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她軟綿綿地倒在了太子扮演的「謝玹」懷裏……
「好戲來了,走去看看。」
我說話間,特別自然地就拉起了謝玹的手,起身欲走。
謝玹低眸看著我與他牽在一起的手,語氣似是威脅,似是別扭:
「沈睡睡,男女授受不親。」
我怔愣了一下,隨即緩緩笑了:
「謝玹,我不親別的男人,我隻親你。」
「……」
23
聽了我不知羞恥的情話之後——
謝玹怔怔地凝眸望著我。
他一身紅衣沐著月色,衣擺在夜風中翻動。
我又拽了拽他:
「走啊,再不走要錯過好戲了。」
他卻依然僵在原地。
甚至,在我回頭的一瞬間,他將我扯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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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環著我的腰系,把我按在他懷間:
「把你剛才說的話,再重復一遍。」
「我說,再不走要錯過好戲了。」
「上一句。」
「上一句是,走啊。」
謝玹深吸一口氣,像是在努力克制著什麼。
而後,他微微低了頭,湊近我,勾起薄唇,似笑非笑,一字一頓地喚我名字:
「沈、睡、睡。」
撩人的聲線擦過我的耳畔:
「你知道,我想聽的是哪一句。」
我歪了歪頭,展顏一笑:
「原來謝小郎君這麼喜歡聽我說情話呀?
「好吧,那我就再滿足你一次。
「我說,我不親別的男人,我隻親……唔……」
謝玹的吻落了下來。
他漆黑的眸裏,漫上了星星點點的欲色。
天邊的月光微涼,而他的唇溫很暖。
他松開我時,借著月光,我看到,不知何時,他的眼圈都已經泛了紅。
「你以為換了一副皮囊,小爺就認不出你來了嗎?嗯?小哭包。」
他聲音微啞,間雜著幾分委屈。
——小哭包。
當年在我娘親的靈堂上,他便是這麼喚我的。
再早一些的話。
幼時,我曾去謝府玩。
我非要吃到他家樹頂那顆最高最紅的果子。
謝玹一邊笑著揶揄我怎麼那麼矯情,一邊卻半分都沒猶豫,替我攀高去摘。
結果他摔傷了腿。
那時的少年臉色慘白,一聲沒吭。
我卻愧疚極了,哭得震天動地。
他把手裏那顆鮮紅如火的果子遞給我,無奈地揉我的頭:
「果子不是給你了?怎麼還哭呢?你是個哭包嗎?」
我嗚嗚地反問他:
「謝玹,你腿折了那麼疼,怎麼都不哭?」
謝玹躺在床榻上,連動一下都困難,卻還得笑著哄我:
「不疼,用不著哭。」
我卻更加難過了:
「我看著心疼,謝玹,我來替你哭。」
後來,他便總是笑話我是哭包。
可時至今日——
我抬指,莞爾笑著,撫過他微濕的眼眶:
「謝小郎君還好意思罵我是哭包?」
他那雙眼睛,現在可比我紅多了。
24
我問謝玹,他是怎麼認出我的。
聽完他的解釋,我才知道。
除了我說話時的刻意暗示,被他領會了之外。
最主要的原因,竟是因為我那一手大破字……
「你以前字就醜。
「還總是把『雲想衣裳花想容』裏的『容』,寫得像『窮』。」
我聽得無語凝噎:
「……」
他又說。
初次見我時,看到那本書上的字,他還以為是巧合。
畢竟,一個姑娘家的字能從小醜到大,沒一點進步……
這也是很少見的。
我:「……」
可隨著那書上記載的一樁樁事件接連發生,他便對我越來越懷疑。
即使暗中調查,我的身份沒有任何漏洞。
可他卻憑直覺認為,我就是他想的那個人。
直到方才,我下意識地說出那句話——
「謝玹,我不親別的男人,我隻親你。」
他紅著眼睛問我:
「你知道嗎?那是你離開之前,在我背上睡著了,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是這樣嗎?
其實,在我魂魄被置換的那一瞬間,我的記憶很模糊了。
我隻記得謝玹兇巴巴地問我是不是不想嫁給他了?
當時我心裏想著——
我要答應他。
我會嫁給他。
我以後隻親他一個人。
……
我以為我沒來得及說。
原來,那不是夢,我說了的。
他便記到了現在。
25
其實,每一世的謝玹,都能認出我。
隻是時機或早或晚罷了。
這一世,拜我寫的那本破書所賜。
竟然是謝玹最早認出我的一次。
我有些不安。
之所以我一直沒有主動告訴謝玹,一是怕他不信,二是因為……
從以往的經驗來看。
每當謝玹認出我來,就代表著——
清瑤郡主很快就會來殺掉我。
我會迎來我最害怕的噩夢。
不是死亡。
也不是無休止的重生。
而是……
謝玹會忘了我。
他隻記得蘇清瑤——那個假的蘇清瑤。
卻不會再記得沈睡睡……
26
我與謝玹到達月瑤臺時——
清瑤郡主正臉色緋紅地醉倒在太子懷裏。
她中的藥名叫「醉生夢」。
與酒相溶,能讓人迅速迷醉。
算不上什麼情藥,卻能達到令人意識不清的狀態。
做戲也是足夠了。
此刻,郡主抓著太子的衣襟,口中呢喃著醉言醉語:
「謝玹,你跑不掉了。
「這次,我一定會把你攻略到手……」
傅淵聽了這話,動作明顯一僵。
他的表情透出幾分偏執,眼神暗藏怒意,卻還是耐下心來,壓低聲音哄她:
「阿瑤,這裏冷,回寢宮再鬧。」
我仿佛看到了他頭上翻湧的綠氣。
隻不過,傅淵到底是在明槍暗箭下穩坐東宮多年的太子。
他一貫擅長隱忍克制,謀定後動。
這不,就連心上人在情思湧動時,喚著別的男人的名字,他都能忍下去。
見此情景,我不禁感嘆。
他對這位郡主倒還真是愛得深沉。
隻是,他正欲抱她離開,可一轉頭,卻見到了謝玹。
傅淵:「……」
謝玹:「……」
兩人一抬眼。
撞衫又撞臉。
27
傅淵的臉色登時黑如鐵鍋。
謝玹卻淡定得很,他的眸光輕掃過太子這一身裝扮,不鹹不淡道:
「見過殿下。」
傅淵實在對謝玹擺不出什麼好態度,便轉過頭,沉聲問我:
「沈容容,你怎麼把他也帶過來了?」
我低眉,看似真誠道:
「殿下今夜若想成事,還需謝小郎君出手相助。」
傅淵聞言,看向謝玹,冷笑一聲:
「謝世子難道願意出手相幫?」
不怪傅淵不信。
畢竟,他可是在蓄謀搶奪謝玹與郡主的婚事。
謝玹忽地輕笑了一聲:
「要幫殿下又有何不可?隻是臣今夜,要跟殿下討一個人。」
他說話時,雖在太子面前自稱為臣,可骨子裏卻透著一股倨傲。
謝玹把我輕攬入臂彎,對上傅淵,一字一句道:
「臣要討的人——是沈容容姑娘。」
謝玹的聲音太悅耳了。
我聽得心頭顫動。
卻深深埋著頭。
唯恐一個不小心,會在傅淵面前笑出聲來……
28
可傅淵卻沉默了許久,都沒有回應。
我等不及了。
最後隻能收斂表情,抬頭去觀察這位太子殿下的臉色。
卻瞧見他正目光深沉地盯著我。
漆黑的眸底,竟然流露出了一絲……不甘?
這太可笑了。
我做了他好幾世的替身。
這一世,眼看著就能替他實現夙願。
他懷裏正抱著他的白月光——
可他……居然卻又對我這個「替身」戀戀不舍了?
29
看來,還得我再添一把火:
「殿下,時機寶貴,皇上和皇後很快就要從觀星樓回寢殿了。」
七夕之夜,帝、後二人也會一同去觀星樓賞星。
在今夜的計劃裏,太子與清瑤郡主這場你情我願,應懷送抱的親密畫面——
必須要被皇上和皇後撞見,才能徹底落實。
我是在提醒他:
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他必須二選一。
傅淵這才意識到時間緊迫。
隻是,事已至此,他自然已經猜到,我和謝玹之間的關系,恐怕沒那麼簡單。
他頭上的綠氣仿佛更重了。
最終,傅淵瞧著謝玹,音色沉沉:
「沈容容是孤的侍妾。」
謝玹唇角呷笑:
「是,臣知道。」
傅淵又道:
「她出身青樓。」
謝玹淡淡頷首:
「這個沈姑娘也告訴臣了。」
他的眼神分明是在說——那又如何?
傅淵的目光中染了譏諷:
「想不到謝小郎君,竟會喜歡這樣卑賤的女子。」
太子性子偏執,喜怒無常,對待我們這些替身的態度也是時好時壞。
所以,他那些羞辱的話,我早也見怪不怪。
倒是謝玹。
當太子說出「卑賤女子」之時——
我感覺到,謝玹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指,緊了一下。
他的眼底,也多了幾分晦暗沉色。
這顯然是怒了。
下一刻。
謝玹果真嗤笑了一聲。
他牽起我的手,細細摩挲:
「女子的尊卑從不以出身而論,沈姑娘自有她的可愛之處,承蒙殿下您看不出來,才讓臣如獲至寶。」
這是在暗諷傅淵眼拙呢。
他可真是不負外間傳言的毒舌之名。
我故意撓了撓謝玹的手心。
他側過頭看我,眸中陰沉盡退,隻盛著肆意卻溫柔的笑意。
30
傅淵被噎了一下,終於作罷。
他畢竟是太子。
而且,這樁事無論怎麼看,都是他先搶了謝玹的婚事,理虧在先。
事已至此。
他最要緊的,就是務必確保搞定懷裏的清瑤郡主。
傅淵瞥了我一眼:
「開始吧。」
我便把一直蹲守在月瑤臺底下的李眉眉喚了上來。
李眉眉來時,手裏的木託盤裏盛著一堆瓶瓶罐罐。
我悄悄對謝玹說:
「這是要給太子卸妝了。」
他問:
「這些,從頭到尾都是你的主意麼?」
「是啊。」
謝玹了然,隨即戲謔地輕笑一聲,竟出言誇我:
「……睡睡姑娘果然妙極了。」
31
經過李眉眉的一番捯飭。
太子換下了紅衣,恢復了自己平時的樣子。
他不再扮演謝玹。
而是以東宮太子的身份,抱著清瑤郡主下了月瑤臺,往寢宮走。
一路上的宮人們,都見到了清瑤郡主窩在太子懷裏的模樣。
太子還特別「碰巧」地撞見了從觀星樓下來的皇上和皇後。
更巧的是,謝玹也正好從對面走來!
清瑤郡主醉得不輕。
她像隻小貓一樣,環著太子的脖頸,迷迷糊糊地說著:
「娶我,好不好?」
太子做戲做全套,裝模作樣地想要搖醒清瑤郡主:
「阿瑤,父皇和母後在呢,先別鬧。」
哪知清瑤郡主卻醉道:
「那你還不趕緊求旨賜婚?」
太子:「……」
恐怕連他都沒想到。