點,拿上來吧。藺泊舟漆黑雙眸看著他,亭子裡清涼,可以多坐會兒,歡歡吃夠了我們再出發。
說完,下人便端著茶點放在了石桌。
孟歡拿起一塊糖糕咬了口,手指沾了一點點碎屑,舌尖的味道清甜。
他腦子裡動得極其緩慢,想想還是說:王爺,我給你講個笑話好不好?
嗯?藺泊舟側過視線。
孟歡覺得好尷尬,為什麼自己突然提起這個話題,但他咬了咬牙,說著第一句話後就不尷尬了:有個人站在窗下給喜歡的女孩兒唱歌,女孩子扔下來一支花,可這個人的頭卻受傷了,王爺你猜為什麼?
安靜了一會兒。
一個幼稚無比的問題。
藺泊舟沒有不搭理他,反而像是思索了一下,才說,猜不到,歡歡告訴我。
孟歡還沒說自己先笑了,笑出一口小白牙,因為女孩子忘記把花從花盆裡摘下來了。
藺泊舟眉梢輕輕地抬了一下。
噗山行在旁邊猛地笑出了聲。
藺泊舟看他。
山行邊笑邊說:王爺,這個好笑。
藺泊舟唇瓣輕動,垂下視線,再看向孟歡。
孟歡意識到他不僅覺得不好笑,還有點兒尬,咬了口甜糕,再說:那個,我還有一個笑話。一個喝酒的醉漢不小心從三樓掉落下來,引來了警察哦不是,捕快的圍觀,問他怎麼回事王爺,你知道醉漢怎麼說的嗎?
藺泊舟眸色加深,耐著性子:不知道,歡歡再告訴我。
孟歡既覺得尬,又覺得好好笑:醉漢說:不知道啊!我也是剛到。
戀耽美
穿成攝政王的侍愛逃妻免費全文閱讀(22)
藺泊舟唇瓣啟開,發出意味不明地一聲嗯。
身旁,山行再次笑得合不攏嘴:王爺,這個也好笑。
洛倦英武的眉皺起,看了他一眼,再看了神色平淡的藺泊舟,眉宇間的褶皺更深,顯然他的心情跟藺泊舟是一樣的。
孟歡的笑話終於說完了,自己笑的開心,開心完發現藺泊舟神色平淡,似乎單純覺得笑話好冷,並沒有心情變好。
孟歡遏制住了笑意,耳朵有點兒紅,低頭把留著牙印的小糖糕往嘴裡塞了,邊嚼,邊忐忑地看著藺泊舟。
看來他心情真的不是很好。
都哄他了,還不開心。
既然如此,孟歡舔了舔唇,索性打直球:王爺,你笑一笑。
嗯?藺泊舟視線垂落。
亭子裡吹來幾縷小風,吹開了孟歡額頭的發絲,露出了白皙幹淨的額頭。他眼睛很亮,看著藺泊舟,認真地說:
笑了,剛才的事情就會忘記了。有的時候,記性太好不是好事。
好像有什麼東西緩慢地松懈。
對著明亮的眼睛,藺泊舟唇角輕輕抬起,是嗎。
第26章
看到他唇角弧度那一瞬間, 孟歡松了口氣。
笑了就好了。
氣氛終於沒有那麼尷尬,這裡的所有人終於又能開開心心遊玩了。
孟歡決定再想幾個笑話,以後藺泊舟變臉就講講。
車馬重新啟程。園林的距離已經遙遙在望,木柵欄口有許多人站立著,等待藺泊舟的到來。
站著的這些人,似乎都是武士,年齡有大有小, 但無一不粗狂英武, 看見藺泊舟後舉手抱拳行禮,即將陪同前去遊獵。
藺泊舟跨上那匹純白色的戰馬, 翻身上馬的動作幹脆利落。
王爺真是英姿颯爽呢。
耳畔,山行突然來了一句。
孟歡扭頭看他。
山行笑眯眯:王妃,你說是不是?
他的語氣好像在給自己洗腦和下蠱。
孟歡沒吭聲,扭過了頭,注意力集中在圍場裡一隻小鹿,通體雪白,四蹄如雪,孟歡從來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小鹿。
甚至讓他聯想起了瑤瑤公主。
小鹿在草裡上蹿下跳,可惜是這次的打獵目標。
被人為驅趕,小鹿朝著叢林深處跑去,孟歡看見藺泊舟背手取過一支箭,瞄準的時間非常短,縱弦而出,直直射中了那隻小鹿的脖頸,隨即,小鹿抽搐了幾下,摔倒在地。
有人舉著小鹿過來, 箭镞沒入骨頭,可見這一支箭力道之中,直接致命。
孟歡心潮澎湃,半晌憋出一句誇:絕了。
山行笑眯眯:都說王爺在馬背上非常迷人~
孟歡扭頭表情復雜地看他一眼。
他又把那句你是不是暗戀藺泊舟的話咽了回去。
藺泊舟勒住躁動不安的馬匹,壓著視線,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獵場之上,他見小鹿被取走之後,轉向了新目標。
啪!,一甩馬鞭,馬匹在田野間馳騁。
從慢至快,數匹馬同時狂奔時,孟歡直接站了起身,手激動地握住了木柵欄,忍不住道:臥草!
騎兵!!!
攜帶著弓弩的騎兵,能像狂風一般從北至南,將戰爭的勝利驅趕至大陸最南端!
所!向!披!靡!
他們無堅不摧,是最強悍的兵種。
孟歡雖然軍事素養不高,但他熱血番看過不少,被奔騰的馬匹所帶動,轉向山行:我,我,我能不能騎!?
山行好脾氣道:王妃會摔下來的。
然後被馬踩死。
孟歡第一次在權謀文裡升起的熱血感驟然冷卻:哦,那算了。
還是當個廢物吧。
他注意力重新轉向了圍獵場中,藺泊舟在這群武士的襯託之下毫不遜色,箭術命中率極高,偏頭將箭射出去,能直接將獵物的脖頸射穿,鮮血飛濺。
孟歡看得血液沸騰。
然後想起,藺泊舟的殺戮欲是很重的。
他在北方的藩國辜州時,時常縱馬遊獵,背後跟隨著大批侍從,他對待不順從的獵物往往一箭斃命。
在朝堂也是一樣,對待不順從的朝臣,他骨血是冷的,表情是溫和的,依然像看待動物一樣將他們斬殺。
藺泊舟射光了手裡的箭筒,背後洛倦縱馬狂奔,交給他新的箭羽。
他勒緊狂躁不安的馬匹,轉動目光,冷靜地尋找獵場上的漏網之魚。
這副場景,莫名讓孟歡聯想起了原書中,藺泊舟後來組織的一場的大獄,當時清理朋黨,下獄株連九族,一口氣殺了三萬人以上,頭顱在菜市口堆砌成山,鮮血填滿了禁河水。
那段時間,京城百戶閉門,屍體太多沒能處理,發爛發臭後,甚至引起了一場瘟疫。
那時書裡藺泊舟也是用這雙平靜的眼眸,在京城遊弋,像惡魔一樣,搜尋著任何一條錯漏的性命。
孟歡後背升起一陣涼意,方才沸騰的熱血忽然凍結成冰。
山行的目光變得肅穆。
無形的恐怖氣氛籠罩在頭頂,這也是朝堂諸臣對藺泊舟恐懼和叛逆的根源。
不幾時,藺泊舟騎馬離開了獵場。
圍獵結束。
藺泊舟停在遮陽的棚戶下,微眯著眼睛,似乎在整理儀容。
孟歡走近,見他皮膚流了汗,身上透著股熱氣,同時彌漫出很重很重濃烈到刺鼻的血腥氣。
歡歡來的正好,藺泊舟垂頭,摘掉了手套丟在桌面,露出修長的手指,一會兒去溫泉池泡澡,洗幹淨身上的汗,歡歡要不要同去?
孟歡還有點兒處於被他的驚嚇中,怔住:嗯,去。
藺泊舟打獵之後,心情似乎這才好,牽著他的手:走吧。
他的手也很燙,被磨得微硬,硌得手背有點兒疼。
孟歡忍不住,抬頭再看了他一眼。
似乎想確定什麼。
但對藺泊舟這個人,什麼都看不清楚。
孟歡又把頭垂了下來。
溫泉池在皇莊的園林裡,被竹林圍繞,由一條小徑直達,氣氛幽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